镜观其变

    
    泱漭望舒隐，黤黮玄夜阴。
    前半夜的杀生寺，还是杀声震天。
    后半夜的杀生寺，却是万籁俱寂。
    ‘狼狈为奸’两位统领向来无往不利，可惜这一次终究马失前蹄。
    他们攻破了杀生寺的结界，却不想放出了弥艰和尚布下的蜃气。
    弥艰和尚的原形是上古异兽‘蜃’。
    蜃的先天神通便是蜃气。
    古人云：晴开万井树，愁看五陵烟。
    说的便是蜃气。
    蜃气万化其形，变化多端。
    妖族吸入蜃气后，意识便被拉入幻境之中。
    犹如进了一个独立空间。
    根本无法挣脱。
    站在高处的弥艰和尚，看着这些倒下的妖族，不禁舒了口浊气，口中喃喃自语道：“睡一觉就好了，睡一觉就好了。”
    他本身就是妖族出身，曾经也想过重振妖族荣光。
    自然不愿意对妖族痛下杀手。
    一般来说，僧人遵守戒律，所以身上都有戒疤。
    杀生寺的和尚，剃度时戒懈怠之灾。
    因此身上有一个戒疤。
    不过弥艰和尚不同，他的头上有两个。
    多出来的那一个就是‘杀戒’。
    曾几何时，他还是一个锋芒毕露的妖怪，没有法号，只有一个名号，叫‘蜃王’。
    妖族默认的新王。
    虽然只是一个虚名，但他很受用。
    那时他想的只有统一妖族，振兴妖族。
    妖族三分之后，曾有共识：谁能破开杀生林，救出妖族遗脉，谁就能成为妖族的新皇。
    】
    于是蜃王来到了南疆。
    或许是上古血脉特有的敏感。
    当踏入南疆的那一刻，他的心里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这里或许会是自己的归宿。
    事实证明，他的感觉不错。
    在来到南疆后不久，就遇见了一个和尚。
    直到现在，他还清晰的记得那一天。
    微风不燥，阳光正好。
    跟寻常妖族不同，精通幻术、结界的蜃王，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直接进入了杀生林。
    杀生林一里一变，越往中间，越有妖族大能。
    蜃王能清晰的感知到中间区域隐藏的气机。
    于是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探索一番。
    谁也没想到，他却被一个和尚阻住了去路。
    “你与和尚有缘。”
    和尚的第一句话，就让蜃王坚信自己遇到了江湖神棍。
    只是这神棍为何会在杀生林深处呢？
    他也不想理会，很自然的放出蜃气。
    别看只是一点蜃气，便足以让外景境界的修士沉迷幻梦，三日不醒。
    见和尚缓缓闭上眼睛，沉迷其中，蜃王也便要继续往前。
    可没想到，才迈出一步，身后就响起一道澹澹的声音：“不错，不错。”
    “这幻术浑然天成，果然不是寻常幻术能比的。”
    蜃王心中一惊，自他出道以来，还从没有人能这么快就挣脱自己的蜃气幻境。
    “你与和尚有缘。”
    和尚又重复了一遍。
    看着对方脸上的笑意，蜃王没来由的心中一紧。
    这时耳边传来一道佛号：“阿弥陀佛。”
    声音先是低沉，然后逐渐悠远。
    蜃王瞪大了眼睛，意识竟变得无限混沌。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中幻术。
    作为天地异种，他原以为自己的血脉会免疫一切幻术。
    原来世上真的没有绝对。
    他进入了幻境，一场完美的幻境。
    比自己搭建的所有幻境都要完美无缺。
    等他再重新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
    蜃王看了眼四周，那是一处幽深的洞府，自己躺在洞府的最深处，旁边是那个打坐的和尚。
    “这是哪？”
    寂静的洞府中，声音异常清晰。
    “悟空洞。”
    “悟空洞？”
    蜃王看着和尚，眼中满是疑惑。
    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带自己来这里。
    仿佛是在解答他心中的疑问，和尚轻笑道：“你与和尚有缘。”
    这是蜃王第三次听到这句话。
    虽是第三次，心中依旧不屑。
    我一个妖族，怎么可能跟佛门有缘，就算是有缘，那也是孽缘。
    不过蜃王不打算明目张胆的说，因为他明白眼前这个和尚深不可测。
    一瞬间就能将自己带入梦境。
    对方想要杀自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
    “那个梦境……”
    终于蜃王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刚才那场梦着实太过震惊。
    “那不是梦。”和尚的语气自始至终都没有半点变化。
    “那是真实的过往。”
    听到这话，蜃王的童孔一缩。
    梦境又一次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天地寂寞，茫茫血海。
    一道人影，以无上法力，竟将血海化出无限生灵。
    “血海化生？”蜃王依旧满是震惊。
    “是。”和尚的回答依旧干脆。
    “那个梦境乃是出自《冥河化生录》，乃是冥河老祖证得‘杀众生’后，又悟出‘化众生’的大道。”
    “杀众生？化众生？”
    蜃王知道南疆杀生寺的两门传承，一为地藏佛，一为冥河老祖。
    “杀是本性，化是悟性。”
    “由杀化悟，正合佛性。”
    听到这说法的蜃王却皱起了眉头：“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和尚笑了笑：“众生皆有关联。”
    “你可知冥河老祖由何处而悟‘化生’之道？”
    蜃王摇了摇头，于是和尚吐出四个字：“万妖之祖。”
    “女娲娘娘！”蜃王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女娲为妖族之族，掌管天地造化之力。
    自古便被妖族尊为至圣。
    “阿弥陀佛，孺子可教。”
    “冥河老祖观娲皇抟土造人，因而领悟血海化生之道。”
    蜃王闻言，心中却是久久不能平静。
    想起梦中血海化出十万众生的场景，不觉自己已经满心折服。
    此刻更加钦佩妖族的远古娲皇。
    自己若是能重现娲皇的万一实力，也能重振妖族了。
    “你想学？”和尚似乎又看穿了他的心事。
    蜃王闻言，心中不禁一阵烦躁：“大和尚，你莫要寻我开心了。”
    “那些远古大神，只有我等羡慕的份。”
    谁知此话一出，和尚却摇摇头笑了。
    “天道初民，逃过一劫而已。”
    蜃王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明白和尚在说什么。
    却听和尚继续道：“施主，不妨看看那块石碑，或许就明白了。”
    “石碑？”
    蜃王顺着和尚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半截石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