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顾家人心思各异,这法事好歹是做起来了,只是时间未免耗费得久一些,要足足等上三天三夜。
顾明珠知道这个消息时,忍不住轻轻皱起了眉,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可那念头闪过得太快,少女根本抓不住,只能作罢。
福安寺建在一座山上,山上到底不如山下舒坦,稍微入夜天气便冷了下来,幸好桃叶细心,带了御寒的衣物,不然这一日下来,顾明珠怕是要冻病了。
顾家二房那一对夫妇倒是安分的很,躲在寺庙给安排的房间里,甚至都没来到过顾明珠的面前惹少女不痛快。
这样奇异的场景倒让顾明珠觉得有些不对劲,她那二叔倒也罢了,要知道那二婶素来是个多事的,怎么会不在自己面前多晃悠晃悠,平日里哪怕只是恶心自己一通这位二婶向来也是开心的。
实在奇怪。
因着天气实在太冷,顾明珠难得偷了懒不打算练字,虽说这福安寺提供的客房也有笔墨纸砚,但丫鬟们出来得匆忙,并没有带上汤婆子之类。
坐在这样阴冷的地方写写画画,未免太遭罪了些,少女打算对自己好一点,总归父亲又不在,也没人检查功课,便是少做一日,也没事吧......
顾明珠如是安慰着自己,于是心安理得的逃避了功课。
等到天彻底暗下来的时候,顾二夫人终于来了,却是带着身边的丫鬟送了一杯甜茶,也没过多寒暄两句,又转身离开了。
看那模样竟完全挑不出错处,就是个懂礼知进退的婶娘。
这倒让顾明珠和桃叶主仆二人面面相觑,什么时候这顾家二夫人竟转了性,是如此好说话的人了。
顾明珠从小长在顾府,看惯了顾二夫人嚣张跋扈的嘴脸,心中自然戒备,桃叶在顾家呆的日子也不算短了,心里也跟明镜儿一样。
那茶便安稳放在桌上,并没有人肯去动它。
顾二夫人做的恶事已经够多了,主仆二人自然不会相信这样的人,出门在外,安全为上。
另外还有小沙弥送来了饭食,顾明珠倒是和桃叶都用了。
山上的斋饭不会放油,入口难免干涩,不比家里的菜好吃,不过主仆两都吃得津津有味。
桃叶本就是暗卫,从前出任务的时候,在荒郊野岭怕是连肚子都填不饱,自然不会嫌弃。
而顾明珠前世早就吃足了苦头,如今更不会有浪费粮食的想法。
于是斋饭便被两个人一扫而空,桃叶捧着饭盆,有些错愕之于还有些意犹未尽,还以为小姐吃不惯这些东西。没想到小姐吃的比她还多,害得她都没吃饱。
真是人不可貌相!
夜晚起了风,越发寒冷了。
桃叶坚持要替自家小姐守夜,客房却只有一张床和一床被子,顾明珠当然不肯让桃叶打地铺,也不可能让人在椅子上坐一整晚。
于是在少女的坚持下,两人挤在了一个被窝里。
对于桃叶来说,这当然是有些难以想象的事情,富贵人家们的小姐大多都有些挑剔的毛病,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和卑贱的奴婢同寝。
然而自家小姐却一点也不嫌弃自己,这让桃叶的心中有些感动。
只是小丫鬟不知道的是,顾明珠素来怕冷,一个人在被窝里冰冰凉凉,根本睡不着,索性便缠上了桃叶。
桃叶是习武之人,完全不畏寒,身上还总是暖洋洋的,与她一起窝在被子里,就好像抱着一个巨大号的暖炉。
若是桃叶知道自家小姐的心思,心中的感动怕是会消散很多。
两人凑在一起纵然暖和了很多,顾明珠却还是睡不着,少女是有些认床的。从前松软的大床睡惯了,这客房又冷又硬的床板自然是不习惯。
于是顾大小姐便磨着身边的小丫鬟桃叶,要她讲些走南闯北的故事来听。
桃叶有些萧索的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她走南闯北都是杀人见血的事情,也没什么好说的,于是犹疑之下,桃叶便索性讲起了自己的人生经历。
原来桃叶曾是个农家的小女儿。从小生活虽算不上十分富足,却能够吃饱。
身为农家最小的女儿,桃叶自然也是当家父母的掌上明珠,被宠着惯着养大,只是那样温馨宁静的日子永远停在了桃叶五岁那年。
那一年天公不作美,下了足足半个月的暴雨,洪水倒灌淹了田地闹起了灾荒,遍地饿殍,形销骨立的人们如游魂般来来去去。
桃叶的父母是庄稼汉,家里自然屯了些余粮。
因为发了善心,便救济了周边的一些邻居,谁知却因此被人惦记上了,人饿疯了的时候。是不会有什么礼义廉耻的。
邻居纠结了一帮恶徒,抢光了他们的粮食和钱财,将他们赶出了房子,还打断了父亲的一条腿。
桃叶那时候年纪虽然很小,却将一切都记得很清楚,在粮食被抢走之后,父亲心中郁结着一口气,不久便死掉了。
母亲只能艰难的带着桃叶和她哥哥挣扎求生,为了养活她和哥哥,母亲跟人抢夺厮打,也曾为了一小把米糠委身流氓。
在那样艰苦的环境里,艰难地护着自己的两个孩子。
因为洪灾一直未曾治理好,水汽也带来了疫病,桃叶的母亲便是第一个被感染的人,刚硬的女人最终倒下,最开始只是咳嗽和发烧。
后来饥寒交迫,又得不到妥善的治疗,桃叶的母亲最终去世了。
那时桃叶的哥哥也不过八岁稚龄,既要照顾哭个不停的妹妹,又要四处寻觅粮食填饱兄妹俩的肚子。
因为某一次意外,两个小孩子最终走散了。
桃叶流落到了一个难民村里,那里的人饿得眼泛绿光,甚至想吃了她,小小的女孩儿本以为会那样绝望的死去,却被一个苍老的人搭救了。
那人自然便是本雍亲王府的老管家。
也是从那时起,桃叶从一个不知世事的小丫头,变成了王府培养的暗卫,其实桃叶一直很感激老管家和王爷,因为他们自己这才能好好的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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