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寒冬腊月里上工,是很容易犯困的,更别说是饥饿常伴的杨华了。而且杨华已经十多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自从那夜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之后,他又做了三次同样的梦,可每一次都会在最后被父亲那恐怖的眼神给惊醒。
其实杨华的内心是非常矛盾的。他渴望做这样的梦,因为在梦中实在是太舒服了,除了身体会感受到一种难以描述的炙热外,没有饥饿,没有寒冷,只有舒适,是那种从心底里就感觉到幸福的舒适。
可是,他又害怕做这样的梦,因为最后,总是会看到父亲那眼角淌着鲜血,眼珠就快要凸出来的,可怕的眼神。这让他每次惊醒后总会陷入无尽的负罪感之中,还有母亲的病逝,还有族人对他的种种折磨。只有痛苦,清醒的时候,就只有痛苦。
渐渐的,他似乎有些分不清了,所有的一切都如此的真实,但又存在着巨大的反差。他有些分不清了,究竟何时是在梦中,何时又是清醒?黑夜是在梦中,难道白天就不会做梦吗?
寒冬腊月里上工,总是容易犯困的。杨华坐在矿场的大门口,犯起了迷糊,他实在是太困了。
“噹-----噹-----噹-----!”午膳的铃声把杨华给敲醒了,他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头一偏,嗯?看见个矿工的身影正在往外走。
“站住,干什么去?”
金矿不同于其他的矿场,进入要登记,出去要验身,以防夹带私藏黄金。而点卯验身正是杨华的职责,这是他将妹妹杨月献给矿头费二后,杨月好不容易帮他谋的差事。幸好他得了这个差事,不然下井挖矿,他不累死也得饿死,所以杨华干得很是认真。
“杨把头,我出去屙泡屎。”回话的是个老矿工,瞧着有五十多了,不过矿工卖体力,都显老,可能也就三十多吧。
杨把头是矿工们对点卯验身的杨华常用的尊称,不过杨华知道,背地里他们都叫他“羊屎坨”,拦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呀,不过杨华也不敢计较,他现在这身板,哪里能干得过挖矿的矿工。
“场子里不是有茅房吗?你出去屙什么屎?”杨华像看贼一样上下打量着老矿工。
老矿工脸有苦色,捂着肚子“我去了茅房,这会儿出井的人太多,没窝子,我肚子又难受,实在等不了了,杨把头,你瞧我都快屙裤子里了。”
咦---!杨华赶紧用手捂住口鼻,这些个矿工渣渣,什么恶心无耻的事都干得出来。他又瞟了眼老矿工,撇了撇嘴,然后挥挥手道“咯,就到那边那块石头后,露着头让我瞧见你,别搞名堂!”
“哎!”老矿工得了恩准,喜笑颜开,转过身去,扭着屁股就向着石头快步走去。
嗯?杨华见他走路的样子很是奇怪,像个旱鸭子,心中顿时起疑。
“等等!”
老矿工充耳不闻,继续前行。
“我让你等等,给我站住!”杨华觉着不对劲了,霍的一下站起身,动作太猛,站起后杨华猛然觉着头晕心慌肚子饿。
老矿工依旧不理,但是也没有跑,只是扭着屁股加快了步子,向外直走。
杨华想叫人了,矿场是由州府的府兵负责守备的,而大门处是有门卫的。杨华回头一瞧,嗯?平日里守在门口的两个兵士不见了人影,他再往远处一瞅,这会儿午膳,大半的兵士都在往饭堂集中,相隔太远。矿场里人声嘈杂,若是等他喊到人来,老矿工怕是早跑没影了。
杨华着急了,想自己去追,可他有些害怕,追上去估计干不过,这些矿工,大多都是身背大罪的重犯,杀人越货,奸银掳掠,无恶不作。若真是在偷金子,自己追上去,可能会被老矿工直接掐死。
可若是不追,就是自己失职,能喝点菜粥的饭碗就得丢,搞不好还得加罪。黄金谷是什么地方?无法之地!没有用正确的姿势喝水都会掉脑袋,更别说丢了金子!
横竖都是一死!杨华咬咬牙,左右瞅瞅,没见到有什么称手的武器,便在路边捡了一块矿石,追了上去。
说来也怪,这老矿工形迹可疑,不管不顾的向外逃,却只是扭着屁股,姿势奇怪的快步行走,始终不曾奔跑。所以,尽管杨华身子虚弱,肠肚空空,也没有用多久就追上了。
可虽然追上了,但快速的奔跑加上饥饿带来的虚弱让杨华头晕目眩,气喘如牛,他勉强举起手中的石块,向老矿工的后脑砸去。
老矿工听到了身后的喘气声,回转身来,一把就抓住了杨华砸过来的右手,同时,另一只手死死的钳住了他的脖子。老矿工手上的力道极大,杨华顿时觉得咽喉似乎被直接堵住了一样,一点进气儿都没有了。
杨华用左手抓住老矿工钳住自己脖子的手,使劲的拽,使出浑身的力气使劲的拽,想要挣脱,可是他的力气哪里能和老矿工比,那只手如同一把坚硬的铁钳一般,越掐越紧,越掐越紧。
老矿工的脸上狰狞毕现,眼中凶光渐起,那是一双要杀人的眼睛!杨华猛然想起了父亲临死前那恐怖的眼神,他害怕的浑身挣扎抖动,可是他挣脱不开。他感觉自己的眼珠子在向上翻了,要鼓出来了,他就要死了!
杨华想要叫,想要吸气,他不想死!他想要大声的喊叫,大口大口的吸气,“啊!啊--!啊---!呵,呵,呵!”
杨华终于听见了自己的叫声,叫声慢慢变成了急剧的呼吸声。他左手抓着的那只钳住自己脖子的手渐渐失了力道,松开了,然后下垂,杨华不敢松手,他担心这只手又会如铁钳一般掐住他的脖子。可接着,老矿工下垂的手上带来沉重的下拉之力,将杨华整个的拉倒下去。
杨华重重的扑倒在老矿工的胸口上,他闻到了一股腐臭味,让人恶心想吐的腐臭味。他赶紧甩开了老矿工的手,站了起来。
然后,杨华看清了仰倒在地的老矿工。老矿工的脸上没有表情,微微张着嘴,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而眼珠已经变成了灰色。
不仅眼珠如此,整个身躯都显现出淡淡的灰白色,不再有正常的肤色,而被杨华曾经死死抓住的手腕处,却出现了一个无比清晰的青黑色的手印。
杨华伸出手去探了探老矿工的鼻息,嘶---,死了!老矿工居然就这么离奇的死了!
“快来人,有人私自出矿逃跑!”
杨华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呼喝声,他回头望去,刚才不见踪影的门卫,此时,正站在矿场门口冲着他大声的吆喝。杨华心中一片慌乱,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老矿工怎么就,死了呢?还有,就是他觉着,自己居然头也不眩晕了,肚子也不饥饿了,只是脖颈之处如火烧一般灼热,就好像脖颈已经断掉了,然后,又被什么东西给重新续连上了,只是,续连的不是很扎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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