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道成妖

    
    旋涡内部的通道长且狭窄，陶云堇摇了摇小丫头的手，笑道：“妹妹刚才发出的魔音真是了得，把那些魔物都震退了。”
    小丫头回头看了这大个子一眼，歪着头笑道：“婆婆说你们有二人，果然傻大个子体内的另一人嘴甜乖巧多了呢。那些不是魔物，其实他们根本就算不上物。世间万千魂魄坠入幽冥地府之后，所携的魔性怨念恶意几乎全部消解，但万余年累积下来，还是有部分残余留存，成了你看见的那些东西，一会儿我们出了这通道，还会遇到更多。但你不用怕，只要学会了我这天雷魔音的一成就能自保。”
    于是把刚才发出的震天魔音慢慢演示了一遍，又细细讲解了其中的道理。
    对于阿奕和陶云堇来说，道理并不难懂，甚至一点就透，因为幽冥符文已经被破解，作为幽冥之中最基础最原始的符文，天雷魔音也是在此地基之上构建的房屋，所以理解起来并不困难。
    小丫头一边走一边说，走得很慢，待走完通道，阿奕和陶云堇已经掌握得差不多。
    到了通道口，眼前豁然开朗。
    铁锅下的空间仿佛无边无际，不再一团漆黑，而是有隐隐微光透出，且越来越亮。
    陶云堇和阿奕越往下越是惊讶，眼前竟是一片倒悬的山脉。
    他们双脚轻轻落地，脚底与山脉底部相互贴合，而山峰的方向则指向地心。他们就好像成了山峰倒映在水中的影子。
    从头顶的铁锅通道口洒下的精纯能量，进入这片广阔的空间立即四散飘荡，晃晃悠悠地融入到山脉岩石河流海洋之中。
    陶云堇弯腰细看脚下倒置的山脉，忽然大吃一惊，伸手一指：“赤圣城！”
    一座巍巍神城坐落于脚底倒悬的山谷之间，仔细看的话，连奈何湖的轮廓也可以看清。
    再往远处张望，云岭的几座高峰依稀可辨，桃谷城也可从山林掩映之中窥见一个角落。
    陶云堇跺了跺脚，脚下与山脉贴合之处仿佛隔了一层牢不可破的壁垒。
    她明白了，幽冥与阳间属于二个世界，互为镜像，能够看见，但并不相通。
    小丫头嘻嘻笑道：“幽冥地府虽与天地重合，但肉身却无法穿过，只有能量可以，你别白费劲了。”
    老妪在一旁冷笑：“没见识。”
    陶云堇没有理会她的讥讽，而是暗暗惊叹，她和阿奕从赤圣城奈何湖下降，到达铁锅，经过通道口再往下，竟然转了个弯来到世界脚下，与阳世站成脚相连头相离的姿势。
    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开辟幽冥地府，将空间扭曲成这样，那该是怎么样的伟力？！
    刚刚进入这片镜像空间，便觉四周阴风飒飒，恶寒袭来，无数魔性怨念恶意化成的魔物嗅到了血肉之躯的鲜活气味，兴奋异常地袭来。
    “看好了！”小丫头上前一步，浑身灵气外显，在体内走过了一大圈复杂路径，串联起无数大小洪炉，最后汇集于腹腔内，凝聚成似有实质的一团，随后樱桃小嘴一张，嘴角一直裂到耳根，龇出雪白密牙猩红牙床，吼！
    天雷魔音震彻幽冥，连空间都似乎为之颤抖不止。
    有些法力较弱的魔物当即被震得浑身酥软，瘫倒不起，只有一部分尚能硬撑。
    小丫头却不急着赶尽杀绝，追上去一顿拳打脚踢，忽听背后又传来一声震彻幽冥，似鬼神夜哭，又似狮虎吼啸的魔音！
    回头一看，大个子嘴角裂到耳根，露出红口白牙，自体内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波动，如同翻江倒海一般朝对面的魔物涌去，大势滔滔，夹裹巨大威压，在幽冥中来回激荡。
    无数体型庞大如山丘的魔物被魔音一击即溃，轰隆倒地！
    小丫头拍手大笑：“大个子，你居然一下子就学去了九成，果真聪明！”
    老妪从旁缓步经过，对二人的魔音不予理会，冷冷讽刺道：“二个人的脑袋加起来，若还学不会这一招，那就是个白痴。”
    她虽然驼背弯腰，却走路很快，那些魔物见了她远远躲避，压根不敢上前挑衅。
    一行人走了许久，相比于脚下世界的精彩纷呈，这片辽阔的空间寂寥无比。
    黑暗中渐渐出现一团绿意，葱茏的草木散发出芳香的气息，一片绿意盎然的山丘出现在寂寥的空间之中，仿佛一座孤岛。
    山丘朝南一面的峭壁上有天然形成的洞穴，洞口爬满青藤，阔大的叶片随风摆动仿佛波涛起伏。
    洞口上方的石壁凿了三个古朴的大字：霁月洞。
    陶云堇和阿奕看了皆是一惊，霁月洞不是圣祖悟道的地方吗？怎么搬到幽冥地府来了？
    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在洞口席地而坐，双膝搁一张古琴。那人一手轻笼琴弦，久久不落，目光却注视另一手中的一卷琴谱，仿佛在思考一个难题，不知该如何下手。
    陶云堇站在远处黑暗中，紧紧盯着那个坐在洞口一片绿意中的男子，奇怪，那人的身姿、动作、脸部轮廓都很清晰，可就是看不清长什么样子。
    她不觉得是自己目力不够，或者山丘周围有什么结界，而是那个男子仿佛本来就没有五官。“他是圣祖？难道说幽神尊掌管魂魄，有令人死而复生的办法？”
    小丫头失笑：“怎么可能？没有人能死而复生。而且圣祖陨落的时候，幽冥地府尚未开辟，圣祖的三魂七魄散逸于天地之间随后湮灭，因而就算幽神尊掌管魂魄，也是无能为力。”
    陶云堇再细看那抚琴的男子，惊觉那人身体周围散发一层极微薄的灰蒙蒙雾气，原来他也是一个魂魄。
    老妪翻了个白眼：“幽神尊在搞什么名堂？这么多年不出来见人，原来是躲起来找了一个傀儡哄自己开心。哼！九丫，你去把抚琴那人抓来丢进铁锅去。”
    小丫头撇撇嘴：“你为什么不去？我可不想得罪幽神尊。再说，她这么做也没有妨碍谁，你要是看不顺眼就别看。”
    山洞里传出一个温和的女声：“婆婆，手下留情。”
    一个年轻女子走出，她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在地，不扎不挽，身上衣衫也没有束带，随意而又朴素。模样很是清秀，一双眼眸清澈动人。
    小丫头笑道：“幽神尊，好久没有见到你，想死九丫了呢。”
    幽神尊露出笑容，眼角弯弯，一边朝外走一边道：“我也很想你和婆婆。”
    经过抚琴的男子身边，稍稍看了一眼那人手中的琴谱，随后在琴弦上拨弄了两下，发出几声悠长琴韵。
    那男子发出恍然大悟的叹息，随后放下琴谱，双手抚琴，缓慢而又带着特定节奏的琴音在辽阔空间中回荡。
    幽神尊缓步走向众人，对老妪笑道：“婆婆，这个魂魄是我不久前才刚刚寻来的，与他很像，你说呢？”
    她笑语盈盈地看着老妪，眼眸中流露出真切。
    老妪话到嘴边，只好硬生生咽了下去，叹一口气：“魂魄就是魂魄。”
    幽神尊点头，笑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