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观其变

    
    山中无岁月，洞中已百年。
    半截石碑前，蜃的背影若隐若现，似实似虚。
    在他的周围，时不时还会浮现出诸般虚影。
    一开始是白云巨象，薄雾缥缈。
    渐渐化作林木山岳，河湖江海。
    随着时间的推移。
    幻象渐渐由静化动，由虚化实。
    最终变成飞禽走兽，造化众生。
    ‘天娲妖教碑’
    当蜃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石碑的名字。
    “天娲……”
    那是妖族至圣女娲所留的石碑。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悠悠上古，厥初生民。
    有太上老君留下‘老君人教碑’。
    有元始天尊留下‘元始阐教碑’。
    有通天教主留下‘通天截教碑’。
    亦有女娲娘娘留下‘天娲妖教碑’。
    神话中，女娲娘娘抟土成人，此为‘化生’大道之巅。
    后来，冥河老祖由此妖教碑中，受到启发，参悟出十万八千个血神子，创生出血海十万八千类。
    而白云苍狗、沧海桑田，万年之后，蜃成了第三个继任者。
    只是与女娲的抟土造人，冥河的血海化人不同。
    蜃从半截妖教碑中参悟出以梦化生。
    虚可化实，实可转虚。
    虚实之间，玄之又玄。
    “阿弥陀佛。”
    就在蜃大彻大悟的时候，洞口又传来了和尚的声音。
    好似对方算准了他能在此时此刻悟通大道一般。
    “大师……”
    百年的修行让他收起了不敬之心。
    眼前这个和尚越发的看不透了。
    “你很好。”和尚慈眉善目。
    只有一双眼睛好似久经风霜。
    “你想不想越狱？”
    “越狱？”
    蜃愣了一下，没明白和尚的意思。
    “这惶惶天道，不就是一座监狱吗？”和尚沉吟一声，声音中饱经沧桑。
    蜃如同醍醐灌顶一般：原来他说的‘越狱’，是挣脱天道！
    良久之后，蜃点了点头。
    和尚嘴角上扬，好似早有预料：“阿弥陀佛。”
    “既然如此……你需答应老衲三个条件。”
    “第一个条件就是，僧。”
    “加入杀生寺，剃度出家。”
    “好！”
    “你是‘弥’字辈，就叫弥艰吧。”
    ……
    杀生寺，藏经阁。
    弥艰和尚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即便已经过去百年，他依旧记得第一次剃去头发时的凉爽。
    “阿弥陀佛。”
    “结束了，不算太坏。”
    他的目光落在天边。
    那里已经显出了澹澹的鱼肚白。
    突然寂静的寺庙，忽然多了一抹安详。
    “第二个条件，隐。”
    弥艰和尚好像又回到了多年以前的山洞，那个眼底总是藏着悲怆的和尚如是说。
    “想要挣脱天道，则先隐于天道。”
    “化生大道，不被天道所容。”
    “为僧，为隐，方能不被关注。”
    “大师，何为隐？”
    “不为人所知，不为情所困，不为业所扰。”
    “那隐到什么时候？”
    大和尚嘴角一笑，摇摇头道：“隐到你该出手的时候。”
    于是从那以后，妖族少了一位新王，杀生寺多了一个和尚。
    和尚旁的事情不做，只在藏经阁里念经。
    一年……两年……三年……
    送走了第五代方丈，迎来第六代方丈。
    又送走第六代方丈，迎来第七代方丈。
    直到数百年后……
    第七代方丈，也生死不知。
    少有人知道，原来杀生寺藏经阁中还隐藏着一个喜欢念经的和尚。
    “现在正是时候吧。”
    大和尚让自己隐去身份，藏在杀生寺中，既是为了避开天道之劫，让自己将化生之道推衍到更高境界，也是为了帮杀生寺渡过一劫。
    所以此刻他才终于舍得暴露身份。
    帮杀生寺渡过此劫。
    “妖族也该知难而退了吧。”
    远在数里之外的大帐中。
    此刻，只剩下蛇圣、鹤圣，以及最后一个统领黄大仙。
    “败了。”三庄主贺飞羽脸色苍白的道。
    蛇圣樊于涯微微摇了摇头：“三弟，不必自责。”
    “此番我万寿山庄败，非是你我之过，而是有那位相助罢了。”
    贺飞羽手中的羽毛扇重若千斤，沉沉的落在腿上，没有丝毫抬起来的意思。
    “二哥，败了就是败了。”
    樊于涯知道这位三弟的性格，闻言只是轻叹一声。
    无论如何，万寿山庄也确实没有再战之力了。
    “谁说败了？”
    却在这时，大帐之外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
    擘开苍峡吼奔雷，万斛飞泉涌出来。
    不空山，不空瀑。
    水中之汀，一道身影盘膝而坐。
    周围悬浮着八件奇门法器，浮浮沉沉、晃晃悠悠。
    离尘睁开了眼睛，八件法宝化作八道流光，尽数钻进他的体内。
    牟尼八宝，万年以降的再次集齐。
    “又失败了。”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尝试。
    但结果却是清晰的一致。
    也不能说是完全的失败。
    至少，离尘从最初控制一件、两件，到现在能同时控制八件。
    另外，他还将之前的《玲珑心机》推演到了新的境界。
    此刻解语镜中浮现出一串文字。
    【玲珑心机
    高级灵智
    爱好：弈道
    个性：问手、演武、自动导航、七窍玲珑
    状态1：以天地为棋盘，以周身万物为棋子，御使法器，如同与人对弈，心之所动，信手拈来。
    状态2：伸出手掌，能感知到手掌所对方向的气机，预先做出应对。
    状态3：可将棋谱中的攻伐手段，用法器演化出来。
    状态4：有自动寻址、自动避障功能，直到终点。
    状态5：能够一心多用，同时控制多件法宝。
    描述：吾杀人如下棋。】
    御器之术，有两个关键。
    一是人，一是器。
    人与器之间必须有足够的契合度。
    现在《玲珑心机》已经被离尘推演到了高级，之所以还是不能将牟尼八宝控制有心，原因就在于契合度。
    八件佛宝消耗的是功德，可是每每使用时，还是有一种迟滞之感。
    “到底如何才能突破呢？”
    离尘轻叹一声，却是此时，心头忽然一动：有人上山？
    “阿弥陀佛。”
    “老衲寂灭，有要事求见。”
    寂灭师叔？
    离尘一愣，旋即将真气沉入丹田，以《酒龙吟》之法，吐出音节：“师叔不必客气。”
    只见他嘴唇微动，声音却已经在山间回荡。
    寂灭禅师原本还担心无法唤醒佛子，此刻声音直接在心中乍响，不由得喜出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