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谨初见她时,才知道自己也很胆小,并不比十七弟好上多少。
那是中秋,埋头苦读一个月的顾家九少爷,终于被母亲拎着耳朵扯回了家。
一家人难得一聚,少不了要喝上两杯。两轮不到,九少爷已醉的不省人事。
三哥背他回到家中,哄睡了才走。
睡至半夜,猛然惊醒,他刚做了个怪梦。梦里有个声音反复念叨:
“画画的算个刀啊,算命的算个刀啊,老剑人算个刀啊,下棋的算个刀啊...”
他揉揉脸,心说都怪黄满牙,横起来就是这刀、那刀,连梦里都要听他唠叨。
眼下虽还有七分醉意,却没那么困了,他向窗外望去,见月色正好,便起身走向院外。
院里那棵桂花,顾家迁来前就有,已生长了不知多少年月。
天上明月皎洁,山中微风阵阵,院里金桂飘香,视野所及更有青山隐隐,绿水悠悠。
只一点扫兴,黄满牙的呼噜太响,此起彼伏的,煞有阵势。
顾怀谨立在院中,过滤掉呼噜声,只觉说不出的惬意,不由得诗兴大发,随口吟道:
“乾坤垂覆载,日月明照临。清风吹我襟,走马入红尘。”
“妙!”
一道声音传来,顾怀谨吓了一跳,哪来的猫?
循音看去,就见桂花树下走出一道人影,白鞋、白裙、白帷帽。
“满牙,有鬼!”顾怀谨大叫一声。
黄满牙呼噜依旧,阵势不减。
“我是人。”
声音这么冷,你骗鬼呢?
怎么办?跟她拼了,不知道烈焰拳有没用?
他刚自创了一套拳法,融合四象拳与烈焰术,本想取个威风的名字,奈何都不贴切,只有烈焰拳最合适。
“别再过来了,少爷我的烈焰拳,拳出如火,不分人鬼!”
话未说完,架势已然拉开,握紧的拳头上果然满布火焰,看上去很是威风。
女子停了脚步,嘴上再次强调:“我是人。”
“你没有影子!”
女子指了指月亮,又拉了下裙子。原来明月当头,她那裙子又长,影子全在脚下。
顾怀谨恍然大悟,却不敢松懈,继续问道:“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却知道你,顾家的书呆子。”女子说完,又想迈步。
“别动!看到了吗?这样的拳头你可挨不了几下。”顾怀谨恐吓道。
“我是你爹请来的帮手,给你家照看灵云坊的。”
“就凭你?”
“凭我怎么了?”
女子话音未落,素手一挥,顾怀谨登时飘在了空中。
“没怎么,再高一点。”顾怀谨急道。
女子一愣,顿时收手,亏得顾家九少爷身手敏捷,没让脸先着地。
“你不帮忙,我自己爬。”
顾怀谨话没说完,就急冲冲跳上了屋顶。
白衣女子一头雾水,心说果然是个呆子。
书呆子像是犯了病,上了屋顶就开始哈哈大笑。
呆子耍什么手段,他想诈我?女子心想。
“有什么好笑?”
“你上来不就知道了?”
我上去我就是猪!她想。
顾怀谨足足笑了半刻钟,白衣女子就冷眼旁观了半刻钟。
见他笑不下去了,女子才冷声道:“还有什么手段,只管使出来!”
顾怀谨缓缓坐了下来,说道:“你说你是我爹请来的帮手,我信了。可我这小院不用人帮,你又来做什么?”
“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女子先缓缓吟了一句诗,才又说道:“我想在…”
话未说完,顾怀谨已打断了她,接道:“你想在桂花树下赏月?可灵云山上上下下仅此一株,你不得已才来这里,对吧?”
“就是这样!”
强盗逻辑,但好有底气,顾怀谨心想,看在你这么厉害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您请随意,如果喜欢,拔走我也没有意见。哎呀!酒劲来了,先歇一步。”
顾怀谨说罢却不起身,他要等她先让一步。
女子丝毫不让,只问道:“刚那首诗是你作的?”
“不是,是里面那位,我偷听来的。”顾怀谨矢口否认。
“还不老实!”
女子说完,顾怀谨再次飘在了空中,这次老高老高了,高到彻底看不见那女人。
顾怀谨云里雾里待了半个时辰,再次落地竟然气喘不停,站立不稳。
这下彻底醒了酒,再看那女人,忽觉之前的村姑没那么可怕了。
“我招了。”顾怀谨喘了好久,总算说了一句。
女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完了,我竟然恐高!”
“说诗!”
“诗是我东拼西凑的,抄袭不用杀头吧?”
说出来有点丢脸!这首诗东引一句,西攀一句,确实有抄袭之嫌。
“抄的不错!”
声音总算有了一点温度。
顾怀谨松了口气,心说这是个大姐头啊,赵无回、洛九玄都在灵云坊,她还敢来罩场子,厉害的不得了啊。
可她是谁呢?
顾怀谨熟知赵无回、洛九玄,是因为他们年纪轻轻就载入书卷。
可这些书绝大多数都是男人写的,他们天生就反感女人强大,因此书中少有女人,尤其是女强人。
少有的几个女人,要么早就羽化,要么隐世不出。这位看着年纪轻轻,还真不知道是谁。
“未请教女侠高姓大名?”顾怀谨唱了个肥喏,他唯恐轻薄,连芳名都不敢用。
女子让了让身,回道:“秋月白。”
“女侠自便,在下歇了。”说罢,闪身进房,迅速关门。
上了床,蒙上被子,才敢开想,这个秋月白又是何方神圣?单听名字就不简单,明天得好好打听打听。
提心吊胆,辗转难眠,也亏的老爹没心没肺,这么高的高手,图你什么,能给你看家护院?
次日一早,葛通前来收拾房间,就见少爷板着脸端坐正堂,忙问道:“少爷,出了什么事,脸色这么难看?”
“你还敢问?”顾怀谨喝道。
葛通吓了一跳,紧张道:“是我做错了什么,惹得少爷生气?”
“你昨晚干嘛啦?”
“没干嘛呀,就睡觉。”
“没干嘛,你大晚上会跑去马厩?”
“那就喂马啊。”葛通说完,手心里已全是细汗。
“喂马什么时候轮到你啦?”
“我就帮帮忙。”葛通低声回道。
“帮谁的忙?”
“蝶儿。”声音已肉耳难辨。
幸好顾怀谨听力好,闻言顿时收了怒容,哈哈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蝶儿,当心他爹的鞭子。”
“少爷怎么看到的?”葛通见少爷没真生气,胆子便壮了几分,趁机问道。
“你别管!”少爷的脾气又上来了。
葛通哦了一声,顾怀谨又问道:“家里来了个奇怪的女人,你怎么没说一声?”
“什么奇怪的女人?”
“一身白,喜欢半夜吓人的那个。”
“我没见过啊。”
顾怀谨皱了皱眉头,起身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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