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牧捂着胸口跌跌撞撞的后退,他难以置信,自己部署了这么久,引着傅言算跳进了陷阱。
他甚至绑架了慕笙,拿捏住了傅言算唯一的软肋,让他身中两枪,爬都爬不起来,却还是输了?
他感觉血液从指缝中涌出来,眼中恨意明显,有气无力的喊:“开枪!开枪!打死他们!”
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傅言算,傅言算躺在地上,已经彻底没了力气。
他最后的坚持,也只不过是不想违背对母亲的承诺,才拼尽全力转身开枪。
“不!”慕笙冲过来,抱住了傅言算:“不要,不要……”
“开枪!打死他们!”
“砰”的一声枪响,可慕笙被傅言算牢牢护在了怀里。
他半眯着眼睛,眼神已经迷离,大约很快就会因为过量失血而死,可他的身体反应却仿佛与生俱来一般,本能的保护着慕笙。
慕笙在他怀中发抖,傅言算将手中的枪塞到她手中,断断续续的说:“阿笙……别死……活下去……”
电梯门突然打开,无数全副武装的人涌进来,他们身穿防弹衣,带着头盔,高举着步枪,用英语喊着:“警.察!放下武器!”
邹牧的手下瞬间晃了神,这里十分隐蔽,傅言算也是被引进来的,怎么会被警.察发现?
傅言算轻轻的笑了,说:“定位……定位器……”
那个他一进来就黏在低温储藏室边角的小芯片,是言家旗下的电子公司开发的定位器,跟他曾经装在慕笙项链里的一样。
只要启动,除非打碎其中的核心,否则不会受到任何信号和地理环境的干扰。
他既然跟上面有合作,就算是孤身一人过来,也绝不会不留后手。
傅言算艰难的转身,看向邹牧,轻笑一声:“谁说……猎豹会输?”
“你我都没安好心,你不信我,难道我会信你吗?”
邹牧气的目眦欲裂,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夺走身边保镖的手枪,瞄准了傅言算!
“砰!”
震耳欲聋的枪响传来,邹牧呆愣的低下头,看向自己被打穿的腹部,面前是举着手枪的慕笙。
那枪……是刚才傅言算塞进她手里自保的。
邹牧张了张嘴,说:“阿笙,我是……是你爸爸啊……”
慕笙的手不受控制的发抖,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将手中的枪猛地丢了出去。
她跌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的惊天动地。
林曜随后敢来,看着救护车带走了傅言算和邹牧,警.察将这里的东西全部清理查封拍照,准备结案。
这个晚上,林曜和慕笙一直坐在抢救室的走廊里,他一刻都不敢再离开了。
原本白天的时候不过是离开了一下而已,慕笙就跑出去了,险些丢了命。
现在他连眼神都不敢挪一下,他看着慕笙苍白的脸,她满手的血,到现在都没清洗,一直坐在这里等着傅言算。
林曜轻轻的拍了拍她,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傅言算身中三枪,一枪在背后却距心脏的位置很近,一枪在腰上,还有一枪打在靠近脊椎的位置。
随便哪一枪,只要傅言算的运气稍微差一点点,都足以要了他的命。
他原本胜券在握的,他放下定位器,上面的人很快就会增援,以邹牧手下的人也未必抓得住他。
甚至在慕笙出现在之前,傅言算是占上风的,他成功的擒住了邹牧。
可慕笙出现了,傅言算的一切计划全面崩盘,险些功亏一篑。
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医生终于走了出来,林曜立刻起身,问:“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摇了摇头:“我们已经尽力了……”
林曜的身子晃了晃:“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他死了?”
医生抬了抬手:“病人失血过多,颈后的子弹伤到了他的神经,人还活着……只是,什么时候醒来,我们无法确定。”
林曜的眼眶瞬间酸涩不已:“植物人?”
他有点恼:“胡说吧?傅言算啊!里面那个,植物人?”
医生点点头,叹了口气说:“这已经多亏送来的及时,再晚一点恐怕命都没了。”
林曜却觉得可笑极了,自打他认识傅言算开始,这男人就永远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机关算计,又高高在上。
他在看到傅言算次次伤害慕笙,让慕笙一次一次掉眼泪的时候,自知不是傅言算的对手,却恨不得杀了他。
可现在,医生说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变成了植物人。
他的第一反应是,真可笑。
怎么可能呢?
那男人控制自己的情绪和感情都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他恨不得将一个脑子分成三个使唤。
可现在……
身后传来“咚”的一声,慕笙直直的栽倒在地上,晕死了过去。
“笙笙!”
林曜急忙把人抱起来,喊着:“医生!医生!”
这两天对林曜来说,真是极兵荒马乱的一天。
傅言算变成了植物人,躺在重症监护室里,带着呼吸机,挂着营养液过活。
邹牧被送到医院后,因胸口中枪,抢救无效死亡,邹氏的大厦一夕倾倒,彻底没了活路。
罪域的人在东南域的海上成功截获了游轮,缴获了所有的物资上交给国际组织。
言家暂时由顾锦和言随一起打理,言青和肖寒辅助,等着傅言算醒来。
而慕笙……
慕笙躺在病床上昏睡着,林曜守在她的床边,眼神复杂。
早上,慕笙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直愣愣的看着天花板,开口的声音沙哑无比:“我……”
林曜一听到声音,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笙笙!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他扶着慕笙坐起来,说:“嗓子不舒服是吗?我给你倒水喝,你别着急。”
他赶忙去倒了杯水给慕笙,喂着慕笙喝了小半杯才拿开。
他又说:“笙笙,你饿不饿?我让人去给你买吃的,费城有很多好吃的,我还找到一家中式餐厅,你一定会喜欢的……”
林曜絮絮叨叨的说着,他生怕慕笙醒来没有见到傅言算而情绪失控。
这个时候,唯有傅言算能安抚她的情绪,可也唯有这个人,无法起来安慰她。
慕笙转头看他,眼神仿佛惊讶般颤了颤,问:“你哭了?”
林曜一怔,转了转头,说:“没有,我哭什么?没有!”
慕笙固执的看着他,问:“你哭什么?”
林曜的眼眶通红,他看向慕笙,深呼吸了几口,说:“笙笙,我陪在你身边,你别害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在你身边。”
慕笙眨眨眼,问:“怎么了?”
林曜舔了舔下唇,良久,说:“笙笙。”
“嗯?”
“你……”
林曜欲言又止许久,慕笙一直坐在床上,耐心的等着他说话。
“笙笙,你怀孕了。”
他紧张的看着慕笙,要知道在此之前,傅言算只不过是随口说着跟慕笙生个孩子,都让慕笙的情绪彻底失控。
她又吵又闹,尖叫着拒绝,好像孩子是她此生无法触碰的伤痛。
可现在,傅言算不在,这个消息只能让他来说,无论慕笙怎样失控,怎样哭闹,他都认了。
他紧紧的握着拳,等着慕笙的反应。
可病房里是死一般的寂静,没有哭闹,没有尖叫,慕笙安安静静的坐在床上,小脸是纸一般的苍白。
费城和煦的晨光从窗外透进来,打在她的侧脸,林曜甚至能看见她脸上细小的绒毛,然后,是滚滚而落的泪水。
林曜吓坏了,他轻声叫她:“笙笙,你别吓唬我,你不高兴就哭出来,你……”
慕笙张了张嘴,问:“傅言算呢?”
林曜立刻答:“在重症监护室!”
慕笙又问:“林曜。”
“我在呢,你说。”林曜紧张的回答。
慕笙问:“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林曜的话戛然而止。
他猛然发现,慕笙和他的对话太正常了……正常的就像是,慕笙是个没犯病的人!
可她不是疯了吗?她不是情绪会失控,她不是……
林曜的心中一震,呆呆的看着慕笙:“笙笙,你……”
慕笙吸了吸鼻子,抬眼看他,眼眶红彤彤的,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说:“抱歉,这段时间,让你担心了,我原本也没想过我们的重逢会这么惨烈。”
林曜的身子一颤,她清醒了!她痊愈了!
他激动的快要哭出来了,急着问:“你怎么……你什么时候好的?怎么会……你……”
林曜实在是太激动了,说话语无伦次的。
慕笙扯着嘴角笑了笑,怎么好的吗?
她不知道,只知道那漫长的孤寂的黑暗中,前世的画面一页一页翻过。
那未出生的孩子抓着她的手指,而傅言算满身鲜血的站在她的面前,逼着她睁开眼睛。
她好像在一瞬间找到了黑暗的出口,再睁开眼睛,天光大亮,她脑海清明,身边却物是人非。
慕笙问:“医生怎么说?”
林曜叹了口气,说:“傅言算的伤势太重,已经用了最好的药,也请来了最好的神经专家,但是能不能醒来……还是不确定。”
慕笙摇摇头:“我是问,我怀孕的事,你还没说完。”
林曜垂着头,许久没有吭声。
慕笙的声音微颤:“林曜,你不说话,也改变不了事实。”
林曜轻轻的“嗯”了一声,声音沙哑,说:“笙笙,你……嗯……你这段时间,用了太多药,身上的那个禁品也还没完全清理,所以这个孩子……医生不建议留下。”
虽然早有预感,可当这句话确确实实的说出来的时候,慕笙仍没控制住自己的眼泪。
大颗大颗的泪从眼眶中涌出来,砸在被子上,就像是砸在林曜的心上。
他知道的,她不是讨厌孩子,她很在意,可是这个孩子……留不得。
一个月前在费城的那一晚,傅言算给了她一个孩子,这一个月,慕笙吃了无数的药,打了无数次镇定剂,顾锦下在她身上的禁品也还未全部消失。
如果生下来,这孩子即便不是残缺,也必定背负着和曾经的傅言算同样的命运——从一出生,他就要戒瘾。
可是不生……
对慕笙来说,傅言算的清醒遥遥无期,也许这辈子都不会醒来,而这个孩子是傅言算和慕笙之间,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牵绊。
慕笙的手落在小腹上,那里平坦无比,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可医生说,这里有个孩子。
林曜的手握住她的手,眼眶通红:“笙笙,会熬过去的。”
慕笙的身子抖了抖,轻声说:“是吗?怎么熬啊?”
这两辈子兜兜转转,可为什么却觉得她被命运玩弄至此。
她没能留住任何东西,无论是父亲,是傅言算,是孩子,这两辈子,都在一个一个离她而去。
慕笙甚至在想,即便当初慕博涛真的死了,傅言算的身后也没什么言家,她也真的报仇成功了,故事就停留在傅家毁灭的时候,最后的下场也不会比现在好半分。
原来复仇的终点,是这样让人痛不欲生的画面。
她重生以来想要的都做到了,傅家的人死的死,散的散,傅氏倒台,甚至傅言算也生不如死,所有的目的都达到了。
可心怎么那么痛呢?没有半分成功的喜悦,只有无边的孤寂,快要将她吞噬。
这是重生的代价吗?又或者……这是复仇的代价?
慕笙哭的累了,躺在病床上睡了一会,梦里都是乱七八糟的画面。
她一时活在前世的枫园,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她在痛哭,她一时又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下血流如注。
傅言算的脸在她脑海中一遍遍的闪过,他为她做奶茶的样子,撑在她面前吻她的样子,他哄着她吃饭睡觉的样子,还有最后他紧紧的抱着她挡下子弹的样子……
最后,他说,阿笙,活下去。
多倔强的人啊,跟前世没有分别,他才不管她开不开心,他只要她活着就好。
慕笙从梦中惊醒,抬手摸了摸脸颊,满脸的泪水。
她从病床上爬起来,林曜仍在病房守着她。
看见她醒来,林曜立刻起身,说:“我让人买了粥,你喝一点?”
慕笙轻声问:“傅言算呢?我想去看看他。”
林曜愣了一下,点点头:“好。”
慕笙穿好鞋从床上站起来,许是太久没起来,眼前黑了黑,她不受控制的往旁边栽倒。
林曜惊慌的去扶她:“笙笙!”
慕笙的手本能的护住了小腹,待眼前重新清明起来,她看着自己捂着小腹的手,眼泪又一次掉下来。
真烦人啊,她才刚知道这里有个孩子,就那样在意了。
林曜不忍再看,他给慕笙擦了擦眼泪,扶着她往外走,说:“走吧,医生说可以探视。”
林曜带着慕笙坐电梯上了一层楼,到了病房门口,林曜缓了缓,为她推开了门,将慕笙送进去,自己退了出来。
傅言算悄无声息的躺在病床上,口鼻带着呼吸机,旁边的心电记录仪和血压检测仪运作着,显示着他仍然活着。
可也只是活着而已,他闭着眼睛,脸色苍白,那令女孩子都嫉妒的睫毛一动不动。
慕笙坐在病床边,抬手去摸了摸傅言算的睫毛,可病床上的男人丝毫没有反应。
慕笙吸了吸鼻子,说:“傅言算,这两天我梦见很多事情,我醒过来的时候,好像也不那么恨你了。”
“我本来想着,打你两下,骂你一通,我们一笔勾销了。”
“你现在这样躺在这里耍赖是在给谁看?什么叫我别死,我活着就行?”
“你自己起来解释解释,什么叫我喜欢林曜,就去跟林曜在一起?这是什么混账话?”
她攥紧了傅言算的手,声音微颤:“我倒是想拍拍屁股走人,那我怀着你的孩子,我怎么跟别人在一起?”
她唠唠叨叨的说着,一会数落他,一会骂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病房里是快要将人逼疯的安静,再也没有人愤怒的起身,将她抵在床头,声音是致命的磁性和沙哑。
他大约会说,阿笙,你乖一点,注意你跟我说话的态度。
他还会说,你要造反了,我宠你你也不能太过分。
可最后,他永远都会甜腻腻的哄她一句,阿笙,我爱你。
慕笙握着他的手,将脸贴在他的手心,眼泪簌簌而落。
小姑娘的肩膀颤抖的无法自控,她哭的不能自已,轻声说:“傅言算,我怀孕了,你怎么能不管我了……”
“我们有孩子了,是我的宝贝舍不得我,又回来找我了……”
“王八蛋!你不娶我,就别睡我啊!”
她哭了许久,终于平静下来。
她起身站在床边看了傅言算许久,然后俯下身,在他额头上印下浅浅一吻。
她轻声说:“阿言,很抱歉,就当我跟你商量过了,孩子……以后还会有的,你要记得,是你欠我的,你得起来还。”
慕笙转身走出了病房,林曜看着双眼哭到红肿的慕笙,心疼不已。
他上前扶住她,说:“别哭了,回去洗把脸,吃点东西吧。”
慕笙点点头,轻声说:“林曜,让医生安排手术吧,早点拿掉,免得我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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