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鸟第八章 随缘 第1节
经过初步检查,妇产科的医生确诊我的病症为胎位低,所以才会引起肚子抽痛,少量流血,这种病必须得少劳作。
“没事的,等胎儿大点,他自己也会往上走的。”这位年约45岁左右的女大夫,一脸慈祥地安慰着搓着双人焦虑不安的毛人。
“医生,那我可以不住院吗?”我问。
“那不行,至少要观察几天,而且多输点氧,可以让孩子变得更聪明些!”医生安抚完我,又转向毛人道,“32岁才怀头胎,怎么也得小心,不然会造成以后习惯性流产!不要舍不得,让你婆娘多吃点好的,一定要保证胎儿生长期的营养。”
毛人诺诺有声,医生对这位好父亲唠叨了好几分钟,最后非常满意地拍拍我,才随着护士离去。
妇产科在8楼,就在母亲病房这栋,但高二层。也许是我太劳累又加上未睡好之故,我竟然在输液,输氧的当儿沉沉睡去,再醒来已经是下午6点,闻到香喷喷鸡肉味,我食欲大增。
“蒸整鸡?”我大感意外。这是一只剖了肚的完整乌鸡,在白色的瓷碗中油亮诱人。见我舔着嘴唇的馋样,毛人笑呵呵地扯下一只鸡腿。
这鸡肉细滑不渣口,我吃了两只腿,两只鸡翅,又喝完了汤,才心满意足地询问做法。
“简单,将鸡身四周均匀地抹搓好盐,然后直接在锅里蒸!”毛人因为我的馋嘴而自鸣得意。
我在医院一呆就是五天。毛人往返楼上楼下伺候两位病人,确实不容易。为了瞒住所有人,假说出差的我只得在电话里关心母亲,关心阿海,关心雪。
母亲将毛人夸上了天,嘱咐我出差回来厚谢他。
阿海沉迷在悲痛之中,不大想多说话,所幸有能干的雪陪着,多少可以给他些宽慰。
雪的义气真让人佩服。
她一直呆在溪口乡。她花了大价钱,处理春花的后事。她非但为春花置办了棺材,还请道士超度她的亡魂。
不仅如此,她竟然想到让两个孩子认祖归宗。
“华,我累坏了,这几日没停过一下啊。”雪在电话里说道。
“你这么累下去,会连累了孩子!他可是你的福宝!”我担心她过于劳累,弄得象我样保胎。
“孩子好好的呢,再说我做这些,就是为孩子积福呢!”她哈哈大笑,突然又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华儿,我在做件大事,你猜猜?”
“大事?我猜不出。”
“我当侦探员,正在查找黄狗,白狗的亲身父亲!”
“啊?”我大吃一惊。
“华,经过仔细比对,我觉得骚鸡公最有可能。”
骚鸡公就是珍秀家男人,那天他也亲口承认自己就是白狗的父亲。
“你怎么晓得的?”我问,“春花透露过吗?”
“孩子的来历她倒是守口如瓶!从未听她透露过。她说过许多与她玩乐的男人,这些于她来说是顶开心之事,所以想分享吧。只是奇怪,她从未说过骚鸡公,难道她与他没有一腿吗?难道我比对错了?”
这是有点奇怪,那天欺凌我的无耻男人,嘴里所说之事,是春花告诉他的,而且春花将雪儿的事情毫无保留地告诉他。这说明春花与他联系密切,而且俩人的感情非同一般!可她这个大嘴巴为什么要刻意隐瞒孩子生父呢?
我正揣测着春花的用意,这时雪继续说,“华,这段时间我走乡串户,是溪口通了。我现在认定骚鸡公就是两位孩子的生父,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这个狗日的坏东西,看我怎么剥掉珍秀这身母老虎的皮,我一定要为你出气!”
“黄狗的生父是灶王,骚鸡公只是白狗的父亲。”我忍不住纠正。
“灶王?那个老实巴交的黑脸叔?咦,你提醒得对,黄狗的眉眼及肤色是挺像黑脸的!可是你怎么会知道呢?等等,华儿,你是否有事瞒着我?”
我真佩服华的超强能力,她敏锐的观察力竟然转向了我,我打着哈哈掩饰道,“我能有什么事情呢?华,你结了婚胆子就肥了?不怕雄伟了?快回家吧!”我竭力扯开话题。
“他出差要十天的。我与他通过电话,他支持我做好事。”
“恭喜你,从奴隶到将军”我调侃着,然后推说事多,就挂了电话。
在医院的几天,我每日都会去楼下晒晒太阳。医生说孕妇晒太阳好处多,不仅可以维持母子俩人对钙的需求,而且可以预防我本人的皮肤病,还能增强我的免疫力。
“华儿,你听话的样子特别纯真可爱!”毛人有一回送我下楼后说。
“唉,米铁,真难为你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感激你了,你伺候小的,还要伺候老的。”我对急欲离去的毛人说心里话。毛人不让我称他为师傅,说这样将他喊老了,我只得改口直呼其名。
这晒太阳的好地方是毛人探访到的,它在医院围墙的边缘带,找到一空旷的小花园,这是个无人问津的安静角落,隐藏在一平房背后。这里长着好几株不知名的老树,太阳透过绿色的枝叶,斑斑驳驳洒在地上,有风的时候,光影摇动,让人心旷神怡,可是出神的间隙,我总会思念起大哥。
医院本是个喧嚣之地,也是世间百相之地,能在这儿拥有宁静与安好,实属不易。
这日,为了摆脱对大哥的想念,无事找事的我,就研究起这所平房的用处与功能。医院每块房屋都利用起来了,这平房这么安静,难道还会空置闲着不成吗?我一边想着一边踱着步,就从花园转悠到了平房前。
“生殖内分泌科”,我透过树丛看到前门口的大字,总算恍然大悟了。原来医院有心开辟这块宁静,只为病患者保密。
想来本市患此症的人很少,我望望无人问诊的大门,心里这般想着,竟然无来由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傻笑起来。
我的笑容无意与一位正从里走出的男人的目光相遇,他几乎呆了呆,然后就大步向我走来。
“华儿,你竟然跟踪我?”他高大的影子压过来,我才看清楚是高雄伟这位老熟人。
“这么巧?刚刚雪还在电话里念叨你呢!”我想着雪刚才与我的通话里,全部是称赞她老公的。
“是雪让你这么做的?”这1.8CM的大块头不悦地蹙眉。
“什么?”我抬头仰望,满脸不解,“雪说你出差十天,怎么又在本市?你干吗说谎?”
“不是说你俩都在溪口乡忙碌吗?”雄伟那张俊脸完全变了,变得狰狞可怕,“你怎么能让雪与阿海在乡下单独相处?”
“不是你所想的,我,我们都在乡下,我......肚子痛,毛人......送我回来!”我望着他眼睛里的怒火,结结巴巴地解释。
我的头都仰疼了,他却半日未出声。我因力不支就遍寻座儿,前面没有凳子,我就叹气转身,我预备回到原处坐坐。
“你心虚想逃?”他伸出胳膊挡住我的去路。
“逃你个头!”我绕过他伸长的手臂,说:“大哥,我可是个病人,恕不奉陪,我回病房了!”摞下这句话我抬腿就走。
乘电梯回病房立马躺倒在床上,我没好气地思索着,想着怎么这么巧,会碰到雪自以为是的男人,心里却为雪担扰着。突然我一激灵,脑中闪出了疑问,“雄伟去生殖科?”
我沉思着拿出手机,毛人的号码还未摁完,手机却被人抢了,是雄伟!
“你怎么找来了?”我愕然,我确信他是没有跟着我的。
“你给谁电话呢?”他诘问我。
“我可不是你的雪儿!”我冷冷地提醒。
“雪儿不知道你怀孕?”他戳着病床上卡片的字“胎位低”突然吃吃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我没好气地说道。
“你的阿海也不知道吗?”他满眼研究中有着威胁的味道。
“你去生殖科雪儿知道不?”我顶嘴道。
雄伟还未回话,同病房因意外孕切除输卵管的病友被推回病房,病房里热闹起来。
我与雄伟互瞪了几分钟,最后只得答应他的请求,随他去了外面的茶楼。
这位茶楼老板一看就不是好人,他谄媚地对雄伟笑脸相迎,点头哈腰一副奴才相。他的贼眉鼠眼不怀好意地睃向我,让我特别地不舒服。他领着我们去店三楼最里面的包间。他接过服务员的托盘,亲自摆放好茶水,亲自张罗着丰盛的点心。张罗停当,最后他毕恭毕敬地寻问:“高老板,一切还是照旧吗?”
“照旧。”雄伟说完,老板就鬼笑着关了门。
这包箱虽小,却有着住家的齐全设施。除了中间摆放的桌子、靠椅外,房间里还个供人休息的小床,靠窗的旁边还有个布垫沙发,进门处也如宾馆般开设着可洗浴的卫生间。
“高老板,你带我参观你的根据地呢?”我想着老板了然于心的笑容,猜出这房子的用处,忍不住就来了气。
“你肚里的孩子是李海的吗?”他拷问起我来。
“关你屁事?反正又不是你的!”我听出雄伟自以为是的猜测,有点着恼。
“是米铁的吧?所以不敢告诉雪儿与阿海?”雄伟一副大度不与我计较的笑容。
“如果是这样,如果你是阿海,你预备怎么样?”我说,因为脑瓜子一动,突然就想起雪大肚子的来历,所以特别好奇起雄伟的答案来。
“唉,小女人,应该是你预备怎么办吧?”他喝口茶,那戴着名表的手托着腮,却没有往日显摆的心思。
我总是无法抗拒美女的魅力,雄伟明明是男人,到底得于他父母谁的遗传,安静的时候那脸那眸子所散发的妩媚,让人整个心都融化了。
“雄伟,你的美貌又来自谁?会不会有男人爱上你啊?”我突然感叹道。
忆起老冰,南当初的震撼,我又忍不住笑了。最终因不忍拂美人的期待,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向他交待我孩子的由来及我隐瞒的原由。
“自卑的人都会心高气傲的!”他听完我有关自尊与自卑的论述,也苦笑着赞同。
雄伟接着向我讲述了他朋友的一个故事。
“自卑是成长环境的直接产物。我的朋友姓易,我们就叫他老易吧。”雄伟边剥着南瓜子,边淡然地说着。
“老易的亲娘是农村人,他的父亲却是名校毕业的高才生。两个不般配的年轻人在外爷的主持下结了婚(夫妻两人为表子妹,都是外爷带大的).”雄伟说到这儿,自己打断下,问我,“你知道现代《婚姻法》第七条规定吗?”
他见我摇头,就直接说,“第七条规定,直系血亲和三代以内的旁系血亲禁止结婚。”
“如果依据法律,老易的父母就不能结婚!”我说。
雄伟点点头,又继续说下去,“老易的父亲成婚一月后就跑了。他在一家房地产做事,因姻缘巧合,结识房地产老板唯一的千金。说实话,他当时根本不知道女方的背景(当时老板只育有一女,为了避免外人私窥家产,老板特意将女儿寄养在姨母家),他是带着一腔真情要娶女方的,所以他回到乡下,处理自家的黄脸婆。
“老易当时5岁,懵懂的年纪,自然不能理解父母分手的悲凉,但接下来他就清楚自己不幸了。与同村的孩子玩耍或打架,他是被孤立与受欺负的对象,他们都骂他狗杂种。
“他母亲无奈孩子哭啼,还泪眼汪汪地说,‘娃啊,都怪妈妈命不好,你跟着命也不好啊,姆妈给你取个贱名-狗剩吧,希望以后你能有点狗屎运。’自此后,全村老少都喊他狗剩。”
雄伟从自己的身上摸出一包烟,才点燃又摁掉,接着他起身走向台柜,拿了个空纸怀,将剥好的南瓜仁悉数放入纸怀,他说,“老易的母亲最爱吃南瓜仁了。”
“你等下要送给阿姨吗?”我突然觉得雄伟也很可爱了,就随口问道。
“唉,她吃不到了!”雄伟叹道,眼睛似有水雾。
我知他在伤怀,也不打扰,趁他沉思着着,赶紧掏出手机打字,告诉毛人与雄伟在外说事。
“唉,给你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做什么!”雄伟长叹道。
“雄伟,恳求你讲完故事!”我丢了手机,双手托脸专注地瞪着他那双媚眼。
“你为什么喜欢这故事?”雄伟有点奇怪。
“我自小就喜欢听故事,我喜欢主人公那丰富,奇特,曲折,不易,但一路坚持的故事,因为这些故事能给我许多感悟与启谛,同时也让我瞧见了自己的不足......”我一口气说了许多,只想感动雄伟,好让他继续说故事。
“好,你打住,我继续。”他说,“老易十岁进城,他母亲含笑给他打包,说‘狗剩啊,你终于踩到狗屎了,进城当公子了!’
“老易当时根本没顾着听他妈的话,也没体谅到他母亲又高兴又惆怅又不舍又难过的心情。他只看到当年欺负自己的伙伴,一个个低眉顺眼,巴结他、讨好他、羡慕他的模样,自己心里甭提有多得意,这就是儿童心情,扬眉吐气的他哪有心思体谅母亲的不舍。他坐在小汽车上,鼻子里哼哼地表示答应了儿时玩伴羡慕地讨好地嘱咐,心里却在恶狠狠地咒骂着他们下地狱。”
“十年时间,他爸终究割舍不了自然亲情!”我感叹道。
“他爸心里有他才怪!是城里的堂客不能生育,是她主动提出认老易的,她与自己男人说,与其认养没有血脉关系的外人,不如带自己的亲身血脉。唉,老易太天真了,还以为幸福就在城里!”
“难道不是吗?他继母既然不能生育,自然当他亲儿子疼。”我说。
“他继母待他倒实心,只是他受不了自己亲生父亲的冷漠!”雄伟脸上很是痛苦。
“冷漠?对唯一的儿子,十年不在身边的儿子?”我问。
“父亲对老易制定了家庭手册,里面有二十条不许,非但不许他在校交朋结友,就连他往返学校与家里的时间也做了硬性规定。”
“这也能理解,望子成龙,严点好!”我说。
“这让老易成为学校师生的笑点!有回元旦班上搞文艺汇演,老易按手册规定,让班主任开个证明,这班主任当众笑话他,老易烦了,也不要证明,就自顾回家。”雄伟突然停住问我,“你猜后面怎么样?”
“他爸要老易回校取证明?”我说。
“你真聪明!”雄伟对我竖起大拇指。
“拿到了吗?”见雄伟皱起眉头不说话,我催问。
雄伟的心仿佛在外游走,半晌他才开口道,“老易当日大哭一场,他忆起娘亲对自己的好,尽管乡下受人欺负的岁月不堪回首,但他当时心里,脑里全是娘亲对自己的好!
“11岁的他在黑夜里游荡了二个小时,最后偷上了回家的火车。下车的时候他被男列车员逮住,责他补票,他当时也只晓得哭,最后一位年轻的女列车员弄清了原委,带她去外面吃了夜宵,又给他买了许多零食。晚上留他在休息室烤火,早晨送他上汽车,还硬塞给他50元钱。”
“老易运气不错,没有碰到人贩子。好心的女人总是心软。”我说。
“这是老易这辈子唯一遇上对他好且不求回报的女人,只可惜当初少年不懂事,等着长大后想再寻找,她却不在那儿上班了,唉,她已经消失在茫茫人海。”他怅然若失。
“哦,小孩子爱上女英雄?当时他11岁,女列车员怎么也得20岁了吧?就是找到,昔日的大姐姐也成婚生子了吧!难不成还要姐姐抛夫弃子?”我扑哧一声乐了。
“真正的爱情就是,除了她,他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人。这辈子,他只想给她幸福。”雄伟不满意地盯我一眼,说,“我还以为你是最该感同身受的!”
雄伟今日倒特别感性,他这种纯情,可爱还真感动了我,我不由得想起阿海说过的法国总统的爱情,我发现善待爱的男人都会散发不可抗拒的魅力。
“我能明白老易的心情,只是爱情得两厢情愿才行,所以得不到的,才最能产生美好的回忆。”见雄伟恨恨地瞪我,我忙转移话题,问,“老易见到母亲了?”
“唉!母亲瘦了!”雄伟鼻塞着,却并未停顿。
衣食无忧有人伺候的老易母亲因为过于想念儿子,竟然在一年的时间里瘦成了皮包骨头。她见儿子跪在自己的面前大哭,竟然伸出枯瘦如柴的手一边触摸着孩子脸颊的泪珠,一边喃喃自语道,‘我又做梦了,唉,梦里你也会长高啊!’
雄伟转向我问道,“才11岁的娃儿,你能体会他当时有多恨自己无能为力!他怨恨老天为什么要让他如此弱小,如此没有担当!可是他只能抱着母亲痛哭,他当时的难受,委曲,不平,愤怒即使流再多的泪,也无法化解。唉,他当时决定,就是这里天塌下来,他也不回城,他只想永远陪伴着母亲!”
雄伟说老易坚决不肯回去时双眼沮丧。
“老易的父亲将城里掀了个底朝天(他当晚支使所有员工去学校,去车站,去桥洞及城市的各个角落寻找),最后才寻到乡下。
“是老易的母亲帮着黑脸前夫绑架着自己的儿子,老易面对她枯萎的身体推搡自己所散发的巨大能量,只能绝望地离去。
他回去后,双脚几乎被父亲打残,整整一个星期不能落地,他继母怪父亲下手太重,他父亲回答说,‘我养得起残废人’”
雄伟继续专心地剥南瓜籽,他自语道,“天下哪里找得出这样的父亲吗?”
“他母亲后来怎么样?”我特别想了解再失儿子后母亲的情况。
“解脱了。”雄伟突然推开椅子站起身来,他烦躁地来回踱步。
“是死了吗?是什么病?”我转向他。
“肝癌!”
“这肝癌怎么来的?”
“一女人独自抚养儿子,将好食品让给孩子,自己长期捡烂叶霉食吃,肝能不受损吗?后来离了儿子,郁郁寡欢,寝食难安,肝能好吗?”他猛然站起身,将蹬子踢翻在地。
巨大的响动让我无意地大叫起来,我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他清醒过来后扶起靠椅,然后余怒未消地走到床边,整个人一跃,跳到床上。小床似不能承重般吱吱响起来。
“唉,不说就是了。”我叹气。
我不理会在床上置气的雄伟,独自享用完两个南瓜饼,又将纸怀里一半南瓜仁倒进嘴里,然后又拣了一块乳酸菌面包,连喝两杯茶,才心满意足地抹嘴坐下。
“不说故事我就回医院了哟!”还想着故事的我对雄伟说。
“你喜欢上老易了?”一直注意着我动静的雄伟消失了怒气,脸露苦笑地坐起身。
“纠正下,我只是喜欢听故事,听老易的故事!”
“老易的故事可没我的生动呢!”雄伟突然恢复了兴致,开始调皮地调侃起来。
“我先听完老易的故事,再听你的好不?”我想哄着他说完故事。
“老易不过是孤独地活着,还能有什么故事?没人爱没人疼,注定一生凄凉。”雄伟说。
“他继母的关爱呢?他父亲心里不可能没有他?还有他会恋爱啊,怎么会永远孤独呢?”我不甘心故事就如此收场。
“听我的故事吧,保证有趣!”雄伟起身,吊儿郎当地靠在窗户边,巨大的身影将外面的日光全部挡住。
“你?”我摇摇头,叹道,“无非是富人们拈花惹草之事,无聊当有趣,低俗!”
“哈哈,你倒对我很了解!”他大笑。
“不是了解,是你过于显摆,过于张扬。”我不客气道。
“有人说过,缺什么补什么,就是这个道理,我太穷了,所以才爱显摆。”
“你穷?雪的豪车多少钱?你的名表又多少钱?”我可受不了富人的这种谦虚,不禁白他一眼。
“我指的是自己精神层面的空虚,除了有几个臭钱,什么也不是!”他突然满脸严肃地说。
我觉得雄伟是看穿了我心里对他的定义。心虚的我便打着哈哈陪着笑,为了掩饰尴尬,我随口说:“今日随便说话都不生气不?”
“是的,今日是‘俺’本真日!”他故意将俺字咬得很重,美眼眨巴着。
“你的眼睛与脸,完全是女性的美,是像你妈妈吗?”我不由得又偏题了,见他叹气点头,忙说,“我可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的哟。”
他摊手做个请便的动作,我不想放弃这千载难得的机会,指指这房间,说,“雄伟,你到底睡过多少女人?”
“哈哈,你还真敢问,问得真直接!”正喝茶的雄伟将茶喷出,大笑, 随后他走过去拍拍床说,“问得不错,我确实在这儿做过许多事,具体数目我倒没算过!”
“你的病治得好吗?”
“我病?你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雪儿告诉你什么啦?”他大吃一惊道。
“什么雪儿告诉我?我今日不是亲眼见你从那里面出来了吗?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只是温馨提示下,你治好了,就不要乱来了,免得将病传染给雪儿!”我满脸认真,仰起头对他说。
“我会传染什么给雪?你认为我会得什么病?”
“不要装了,性病啊!你还算聪明,不信小广告,知道来医院!”我不高兴地说。
“华儿,我今天不是去看花柳病的,是去看男性不育症的!”他俯身凑到我耳边说。
他这句话让我整个人呆住,雄伟不育,那雪的孩子怎么办?他会怎么处理?
“你怎么啦?”雄伟见我半日不吱声,用胳膊肘捅捅我。
“怎么想起看这病的?你不是告诉雪,‘当初不该让另外女人流产吗’你现在突然又跑去医院做什么?”我傻傻地开口,声音很低。
“那句话只是吓唬雪儿的,我有弱精症,一直在治疗。”他压低声音,然后指指隔壁。
“你怎么会知道?”
“我睡过的女人都未受孕!只有雪儿例外。”他嘲弄地笑。
“那个老易的继母真明智,知道自己不能生,就领养自己男人前妻的儿子,如果换过来,是老易的父亲不能生,他会这么坦然地养着自己妻子前夫的儿子吗?”我突然就这么问起雄伟,是因为过于担心雪儿吗?
“我在自揭伤疤,你不同情同情,还在想老易?”雄伟瞪眼道。
“弱精也能受孕的,雪儿已怀上了你的孩子,你还来看什么鬼病啊?”我揉着发酸的脖子,坐回桌边,抓把南瓜仁放进嘴里,就玩起了手机。
“你暗示什么?”雄伟跟着将凳子拉过来紧靠着我。
“弱精症也是可以怀孕的,只是概率比较低而已。”我将百度查出的结论让给他看。
“呵呵,是啊,你的好闺蜜让我实现愿望了,我是否要将她如娘娘般供着?”他将我的手机放在桌上,笑。
“雪儿是真心爱你的!”我强调。
“我有自知,她们爱的不是我,而是我生在有钱人家的缘故。雪儿如果不爱钱的话,怕是与李海结婚了吧!如果这样,我与你的人生伴侣又将会是谁呢?”他脸色阴晴不定。
我不好做声,面对他的坦然,面对他的真实,我突然觉得非常陌生,我心里非常不安,怕久呆下去,会无意中泄露我朋友的秘密,于是推说很累想回医院。
雄伟答应后就使劲拍拍手,这应该是他惯用招呼老板的动作。老板立即闻声进来,他双手捧着一碗中药,放在桌上,与雄伟招呼下向我贼笑着出去了。雄伟将那个盛南瓜仁的纸杯放进我口袋里。
“这是你要喝的药吗?治那个病的?”我不解地问雄伟。
“这是堕胎中药!是给你准备的!”雄伟大笑着端起中药。
“你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谋害我的孩子?”我摸着肚子,大惊失色。
雄伟见此笑得更加不可抑制了,他这个样子,碗中的中药水都抖到了地上。他于是快步进了洗手间,将药水倒空后,又清洗自己衣上、手上的药水,就是这会儿,他的笑声也一直停不下来。
我不依不饶,非要知道答案,可他的笑声却一直持续到了车上,才算止住了。他边开车边详细地向我解释了原委。原来雄伟是为了避免与他同居女子的要挟,才想出这招来故弄玄虚(中药只是补品,他故意冠名为堕胎中药,实际上能安胎安神),这样与他有染的女人就自动放弃了希望,也不会知晓他患有弱精病的事实。这样他既能用钱财封住美女的嘴巴,也不会让她们起疑。
“我这主意怎么样?是不是特别聪明?”他对自己很满意。
“可是刚才不是查询了吗?概率也是有的啊,如果她们怀上了当别人的了呢?那你的龙子不就失落凡间了吗?”我反驳道。
“怀上孩子,当事人自己能不清楚是谁的种吗?如果是我的,她们就中大彩了,我可是期盼她们来找我,可惜目前还没有!”他苦笑道。
“怀上了,就可以转正吗?幸好不是古代,如果都怀上了,你得讨好几房老婆!做你的老婆有什么好?”我突然想起雪的悲哀,不满地皱眉。
“这是高家的规矩,不是我的规矩,高家的香火必须得延伸下去!”雄伟脸露嘲弄地撇撇嘴。
我探究着雄伟表情,可终究不明这是什么意思,突然想起最知情的茶老板,不禁问道,“咦,这里老板知道你的秘密!你不怕......”
“老板是我同学,他嘴巴紧,不会说的。”雄伟挥手打断我的话,很肯定地说道。
说话间,车已到了医院门口,我们互相叮嘱保密后,他才调转车头开回去了。我进了电梯口,才发现手机未带,只得步行回店里拿手机。
“你知道高老板老婆怀孕了吗?”老板递还手机,主动送我,竟然只是为了饶舌。
“不知道借谁的种!”他见我点头,眨动着三角眼,不怀好意地说。
这就是雄伟口中所谓的嘴巴紧同学,我紧盯着他那心怀鬼胎的三角眼,非常不满。
“你喝了那碗药?”他眼珠溜溜地转,道,“放心,你怀不上的!”
“你是他同学吗?”我说。
“最知根知底的同学了!他不育也是因父母近亲结婚的原因。”这老板竟然向我这个陌生人泄密!
我不能理解他这么嫉恨雄伟的原因,但知道他这么宣扬出去,对雪的孩子不利,我只得叹气说道,“雄伟不育?那我这肚子怎么大的?他可是我孩子的亲爹!”我掀开呢子大衣,露出有丁点突出的肚子。
“他还真治好了?”他那三角眼呆了呆。
“不过请你保密哟,我不想让雄伟知道。”我故意交待道。
“呵呵,要么不生,一生就来俩,这也够热闹的,你想转正吗?我有主意。”他这种热心,明显地不怀好意。
“不。”
“不?你傻啊,他家那么多钱,你就是为孩子......”
“我爱他,不行啊?”我白他一眼,想加大步伐摔开他,可自从孩子上身后,我变得矜贵了,稍微快点,就气喘如牛。
“哎,大妹子,那你孩子总得有个爹啊!”这人没完没了啦。
“要你操空心?我自然会给他寻个爹的。”我气恼跳蚤上身。
“我当他爹怎么样,我不嫌弃的!”这男人竟然拉住了我手臂。
“我嫌弃!”我恶恨恨地盯着他那瘦长的手,他讪讪地放开了手,从衣袋里掏出张名片,说,“大妹子,这是我名片,你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我就是去街上拖个叫花子,也比你强”我双眼喷火。
“狗剩这狗杂种,真他妈的有福,全是他娘的疪佑!”他总算在我的怒火中败下阵来,咕哝着转身离去,却不知他这句话让我呆了半晌,我知道了雄伟天大的秘密。
我回来时毛人正在病房里来回踱步,我不理会他的忧心及疑虑,直奔病床上躺着。
“等我歇会儿,我好累。”我不想他叨个没完,先开口道。
“回来就好。”毛人坐到床边,给我揉腿肚。
“真羡慕你,老公这么痛你。”旁边病友说。她动了手术很痛,却不敢大声呻吟,怕她老公说她。
“顶着将军肚,威风凛凛,全世界人们都得让路。是不,大人?”毛人笑呵呵地说。
我无心听他们说话,我在拼凑脑中的片段。老易就是雄伟本人,这太让人震惊了。雪应该不知道雄伟这些吧?雄伟的秘密为什么不告诉雪呢?我一边浮想联翩,一连享受着毛人的按摩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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