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道成妖

    
    双生木底部，封少丞和宫凝透过浓密树荫听到海面上空传来的剧烈爆炸声，远远看见无数神魔身体拖着焰火掉入海中。
    “这里不能呆了，要赶紧走！”宫凝抓住封少丞的手臂。
    “吴都领说的那东西怎么办？”封少丞犹豫。
    “那是双生木与地球人之间的事。我们连飘渺城的战争都没有参与，为什么要管这些！”宫凝提醒他，不由分说拉着他便跑。
    街上到处都是急促的脚步声，人流拥挤又杂乱，有人往东，有人往西，有人往上，有人往下。神人妖魔紧紧注视远处海上的战斗，等待号令。凡族则惊骇尖叫，拖老带小，紧闭门窗，仿佛这样就没有人能够伤害他们。
    “等等！我好想感觉到了什么？”宫凝忽然刹住脚步。
    敏锐的身体感觉让她在周遭纷乱的环境中准确地捕捉到一种异常声响。
    咝咝，咝咝。
    冰川融化的声音。她曾经在蓝冰原上某处温暖的绿洲或者温泉听到过。
    滴答，滴答。
    还有水滴流淌的声音。这不是属于炎热的双生木该有的声音。这里不该有冰块。
    “你站在这里！”宫凝制止封少丞跟随，然后挤开几个乱跑的小丫头，破开一扇紧闭的屋门，只是一间普通的仓房，角落里堆积成山的坛坛罐罐，弥漫一股经年累月的霉味。
    凭着洞开的门户射入的天光，她看到地面厚厚灰尘上落下几个脚印，顺着脚印看去，坛坛罐罐旁边的地上铺着一块木板，一缕缕冷气从木板边缘缝隙处爬出，犹如幽灵恶魂徐徐盘旋上升。
    她掀开木板，露出地下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地窖里从前应该满是冰块，但此刻已经全部化成水渗入地下，湿漉漉的泥土让恶臭霉味更加明显。
    她一眼看见被潦草地放在地上的一个包裹，浸泡在半泥半水之中。
    那东西很不起眼，如果没有吴宛甯事先预警，她可能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但此刻一股强烈的本能直觉从脚底骤然升起，掠过全身，直冲头顶，令她寒毛倒竖。
    她几乎是倒退着从屋内急速飞出，直奔封少丞。“走！”
    与此同时，那包裹内的温度已经到达临界，正反电子在不稳定的状态中颤抖，快速加剧，相互靠近，撞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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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日”号的坠落在环列半空的神魔之中引起一阵欢呼，但十分短暂。
    对面尚存的“巨人”号驾驶舱玻璃幕墙，也就是中间插着长剑的那一面玻璃，映照出他们身后海岛上的巨大古木。
    所有人同时看到那古木从底部爆发出一团极为庞大的光芒，就像是太阳刚好从某个角度照在玻璃上，反射入他们的眼睛，把他们的神目灼痛。
    他们呆了一呆，惊骇地转身，这才听到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传至耳朵。
    双生梧桐木底部腰围比一座普通人族神城的城墙还要长，此刻更加膨大了一圈，因为爆炸从中心产生，巨大的能量令树干外侧、树皮部分快速受热膨胀，以夸张的角度朝外弯曲隆起，就好像底部树干长了一个极大的树瘤。
    随后树瘤爆裂，树干外侧和树皮无法支撑弯曲纷纷断裂，爆炸声一浪盖过一浪。
    漫天树叶如同倾盆大雨落下，被震裂断落的树杈砸毁房屋，堵塞街道，事先躲藏的人绝望地意识到家变成了坟墓。
    仍在爆裂的树瘤的中心温度高达数千摄氏度，吞噬一切遇到的东西，连同钢铁、青铜、宝剑、长刀统统烧融，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树芯，支撑巨木庞大重量的最后中坚。
    与战舰对峙的所有神人妖魔几乎地本能地朝那株摇摇欲坠的巨木扑去。
    那里有他们的父母、儿女、朋友，有过去、现在、未来，有喜怒哀乐，有全部一切，是家园也是信仰！
    那株巨木是连接婴儿与母胎的脐带，是他们的诞生之地，也是死葬之所。
    背后的战舰和数十架战斗机悍然发动攻击，密集的子弹、粒子束、射线洞穿毫无防备的后背，好像一只巨手把漂浮于天空的尘埃一一抹去。
    但是神魔没有去顾忌背后的敌人，眼中只有那棵正在熊熊燃烧的火树。
    透过惊惧的目光他们看到火舌猛烈地啃噬树芯，席卷下半部树干。数以万计的人族羽族从各层枝丫飞出，团团围绕在火树周围不肯离去，整片天空充斥哭嚎和哀鸣。更多凡族葬身其中，不是死于爆炸，就是死于大火。
    但是恶魔般的火舌再不能前进一步，在距离最后不算粗壮的树芯还有二三寸的地方裹足不前。
    二个人影并肩站立在一团猩红火影之中，身周金光大放。
    所有人精神一振，二位双生神尊出现在风暴中心，抵御正反电子相互湮灭产生的巨大破坏力。
    丹凤神尊真身狰狞，一头火凤凰在光团之中仰头嘶鸣。
    翊神尊身躯暴涨，金身禁制闪耀灼灼光华，包裹住二人免受侵害。
    战舰驱使所有战斗机共同向前推进，把神魔逼向那团烈火，哒哒哒哒，机枪向枝丫上奔走呼号的凡族扫射，无数人匍匐倒地或者翻身坠下。
    神魔回过神来向战舰和战斗机攻击，可是腹背受敌。
    海面上升起一块巨大的“红日”号残体，水流从四面八方淌下，宛如一座瀑布。背负着残体的人踏波而出，周身鲜血如注。
    陶云堇感到自己就像一个破破烂烂的血窟窿，怎么也止不住。生机引超过了自愈的限度，几乎陷入瘫痪。
    可是她没有退路。
    那是她带来的地球人！带到这座海岛这株双生梧桐木，带给这里的百姓！
    她想要让地球人拥有家园，想要让人族和羽族强大，想要母亲归来，想要与她紧紧拥抱并说一声对不起！
    她背负巨大残体撞向仅余的那艘战舰！
    树芯火影之中，相互湮灭产生的恐怖破坏力仍在不断飞速攀升，火势借助这股浩瀚能量向二位双生神尊飞扑。
    翊神尊的金身禁制发出铮鸣，裂纹如同蛛网遍布。
    火凤凰凭借自己的浴火天性，身处烈焰之中不知炙热。而翊神尊就不同了，数千摄氏度的温度将她身周鳞甲烤得片片软化，如沥青一般滴下，稚嫩的肌肤血肉在烈火中嗤嗤作响，散发令人作呕的焦臭。
    “你快走！叫所有人快走！”丹凤神尊厉声大喝，羽翼猛烈一挥，把翊神尊推出。
    湮灭产生的能量波动最终达到巅峰，剧烈的破坏力刺穿丹凤神尊的身躯，在他身上留下千余道深入骨髓的伤口后，震断树芯，伴随火舌一同朝外炸裂！
    翊神尊倒飞出去的途中，听到双生梧桐木发出最后一声长而痛苦的呻吟，终于放弃了矗立千万年的坚强。如苍穹一般的庞大树冠向一侧倾斜，缓慢下坠。
    那团火影中的凤凰身影犹如阳光照射下的云雾散去，被撕成碎片，被火舌吞没。
    那是一母同胞的兄长，至亲至爱的男子，心中永远惦记挂念的人，渴念又不可得的人！
    翊神尊眼睁睁看着这一切，感到胸腔中仿佛什么东西炸裂了，也许是心脏，或者是洪炉。
    她控制不住浑身颤抖的躯体，不得不后仰头颅，挺直喉咙，嘶声长唳，一股滚烫的鲜血从喉管喷出！
    所有神魔听到了这声泣血悲鸣，恍然醒过神来，纷纷逃离这棵崩塌的巨木。
    树冠划过半空，带着山崩地裂之势，带着数不清来不及逃离的人族羽族，轰然砸入岩石和海洋！
    翊神尊双目染血，如一支利箭射向战舰。
    那头庞然巨兽的肚腹被砸出一个大窟窿，一块钢铁残体深深嵌入其中，几乎将其拦腰截断，只剩下后背还有连接。
    警报响彻驾驶舱，袁刚和所有人惊慌失措地看着不远处飞速冲来的黑点，那人浑身如同焦炭，双目一片血光，毫不顾惜自己的躯体，砰然砸在战舰后背！
    战舰发出猛烈的震颤，从中间断作二半。没有引擎的后半部拖着钢铁残体轰然坠入海洋！
    驾驶舱内的人在一片尖叫声中，被二个如同恶魔一般的女人合力扔向断裂的双生木底座，高达数千摄氏度的火焰很快吞没了所有钢铁和血肉，将一切消化。
    数十架无人战斗机在失去指挥后大约呆滞了三四息时间，随后呼啦一下往上飞起。
    陶云堇仰头，目光滑过翊神尊伤重的身体，向上追踪战斗机的身影。
    接着，她看到远处的天际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点。
    那是数千架无人战斗机，簇拥着七艘战舰，不疾不徐地从天外降落。
    如同瓢泼大雨一般的子弹、粒子束和射线，浇灌在她们头顶。
    “躲开！”陶云堇向翊神尊扑去，快速下坠，堕向海洋。
    翊神尊的身躯如同风浪中飘摇的一叶扁舟，被击中，撕烂。
    扑通！陶云堇带着翊神尊不断向下，向下，直到深达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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