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道成妖

    
    “我又见到了海洋和天空！”
    “这里就是元石星球！”
    “空气这么新鲜！海水这么蓝！我都想要跳下去喝上一口！”
    “这船好破，跟母舰完全没法比，我们就住这儿？大陆在什么地方？”
    “天哪！这些鸟头人身的家伙是什么怪物？听说这个星球上有妖！”
    一百名乘客叽叽喳喳，整艘船就像一个集贸市场。
    陶云堇和翊神尊坐在顶层船舱里，透过舷窗远观甲板上的热闹景象。
    吴宛甯被围在中间负责解答疑问，羽族将士则面无表情地驻守观望，对所有的搭讪置之不理。
    侍从送进来两盘食物，翊神尊面前的是各种昆虫、五色水果、绿叶蔬菜，陶云堇面前的则是一盘生鱼片。说是生鱼片，其实只是去头去尾罢了。
    陶云堇伸出指甲拉开鱼腹，捏出一条血淋淋的鱼肠，好像吃面条似的呲溜一下吞入口中，含糊不清地说道：“记得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像甲板上那些人，要是吃这种东西会吐，非要煮熟了不可，因为这个还跟阿奕闹了很大别扭。”
    翊神尊从盘中捡了一只肥大的螽斯扔进嘴里，噗一声咬断。“那你应该感谢卢奕是个人族，若是羽族，恐怕死都不会肯吃熟食。”
    陶云堇回想起以前的种种，不觉莞尔：“而且他为了适应我的习惯，还学着吃调味料佐料香料。”
    见翊神尊很是不解，她伸手去袖中掏了掏，掏出一头干瘪的大蒜，一棵焉了吧唧的大葱，和几根破破烂烂的迷迭香草。自从重塑魂魄肉身为妖兽之后，少有机会吃熟食，这些东西放在袖中已经很长时间。
    翊神尊鼻子抽动，往后仰了仰身子。
    陶云堇只得把它们重新放回袖子。“等回到双生木，我下厨请你和丹凤神尊来好好搓一顿，保管你会喜欢上这些味道。”
    翊神尊对此表示强烈怀疑，又扔了一头绿得发黑的天牛入口。“我还能吃吃兽肉、禽肉等，我兄长根本不喜欢，更谈不上这些调味料佐料香料，他会认为你下毒。还是留着等卢奕出关招待他吧。”
    陶云堇忽然失了胃口，搁下鱼肉，倚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洋面出神。阿奕什么时候出关呢？
    年轻神尊探索她脸上的细微表情，乐不可支：“某位姑娘是在思念远方的人吗？”
    陶云堇摸摸脸颊，露出一丝腼腆的笑容：“这么明显啊。”
    年轻神尊咬了一口红彤彤饱含汁液的树莓，满不在乎道：“那就把他接过来嘛！双生木有的是洞天福地，我安排一处给他。”
    炎岛本来就是洞天福地，否则怎么能长出那样伟岸的参天大树，陶云堇知道翊神尊的提议不是客套。但是……
    她正在犹豫如何措辞，可以把二人之间那种纷乱的纠缠说清楚，却见年轻神尊飞快眨了一下左眼，长长的睫毛忽闪抖动。“不，给你俩。”
    陶云堇的脸红了，支支吾吾地推脱。
    年轻神尊露出狡黠的笑容，仿佛窥破陶云堇的秘密。“原来你们还没有？”
    陶云堇呆了一呆，猛地把眼睛一瞪：“你！……可是神尊！”
    对面的年轻女子给她一个不屑一顾的神情：“哪个少女不怀春，有啥难为情的？卢奕老大不小了，我这么问也很正常啊。再说，你们在同一个灵台内朝夕相处，共用一具肉身，同吃同睡，哦，还要一同洗澡吧？那不是……”
    陶云堇几欲发狂。“神尊姐姐！求求你别说了！”
    深呼吸好几次，她才能勉强对自己下命令：“安静！从前洗澡的时候也没见你抓狂啊，你这是怎么了陶云堇？！”
    对面的神尊顺口接道：“对啊你这是怎么了？”
    “你别说话！”陶云堇怒道，随后又开始自言自语，“大概我是疯了！或者变成妖以后转了性子？”
    “不可能。元神还是那个元神。”年轻神尊回答。
    “哎呀我自己会分析！”陶云堇不理会她，“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因为你开始在意他了，从前没把他当做一个可以喜欢的人，只是当做一个类似兄长的人，而现在不一样，所以你开始在意男女之间那点事，也就有了羞耻之心。”年轻神尊的口气非常肯定。
    陶云堇呆了半晌，疑惑地看着对面的年轻女子。“你会读心术吗？不不不，你说的这些我自己都理不清楚，你又怎么理得清？”
    翊神尊也望向窗外的洋面，神思缥缈游荡：“我不会读心，只是因为经历过罢了。”
    陶云堇手托腮帮，仰望对面那张年轻秀气的脸，等着听故事。
    翊神尊瞥了她一眼，被她的眼神催得不耐烦。“陈年旧事，有什么好聊的。”
    “是丹凤神尊对不对？为什么说是陈年旧事？难道说你们之间没有然后？”陶云堇的抓狂一下子跑光，取而代之的是满心好奇。
    “他说当我是亲妹妹喽！还有什么然后。”年轻神尊的口气虽然漫不经心，侧脸却写满了无奈，黯然补充了一句：“我当然是亲妹妹。不然我还纠结什么？”
    陶云堇挠了挠头，又挠了挠头，因为她没有亲哥哥，所以没法理解那种血缘亲情之中诞生的爱情，也无法判定这到底是奇迹还是怪物。“你确定自己是……男女之间那种感情，而不是兄妹？”
    年轻神尊叹了口气：“你和卢奕之间，你能确定吗？”
    陶云堇愣了愣，不觉露出迷茫的神情。“这个嘛……”
    年轻神尊颇有些怜悯地看着她：“你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凑近陶云堇的耳朵，用极低的声音吐出一句话。“你想不想吻他？”
    陶云堇连声咳嗽，差点把刚吃下去的鱼肉吐出来，脸色红得像鱼肚子里的鲜血。
    年轻神尊老练地判定：“那就是想了。”
    “不，我没有。”陶云堇推开椅子站起来，走出船舱来到户外，深深吸了一口气。海上的空气清冷咸腥，带着些许水藻味儿，比舱内逼仄的空间舒服多了。
    她唯恐翊神尊追出来，不知道她接下去还要说些什么，便匆匆回到属于自己的舱房掩上门，把身体扔进松软的羽毛床垫。
    都是些什么鬼问题！难道那位年轻神尊吻过自己的亲哥哥？然后以此来辨明自己的感情？哦我的老天，那该是什么滋味！咦？我在猜接吻是什么滋味？
    陶云堇楞了一下，阿奕的脸忽然猝不及防地浮上心头。
    她一咕噜翻身，把脸埋进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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