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并没有称病,而是以材料不足,暂时关闭兵器坊。
这一举动无疑是刺激到刚刚好转些的皇帝,然而不等他问罪江淮,城内开始无缘无故冒出尸体。
大多都是因为雪灾冻死的难民,尽管赵崇一直命令手下把尸体处理干净,可还是架不住尸体出现在各个地方。
城外难民闻得此事,纷纷冲进城内,对于他们来说,在外是等死,冲进来或许还能搏一搏。
皇帝好不容易上朝,就有台谏在朝上奏明此事,还出言犀利狠狠参赵崇一本。
更有甚矛头直指五皇子万俟煜,气的皇帝下朝后对他破口大骂。
“如此大事你竟然就是这么处置的?如今天灾降临,百姓都人心惶惶,此刻你不拉拢民心,反而以这种手段镇压,你个蠢货。”
皇帝捂着脑袋,万俟煜连忙跪在地上,辩解道:“父皇有所不知,那些人并非是难民而是刁民。”
皇帝挥挥手,不愿再听下去,道:“不管是难民还是刁民,如今城内的难民还需要快些处置了。”
“请父皇赐教。”
万俟煜拱手,陛下叹口气,道:“赶紧安抚才是。”
“是,儿臣知道了。”
万俟煜退出尚书府,转头便想到了法子。
万俟煜的法子很简单,既然是要安抚难民,那么难民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没地方住,没东西吃。
于是他下令强征用几家酒馆,将难民统统安置进去,逼周围的地主上缴米菜。
如此难民是安置下来了,可是商家和地主却是活不下去了。
因为万俟煜是强制性的让他们办这些事,半分好处都没有。
这一下子就断了别人吃饭的本事,其中一个菜贩一年到头就指着这些菜挣些钱,结果被白白征收,一家子养不起了,他诉状无门,直接写下一封血书吊死在衙门前。
他夫人也遭受不了压力,一头撞死在衙门前的石狮子上,只留下几个年岁尚小的孩子。
“那几个孩子可带来了?”
云千宁目光移到外面,千路领着三个孩子进来,两个长相差不多的男孩,和一个可爱的小女孩。
“夫人,双胞胎兄弟今年才八岁,哥哥叫周文弟弟叫周武,最小的妹妹五岁,叫周喜。”
千路把三个孩子带到正厅里,云千宁对他们招招手,三个孩子显得很拘谨。
“他们父母可安葬好了?”
云千宁也不勉强他们,千路点头道:“杭大人听说是您要安葬他们,很痛快的就把尸体交出来了。依夫人的吩咐,正安葬在他们家附近的山上。”
长得稍微高些的周文忽然拉着弟弟妹妹跪下来,磕头道:“谢谢夫人安葬我们爹娘,周文定然当牛做马来报答。”
云千宁闻言心下更苦涩了,伸手将三个孩子拉起来,柔声道:“我不需要你们报答,只想你们好好长大。”
说到底周家会有今天的祸端,起因还是在于她。
当初她出主意将已死的难民尸体放进京城,引起朝廷官员重视,和难民的暴动。
她原想着皇帝会出面解决,或者惩处万俟煜,没想到皇帝只是在朝上不痛不痒的申斥几句,并且还把安置难民的事情交给他。
万俟煜更是无所畏惧,继续压迫百姓才会有周家的事。
所以归根究底,云千宁觉得自己亏欠周家的。
得知周家还有三个遗孤,她便让千路把孩子领回来了。
“日后你们就跟着我,可好?”
云千宁疼惜的摸摸周喜的脑袋,周文思量片刻,点头又要跪谢。
“这几日你们定然是累了,让千路叔叔带你们去休息,想吃什么就告诉下人,莫要拘谨,知道吗?”
还是周文点头应声,云千宁让千路把他们送到离主院近些的院子,又特意把及春喊来。
“挑两个机灵稳重的丫鬟去伺候着,让绣娘依他们尺寸裁几身孝衣和素净些的衣裳,吩咐厨房给他们的膳食暂时不要太荤腥了,等重孝过了再说。”
云千宁细心的吩咐着,及春听完便去办了。
江淮对于她把三个孩子领回府上养着并没有太多意外,他知道宁儿就是这个性子,既然养三个孩子就能让她少些愧疚,那便养着,府上又不是养不起他们。
万俟煜的这番作为间接让好多馆子都关门了,朝上参他的人越来越多,就算是皇帝想护也护不住了。
再次罚他禁足,让他不能出院门。
然而又一次这般的轻拿轻放,已经让部分正直朝臣不满意了,几番轮流上奏,务必要严惩万俟煜来平民愤。
皇帝左右为难,他的确不想惩处万俟煜,可民声哀怨,朝臣怨怼他也不得不听。
就在此事万俟毅主动请缨,将安顿难民和平息百姓不满的事揽在自己身上。
皇帝见此便顺水推舟,将此事全权交付给他。
万俟毅以人手不够为由,主动借用巡防营一队兵力,皇帝索性就把整个巡防营的调动权都给他了,让他务必完成此事。
已经被剥夺封号的宸妃知道此事后很是着急,皇帝也是有心放她出来,可碍于朝臣还是没有解她禁足。
万俟毅第一件事便是整合难民,将所有因为房子被毁而逃难的单独造册,有房子但无米无粮的登记造册。
而后将房子尚在,但是没有食物的人分到一间客栈,余下的又在别的客栈。
而客栈酒馆方面,万俟毅不再让他们白干,而是支付比往日高出三倍的银两给他们,当然这笔银子是江淮他们暗中给他的。
万俟毅一个边关不受宠的皇子,能有什么钱?
面对客栈尚且如此,菜贩子地主给的银子自然更高,如此一来,难民既暂时能吃饱不用风餐露宿,商家们也不至于被逼到死路,反而因为高额银子对难民十分用心。
之后万俟毅高价从南下走船只运来不少粮食,加上号召京城高门贵族捐物,分发给那些有房子的,保证他们能安然过冬后,将他们送回家里。
之后京城内便只剩下被风雪摧残房屋的人了。
万俟毅给他们每人厚厚的衣裳,让巡防营的将士以及从牢里调出犯人帮助他们重建房子,不过短短半月,房子便重新建好。
还是按照之前处理的方式,分发给他们过冬的物资,便让他们回家去了。
余下的便是在雪灾中失去亲人无人供养的孩子和老人,这些人由江淮和云千宁出银子建造善堂,把他们安置在内。
在他们没有行动力的时候,由他们二人出银子照拂,待到孩子长大,他们便不再管。
而后无依无靠的老人们,云千宁也承诺不会让他们尸骨无可葬,算是会帮他们送终。
历经将两个月,终于在二月底处理好这件事,风雪也都熬过去了。
万俟毅这件事办的漂亮,引起百姓和朝中大臣们的叫好,皇帝见他还真把事情处理的好,高兴地重赏一番。
不仅准他日后进内阁,还把嘉妃升为嘉贵妃,一时间又重获恩宠。
如此封赏可是急坏了刚被放出来的宸妃和万俟煜,母子二人坐在宫殿里,恨得咬牙切齿。
“煜儿,往日你最是会做那些面子上的事,怎么在这件事上反而如此愚蠢?”
宸妃有些愤怒,万俟煜重重放下茶杯,阴阳怪气的说道:“儿臣无用,比不得万俟毅家财万贯,他做的那些事哪一件不需要银子?若你和柏家也能如此支持我,我又何必出此下策?”
宸妃摆摆手,也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他万俟毅常年在边陲,郝家也没落了,他哪来的银子?难不成……”
万俟煜也冷静下来,道:“那个善堂可是江淮和云千宁出银子办的,难不成他们竟是搅到一起去了?”
宸妃紧紧握拳,眼神中带着狠厉。
“不是不可能,否则怎么解释万俟毅哪来的那么多银子?看来就是他们勾结到一起去了,这件事保不齐还是江淮或者齐琰给出的主意,否则他一介武夫,怎么会处理的如此之妙?”
万俟煜闻言抬手就打翻了手边的茶盏,愤恨道:“好一个江淮,不帮着本皇子,非要投靠万俟毅,还关闭兵器坊,真是有眼无珠。”
“哼,煜儿不必生气。你父皇本就因为太后一事气恼江淮,前些日子有消息传来,说齐琰的人曾去过乱葬岗抬走一具尸体,就安葬在城外长青山上。”
宸妃勾唇轻笑,齐琰能去乱葬岗抬出来并且好好安葬的尸体,除了前太后的还能是谁?
难不成他们以为这件事江淮不做,就没有盯着了吗?
万俟煜也笑起来,眼中带着得意。
“父皇十分憎恨那老巫婆,若让他知道江淮把尸体好好安葬了,定会勃然大怒,儿臣在此时把兵器坊的事一说,告他有谋逆之心,我看这次江淮还怎么翻身!”
宸妃笑的更加灿烂起来,她摆弄着指甲,提醒道:“不过在此之前,想办法先给云千宁泼盆脏水。这臭丫头一日不倒,那些愚民便会信奉她一日,你父皇就算再恼怒,也不会如何的。”
万俟煜点头,宸妃思量道:“罢了,这件事你别插手了,免得又搞砸了,我亲自来想办法。”
万俟煜垂首称赞,母子二人由愤转喜,仿佛此刻已经将二人踩在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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