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的眼睛有些躲闪,但阿凝捏住了他的腮帮子,硬是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他让我珍惜你这个好姑娘。”
尤终于还是说了实话,告白这种事,第一次鼓起勇气没能成功,第二次,连鼓起勇气都难了。
阿凝没有想到尤的答案是这样的,她不好意思再捏着尤的脸,手放开后抬在半空不知所措。
“他跟我说连傻子都能看出你的心思一直都放在我身上,就是你自己不承认。”
樊老黑告诉尤,他虽然之前一直不了解阿凝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好歹一起在徐定邦手下共事多年。
是从什么时候起的呢?军营里突然多了个小丫头?大概吧,至少这些副将还是经常能在徐定邦的营帐附近见到阿凝的。因为主将大帐旁边多出了一个小小的营帐,住着他的女儿。
阿凝在军营里从不乱走,每日只是晨起练剑,累了就休息,休息好了便继续练剑,直到日暮。
刻苦,他们这些人也私下里谈论过大将军这个奇怪的女儿,远超寻常人的刻苦是他们对她的评价。
一个小女孩儿,出现在一个她不应该出现的地方,做着一件奇怪的事。
像她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在每日玩耍,成群结伴。可是她终日就跟一把木剑在一起,始终一人,也不无聊。
副将们经常在一起打赌,赌阿凝能坚持几天。做一件重复的事,第一天总是充满了热情与用不完的活力。
第二日,虽然热情下降了些,但还是可以坚持做完。
可是第三天,第七天……就像是奔跑,用尽全力奔跑一段距离后,心肺的炸裂感身体的沉重感,会让人放弃跑步这个念头。
这些他们这些当兵的可太清楚了,步兵卒不是跑着去追敌就是跑着撤退。
好一点的话追敌人的时候跑不动了还可以放慢速度歇一歇,运气差一点,撤退的时候跑不动了,可能就被敌人追上砍死了。
尤其是新兵,之前天天种田也没跑过。第一次上战场就碰见打败仗,跑不动了歇一歇吧,可能就起不来了。
而活下来的人之所以能坚持跑下去,也是因为死亡在身后追赶罢了。
可是阿凝和她们不一样,她一直待在安全的中军大帐,没有谁在追赶她。
他们都在猜,阿凝这样每日练剑,能坚持几天?
可阿凝让他们失望了,他们还悄悄在私下里下注。可是下注她七八天就放弃的人输了,半月一月的也输了。当下注时间最长压她半年的人也输了后,就没人再下注了,钱都让庄家挣了去。
他们就看着阿凝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练剑。不管刮风还是下雨,寒冬还是酷暑,阿凝都没有间断过。
这一练就是三年,木剑断了好几把,最终阿凝换上了青铜剑。
樊老黑他们都麻木了,一个人怎么能全力以赴的重复一件枯燥的事那么久?
那三年里慢慢的整个右军都知道了大将军有个奇怪的女儿,也有胆大的来偷偷看她练剑。
但是碍于徐定邦的存在,他们都不敢打扰她。
但也有不怕死的,这是樊老黑后来才知道的。
阿凝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只是没有人见她笑过,也没见过她有什么朋友。平日里能和她说几句话的,也只有她爹。
但徐定邦军机繁忙,阿凝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
樊老黑手底下有一个百夫长,他手底下有几个新兵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至少樊老黑是这么觉得的,他们想追求阿凝。
可是他们都怕徐定邦,毕竟徐定邦宝贝他的女儿是都知道的事,都不敢触他眉头。
只有一个人,他敢。
当时尤听到的时候两只耳朵都竖起来了,樊老黑说的时候还专门瞅了瞅阿凝,这也是阿凝觉得他俩鬼鬼祟祟的原因。
那几个新兵撺掇着一个老实巴交和阿凝差不多大的孩子,让他去跟阿凝搭话。
那孩子也耿直,让他来,他便来了。
拿着一把不知道在哪采来的野花,要和阿凝做朋友。
本来想看他出丑的那几个小子却被阿凝的举动惊掉一地下巴,阿凝竟然收下了,还和那耿直的孩子聊了很久。
从那以后那孩子就经常来找阿凝聊天,给她带一些军营里没有的东西。
后来很多人都在说,大将军的女儿笑起来比不笑的时候更好看,而徐定邦并没有责罚那个小伙子,他倒是希望阿凝能交到新朋友。
可是过了大概一个月之后,阿凝再也没有等到那个男孩子。
因为那个男孩,死在了战场上。
也就是那个时候,阿凝不再练剑了。剑本来就是用来杀人的,不杀人,又有什么用呢?
于是她戴上了面具,用自己苦练的剑术,踏上了战场。
再后来,徐定邦身后一直跟着一个戴鬼面具的娇小身影。从底层士卒,一步步杀到副将,杀的战场上无人不知她的存在。
就连右军自己人,也对这个精通杀戮之技的女孩持着敬畏之心,没有人敢再来与她搭话,这种情况在白伯贤为她指派婚约之后更为明显。
所有人都对她恭恭敬敬,她对所有人都刻意疏远,保持距离。
直到,尤的出现。
尤不知道,这么多年了,阿凝从未与一个人这么亲密过。
虽然她和尤只是简简单单的说说话。
但傻子都能看出来阿凝对尤是多么不一般,她跟尤在一起整个人看起来都轻松了不少。
而尤的心思,他们这几个大老粗看不透。可如果不喜欢一个女孩儿,为什么要一直待在她身边呢?
如果不喜欢一个女孩儿,为什么要为她战斗,帮助她做她想做的事呢?
可尤比那个耿直的男孩还要耿直,那个男孩至少会送花来表达自己的心意,而尤总是中规中矩。
所以几个大老粗讨论(八卦)了一番后,觉得尤还是喜欢他们将军的。
而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樊老黑他们早就认可了尤,把他当作了他们的一份子,当作了可以信任的人。
一个人一心解救苍生,一直全力奔跑不愿停下。另一个近乎木讷,心如止水。
看得他们这些人着急。
以前朝不保夕,所有人过了今天没有明天,所以也没有人有心思去管别人的闲事。
可是现在,白国新立,未来可期。虽然战争远未结束,可所有人都不再担心,因为他们有阿凝。
他们坚信,无论是妖魔鬼怪,还是人间的军队,都无法打败阿凝。
他们一路跟着她,见证了她。
可即便阿凝如今是多么强大,可她只是习惯了坚强。
她仍是一个需要别人关心的人,尽管她从未开口过。
樊老黑告诉尤,如果他喜欢阿凝,就勇敢些,告诉她。
如果不喜欢,就告诉他,他好提前跑路,他做了庄,还压了尤是喜欢他们将军的。如果尤不喜欢阿凝,他要赔很多钱的。
“别拦着我,我今天非揍他不可!”
阿凝听着听着就感觉变了味儿了,她刚刚还因为想起那个耿直的男孩有些伤心来着,结果呢?嗯?
他们竟敢拿她的伤心事赌钱?可能现在已经不是军营里的上下级关系了,他们有些飘了!
尤紧紧的拉着阿凝的手,樊老黑已经命悬一线!可他本人一点都没有察觉,留着口水睡着了。
“他们是真的关心你,只是方式有些……”尤知道樊老黑他们只是不想让尤感到尴尬罢了。
毕竟感情只是两个人的事罢了,喜欢不喜欢,与他们这些外人有什么干系呢?
阿凝没有再用力,但她也没有转过身来。她的耳根悄悄变红了些,有些羞恼。
“我是喜欢你的。”
尤忽然开口,他说完就感觉阿凝的身体突然变的僵硬,他还抓了她一只手。
“我只是与你一样,不知何时能能停下来来,不知何时会离开。”
“我只是想多帮帮你,那对于我来说,就足够了。”
“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尤把另一只手覆盖在阿凝紧握着的拳头上,轻轻舒展开她的手指,掌心覆上她的掌心,十指相扣。
阿凝感受着尤掌心的温度,似乎有什么在融化。
是她心底多年的寒冰樊笼,她害怕失去,所以不想拥有。
可她一直在极力避免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喜欢一个人,是如此的不可抗力。
在面对尤的时候,她的心扉一点一点的在打开,直到此时,她终于明白,自己不可能像以前一样了。
她无法阻止他的靠近,她是如此的期待着他的到来。
那些害怕与担忧,被她不管不顾的抛在了脑后。
她是多么希望,能有一个人像现在这样,站在自己身边。而自己可以不用将一切都藏在心底的深渊里,喜怒哀乐都与他分享。
现在,尤就在这里,他就是那个人。
“我……”
阿凝转过身,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尤一个大大的拥抱拥在怀里。
阿凝犹豫了一下,轻轻将双手放到尤宽阔的背上。她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感受到这温暖了。
尤的双臂越来越用力,好像把全世界抱在了怀里。也终于知道了,他为之征战的人间,是什么样的。
“我们在一起吧,直到永远永远。”
阿凝终是回应了尤。
“嗯,从今日起,到时光的尽头。”
阿凝和尤都知道自己所背负的使命,可未来不管面临什么,都会与彼此共同进退。
夕阳亮了很久,但被漫天的星星赶走了。它太亮了,老不要脸了。
“以后不准装死了,我叫你你就必须答应,不然……有你好看的!”
阿凝与尤牵着手走在白都的街道上,举着小锤透威胁他。
“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尤作势要逃,但他被阿凝抓的紧紧的,能逃到哪去呢?
走了很长一段路,饶是尤记忆力超群,也快被白都这蜿蜿蜒蜒的街道绕晕了。
“我们这是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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