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珠倒没想到,桃叶竟有这样一番经历,听完便沉默了,只是想了想,又难免有些唏嘘,“这样说来,你应当还有一个哥哥。”
“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人间,那年的饥荒绵延太久,死了很多人,或许他早已经死了。”
桃叶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少女却听得出来,她的语气中有着一丝丝难过,到底是最后血浓于水的亲情,又怎么可能完全不在意?
于是顾明珠豪气地拍了拍小丫鬟的肩膀,又因为怕冷赶紧将手缩回了被子里,有些认真道,“你放心,倘若你哥哥还活着,我一定帮你找到他!”
那语气有些斩钉截铁,倒将桃叶逗笑了,“那就先多谢大小姐了。”
话是这么说,桃叶脸上的笑容却有些淡淡的。她并未将顾明珠的话放在心上,当年刚站稳脚跟之际她也找过,可是宛如大海捞针,两人已经分别太久太久。
桃叶甚至早已经不抱希望了。
要知道那一年的灾荒几乎遍及两三个郡县,自己是命好来了京都,至于哥哥,可能早就死在不知道何处,有生之年,倘若能找到骸骨都是幸事。
看得出来小丫鬟的笑容有些淡淡的,顾明珠也不再开口提这件事,顺势转移了话题,说起了别的趣事。
主仆俩又谈了一会儿其他的话题,直到夜深了,顾明珠才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打了个哈欠有些不满地睡去。
少女的睡相极差,桃叶也是今天才发现,自家小姐熟睡之后紧紧抱着自己,大腿也顺势压在自己腿上,是十分豪放地睡姿。
于是桃叶有些失眠了,一则是因为顾明珠的动作,二则是因为方才的谈话,让她想起了一些从前的事情,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和哥哥。
其实亲人的脸在桃叶的记忆里已经很模糊了。
但桃叶始终记得一件事情,八岁的男孩儿背着五岁的女娃娃,在死人堆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也不知道最终的归途是何方。
抬手摸了摸胸口的玉坠子,小小的丫鬟将自己蜷成一团。
半夜的时候门闩有些轻微的响动,桃叶素来警醒,自然瞬间睁开了眼,有些戒备的目光扫向了门口。
漆黑的夜色中,有个同样漆黑的人影偷摸到了窗户外面,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桃叶也没有轻举妄动,只是伸手便摇醒了身边的少女,顾明珠刚醒的时候还有些迷糊,小丫鬟连忙捂住她的嘴,有些小声地凑到少女耳边,“外面有人。”
顾明珠自然也是一惊,睡意完全消散了。
这是只听“噗嗤”一声,似乎是窗纸被硬物什么戳开了,大抵是想吹进来迷香一类的东西。
桃叶和顾明珠对视了一眼,连忙掩住了口鼻。
少女想用眼神示意些什么,却发现一片黑暗中,根本看不清人的眼神,却能感觉到桃叶偷摸凑到了自己耳边,有些小声道,“我去抓他,你小心些。”
顾明珠忙不迭地点头,忽然又反应过来压低了嗓子道,“我知道了,你快去。”
于是桃叶才一跃而起踢开了房门,纵身到了门外,门外那人似乎吓了一跳,却不见慌乱,只顺手将手中的东西砸向小丫鬟,转身便要逃跑。
桃叶一把揪住了那黑衣人的一片衣角,那黑衣人脚下虚踩两步便上了房顶,那片衣角自然也扯断了。
漆黑的夜里,那人又是一身黑衣黑裤,甚至用黑纱蒙了面,根本看不清面目,桃叶生怕人跑了,于是握拳便冲了上去,跟那人打斗起来。
两人拳脚过处虎虎生风,明明打斗的声音很大,众人却似乎睡死过去一般,竟没有一个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
顾明珠的心中暗暗有些吃惊,匆忙套了件衣服,便蹑手蹑脚摸到了门口想看看桃叶和那人打斗得如何了。
此时两人正在激战,从屋顶又打到了庭院里,顾明珠还从没见过桃叶对付一个人要这么棘手,想来这人功夫不差。
桃叶此时心中隐隐有些犯恶心,这个人功夫算不上多么高明,就是招式阴险毒辣,许多练武之人不屑的招式施展的炉火纯青,倒让小丫鬟一时间拿他没办法。
顾明珠看得心里有些七上八下,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底总有些有些不妙的预感。
门外两个人战得激烈,门内的少女心情十分紧张,自然没有注意到,一个同样一身黑衣的人已经悄无声息落到了她的背后。
掌风过处,顾明珠只觉颈后一阵冷痛,瞬间便失去了意识。
桃叶与那人打斗半晌,因着趁手的兵器没带,对方又狡猾诡计多端,始终占不到什么上风。
对面那人忍不住暗笑,他的功夫素来以滑溜出名,与人缠斗最是能拖延时间了,想来此刻房间里的人应该已经得手,于是这人便故意露了一个破绽。
桃叶下意识便抬脚攻去,只是那一出脚便觉不对味,慌忙往后一仰,之间面前那一身黑衣的男人挥手撒出了有些细密的粉末。
小丫鬟终究闪避不及时,呛得咳嗽了两声,身上瞬间失了大半的力气。
这时却听面前的人语声带笑,十分地不怀好意,“好泼辣的小妞,中了我的销魂散,看你还能往哪逃?”
这来人乃是江湖中有名的杀手胭脂香,平日惯会做些采花飞贼的勾当,武功虽算不上高吧,阴私的玩意儿倒屯了许多,时常能让江湖人士都栽个跟头。
桃叶自然也栽在了这该死的销魂散上面。
胭脂香凭借自己的本事,避开了朝廷好几次的围剿,还在江湖上大摇大摆的打出了旗号,说只要有人出得起价钱。他便一定会为雇主达成心中所愿。
那这一次,是谁将他请来的呢?
小丫鬟的心中有些犹疑,飞贼的心中也在盘算着念头。
胭脂香素来便是个好色之徒,此番看到桃叶虽然干瘦了些,但好歹年纪小,身段正是曼妙,便动了歪心思。
何况他从来玩弄的都是些良家的女子,软绵的很,没什么趣味,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个泼辣的,自然垂涎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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