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道成妖

    
    天地之间满目皆是厉鬼夜哭，幽魂飘荡于四周，张开大口似乎想要倾诉心中冤屈，却只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陶云堇走在这片厉鬼的世界，低头看脚下，怒火成燎原之势向四面八方肆虐，土地上寸草不生，一滴水都没有。
    她心中疑惑，这是幽冥吗？如此惨烈的景象，一定不是阳世。这火，似乎是幽冥专有的狱火，炽烈无比，专门为了炼烧厉鬼恶灵。
    她抬腿看了看脚底，早已被烧成焦炭一样的黑。可是脚底的痛楚相比于心脏来说不算什么。
    她的心脏碎成数百片，是被强大的法力击碎的。她记得那最后的一刻，手掌攫住心脏的强烈疼痛。
    是了，我现在肉身已死，魂魄来到幽冥。
    身边还有脚步声，扭头居然看到吴宛甯。“你？”
    陶云堇落寞地笑了几声。“你说过要看着我怎么自取灭亡，果然。那么你也死了？是啊，二位双生神尊都难逃一死，炎岛的生灵灭绝无数，你又怎么逃得过。”
    “我才没死。”吴宛甯撇撇嘴，朝前一指，“走吧，有人在等你。”
    前方狱火越来越炽热，远远强于那口被幽婆婆和九丫搅动的大铁锅。浓烟中渐渐出现了一块方形墓碑，高耸于燎原烈火的中心，但即便日夜不断地烧灼，也不曾被烈焰吞噬。
    墓碑下一条铁链环锁，困缚一人于碑底。
    那人赤脚站在滚滚烈焰之中，从上到下遍体焦黑，皮肤被烈焰烧灼爆开，鲜血还未流出便被炽热的空气蒸发殆尽，但又以极快的速度愈合，随后再次受到烧灼爆开。如此周而复始，痛苦便永不尽头。
    那人虽然披散乱发，面目因为痛苦而扭曲，还是让陶云堇大吃一惊，幽婆婆！“什么人把你囚禁在这里？”
    老妪抬起头来，深入骨髓的烧灼之痛让她身体不住颤抖。“还能是谁，幽冥之中谁能镇压我，只有我自己！”
    她张大嘴巴喘了口气，让自己能够继续说下去。“申世珩死后，我修成虚境圆满，以自己的身躯为熔炉开辟幽冥，各族各类无论什么人什么身份什么境界，但凡一死，魂魄必入我幽冥被我炼化，重新散入天地之间，归于元石之中。万余年来我所做之事，不求世人焚香祝祷，也不求人间荣华富贵，只为问心无愧。但是在赤圣城我释放了恶灵。”
    她又禁不住颤抖起来。“万余年前梼杌、螯蝎和老龙王血洗赤圣城，我没有出手。如今我造的孽比他们更甚。”
    她的目光下落，停在墓碑旁的一个桃木箱。那里面的东西狂躁不安，左冲右突，正在做最后的努力。
    砰！桃木箱终于无法压制里面的东西，无数恶灵嘶叫着从内冲出，他们见到墓碑下的幽婆婆，好像看见了最深切的仇敌，双目顿时冒出赤红血光，蜂拥着朝她扑去，钻入她的体内，啃噬她的内脏和血肉，发出大快朵颐的声音。
    幽婆婆的肌体有极强的再生能力，如同爆开又马上愈合的肌肤，很快就完好如初，但紧接着又迎来新一轮啃噬。
    幽婆婆疼得浑身发抖，焦黑的额头滴落豆大的汗珠。“这些就是我释放的恶灵，但我捉拿回来的远不及当初释放的一半。”
    陶云堇看着她惨不忍睹的躯体，努力想出安慰的话。“封少丞、徐诗然他们都在搜寻恶灵，相信不久就会把它们都捉回来镇压。”
    “可他们无法磨灭恶灵！”幽婆婆冷哼一声。“魔性怨念恶意不被彻底磨灭，恶灵就无法从这世间完全消失。”
    陶云堇渐渐明白了什么。“你是要我去？可是我已经死了，现在是我的魂魄在跟你说话。”
    “你的肉身和元神，姓卢的小子已经替你修补完整。在他和汤引安争斗的时候，我瞅准时机把你硬抢过来，为的就是此事。”幽婆婆嘴角上扬，露出一点笑意，面目看起来越发可怖。
    陶云堇脑袋沉重，很多场景一下子涌入脑海。
    她似乎睡了很久，迷迷糊糊中有人蘸取鲜血在身周的山岭丘壑写下符箓，鲜血瀑布从谷底向高处回流，血泊萎缩，无数元神魂魄灵气血气的碎片被放出，神魂碎片荡起涟漪，过去现在和未来接连闪现。“那么我现在是活着？”
    “还差一点。你放心，我会把你最后的魂魄凑齐。七日后姓卢的小子就会来尖牙岛接你，你愿走愿留悉听尊便。”
    陶云堇明白了。“你把我抢来，就是为了用复活作为交易的条件，让我答应帮你捉拿并且磨灭恶灵？”
    幽婆婆仰天大笑，放肆的笑声让她体内的痛苦找到发泄的出口，如此她笑了很久才慢慢止歇，瞪圆了眼睛，盯着陶云堇一字一顿道：“我是要用幽冥作为交易的条件！我要你成为幽冥之主！”
    “只有这样，世间再无恶灵之患，我才能恕尽罪恶。当然我并不是没有私心，毕竟幽冥是我万余年的心血，不可能白白交给你。我的私心就是当天下恶灵尽除那一日，我从这该死的地方脱困！”
    陶云堇惊愕万分。“可我……是个元妖。”
    “幽冥海纳百川，各族各类的魂魄在此有差别吗？”
    “我原来是个地球人。”
    “人族不就是地球人的杂种？地球人死后，魂魄还不是一样入我幽冥？”
    吴宛甯忽然单膝跪在地上，抬头朝陶云堇道：“恶灵是除了妖兽之外，所有人族的噩梦！他们对付手无寸铁的人，吸食血肉，侵夺躯体，比妖兽更加恐怖残忍。富有的人献出牛羊作为血食祭祀，尚且能从妖兽手里换得性命。可是在恶灵面前，这样的人毫无活命的机会。你若答应做幽冥之主，吴宛甯心甘情愿当牛做马，供你驱使，为你赴死，替你偿命！”
    “嘿嘿！她若是做了幽冥之主，身躯化作熔炉，炼化魂魄灵元，可以从中汲取源源不断的能量，就有了不死不灭之身，哪里还需要偿命。”幽婆婆冷笑，转而又严肃道，“但是你也会受到幽冥之道的束缚，若犯下罪孽，我便捉了你一同绑在这里！”
    辽阔火原之上，吞吐的烈焰发出怒吼，恶灵厉鬼在空中群魔乱舞，嘶声唳啸。陶云堇朝着墓碑下体无完肤的人跪下，额头触地。“定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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