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没想到李尽会如此问,闻言也是微微一愣。
沉默片刻才道:“确有此事,不过,这也得看你。”
皇帝这话说得没错。
这究竟愿不愿做大禹的储君,到底还是得看李尽自己的意愿。
李尽的眸子深沉,黑色的眸子里没有丝毫光彩,可面色倒也郑重,对皇帝道:“孙儿愿意。”
瞧着李尽如此直白,皇帝的心情却忽然有些古怪起来。
要说从前云阳在世时,他便有此心。
只是那时候毕竟云阳在身边,这个外孙也在身边。
如今时隔多年,眼看着自己快要入土,这外孙回到自己身边,若只是为了皇位······
李尽似乎猜到了皇帝心中所想,便道:“孙儿此番归来,实则并非为着您这大禹一国之君的位子,只是这背后想要其皇位之人已经触及到孙儿底线,故此孙儿才有此问。”
皇帝不知李尽心中究竟作何想法,只是这直白又恳切的一段话倒也叫他信了九分。
加之对云阳的愧疚,和对容妃的心意,便也只是点头道:“这皇位,朕从来便没属意他人,只要你愿意,立你为储又有何妨。”
李尽笑了笑。
也不知为何,同着大禹的皇帝外祖,并无多大亲近。
大约是,当真离开得久了。
又或许是,在大成的日子太多,真正陪在自己身边的,便只有父亲和阿公。
故此,阿公和父亲在他心里的地位要更重一些。
只是瞧着这外祖父年迈,心中不忍,便也没有说出这番真正的心里话。
至于方才所言,倒也不假。
那背后之人所使的伎俩他的确早已看穿,只是事到如今,除了引出背后之人,他别无他法。
这时候,孟高从殿外走来,瞧见皇帝和李尽便立刻上前行礼,对皇帝道:“陛下,长孙殿下身边的那位副尉大人已经安置妥当,只是······”
皇帝的目光从李尽身上移开,落在孟高踌躇不定的脸上,凝眉问:“只是什么?你这老奴才,如今说话倒也吞吞吐吐起来了?”
孟高有些为难地看向了一旁的李尽,道:“长孙殿下,是······您带来的那位姑娘,怎么也不肯先行歇下,说是殿下您在哪儿她便在哪儿,这才跟着奴才一道来了。”
这梦阳殿若非得了皇帝的旨意,就是皇后也不敢轻易进来,故此,孟高便将那陆大小姐留在了外头,自个儿前来禀报。
一提起那李尽带来的姑娘,皇帝的脸色微微一变,余光瞥向李尽,见李尽神色并未有异,却也并未显得多么紧张高兴。
不由也有些狐疑。
虽说自己已然交待了初语,可到底那丫头还未回到这二人身边,怎的就促成此事了?
似乎是见着场面有些僵持,孟高便开口:“奴才瞧着陛下同殿下还有话讲,这便下去劝劝那姑娘,以免打扰了陛下同殿下。”
说着,就要起身退下。
却听李尽道:“不用了。”
说着,又看向皇帝,“让她进来吧。”
李尽的脸上此时已然没了先前的冷漠,反倒有些温柔。
瞧着李尽变脸如此之快,皇帝又是一愣,随即点头冲孟高道:“带她进来。”
孟高颔首,便立刻转头去了殿外。
片刻,便见着孟高身后跟着一个女子缓缓走了进来。
皇帝上下打量着这陆观澜,只觉容貌的确是不俗,只是这眉眼间的姿态,到底是少了几分大气。
陆观澜跟着孟高进了殿中,微微垂着头,待站定后,这才对着皇帝行礼道:“民女陆观澜,见过大禹皇帝陛下。”
原以为皇帝该是和蔼地点头,让陆观澜平身。
谁知,却叫陆观澜就这么僵在原地,也没有要开口让陆观澜起身的意思。
就这么过了好半晌,陆观澜似乎是在觉着窘迫,便偷眼朝着李尽看去。
好在李尽的目光还在陆观澜身上,见陆观澜朝自己看来,那目光里头殷切求救还是叫他心中一叹。
顶着她的这张脸,到底还是不能叫他有多狠心。
随即便扭头对皇帝道:“皇外祖父,这是孙儿在大成未过门的妻子,陆家嫡长女——陆观澜。”
皇帝这才冷哼一声,显然是不想给这陆观澜有什么好脸色。
只是李尽如今都已开口,作为长辈便也不好再多为难,随即道:“起来吧。”
陆观澜闻言这才起身,抬眼朝着皇帝看去后,又立刻移开了目光,显得格外娇怯。
“既还未过门,一个大家闺秀如此便跟来,是否有些不妥?”皇帝这时候又开口了。
陆观澜眉头微微一皱。
这老东西看来当真是不打算放过自己了。
只是如今的境地还由不得她说什么,只得做出一副谦逊状,对皇帝颔首,“陛下说笑了,民女既已心许殿下,那便是殿下的人了。”
皇帝还想说什么,李尽却道:“好了,你先下去歇息,有旁的什么事另说。”
陆观澜闻言眸光微微一闪。
他在为她讲话?是怕皇帝为难自己吗。
这样想着,陆观澜便抬眼对着李尽微微一笑,道:“是,殿下。”
说罢,又对着皇帝行了一番礼,这才离开。
见那从大成带回来的陆观澜已经走了,皇帝这才又换了一副脸色,对着李尽温和笑道:“你既已回来,作为朕的长孙,理应大宴迎你回归才是。”
李尽颔首,“听皇外祖的便是。”
皇帝闻言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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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黎。
“陛下的旨意到了?”奚修文看着奚修筠手上的密旨封漆,问道。
奚修筠还未将信拆开,却似乎已经猜到信中所言,便微微一点头,随即拆开了信封。
看罢,奚修筠的脸色有了一丝变化。
奚修文见状便问:“如何?”
奚修筠眉头皱起,脸上的忧色重重,“陛下让奚家入皇都赴宫宴,”说着,顿了顿,继续道:“还让······把奚家嫡女星阑带上。”
奚修文微微一愣,好似许久没有听见了这个名字。
半晌后,才是重重一声叹息,道:“若非星阑亡去多年,奚家,又何故如此。”
奚修筠想要保住奚家,怕的是皇帝降罪,也怕奚家被旁人暗害。
所以,星阑死去的那年,奚家便隐世了。
名为隐世,可皇帝对奚家的一举一动,还是有所察觉的。
若非这件事是同萧怀合作,恐怕奚家也早已落了个欺君之罪。
“兄长觉着如何?”奚修筠忽然问。
奚修文苦笑,“能如何,既然萧怀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只消修书一封,叫萧怀带着那女子前往皇都等候你到来便是。”
奚修筠点头,“只望那女子能助奚家躲过此番劫难。”
毕竟,奚家百年基业,可不能就毁在他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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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德宫中,习叶从外头匆匆而来,一进内殿,便将殿门合上。
随即,上前对着皇后行礼,“娘娘,奴婢查到了。”
萧霜宛描眉的手微微一顿,险些将眉毛画得歪了去。
“说,”萧霜宛放下黛笔,脸上的神情平淡不起丝毫变化。
习叶道:“萧府那后门院落里头住着的,是奚家嫡女,奚星阑。”
萧霜宛的眉梢微微一动。
奚家嫡女?
习叶又道:“老爷的意思,是想······”
没等习叶说完,萧霜宛便是一声冷笑,道:“他休想。”
同皇家抢人,萧翰池当真是疯了。
习叶跟在皇后身边久了,便也能知晓皇后心中所想一二。
随即道:“娘娘,咱们如今该如何?那长孙殿下现已回宫,陛下他······又下旨大宴,看来,这长孙立储,已经迫在眉睫。”
萧霜宛却像是并未听见习叶这番话一般,只是喃喃地自言自语着什么叫人听不清的话。
半晌过后,才扭头冲习叶道:“立刻修书一封,速送去给萧怀。”
习叶一愣,“给小公子送信?”
皇后蓦地一笑,随即站起身来,“习叶,你跟了本宫有多久了?”
习叶不知皇后为何忽然如此问,想了想,道:“奴婢自小便跟在娘娘身边,如今过去了不知多少个年头,奴婢也已经记不清了。”
皇后脸上的笑意更甚,“是记不清了,还是心中记下的事情太多了,便不在意在本宫身边待的日子了。”
习叶顿时愣住,脸上也有些震惊之色显露出来。
待反应过来后,习叶立刻跪下。
皇后跟着蹲下身子,长长的宫服裙摆扫落在地上。
“习叶,本宫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将功赎罪,如何?”
习叶颤抖地抬眼看向皇后,眼中满是惊恐。
“娘娘······奴婢······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习叶似乎很明白皇后的手段,此时心中只剩下无限的恐惧。
皇后抬手,轻轻在习叶的脸上抚过,“你也知道,本宫多年没有动手了,这万德宫中,也许久没有见血了。”
习叶浑身抖如筛糠,头也越发埋下,愈间不敢看皇后。
皇后这时候站起身来,缓缓开口:“修书萧怀,把你从萧翰池口中得知的事,尽数告知。至于这回还该不该将事情知会一声萧翰池——”
“在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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