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源记事

    
    黑暗之城号，作为大皇子丽可夫威尔的座驾，并不似战斗天使号那样硕大无朋。选择这样一条型号普通的战舰，并非因为丽可夫有多低调，而是防止在大规模的星际战争中被敌人擒贼先擒王了。毕竟，没有几个人能有艾莫公爵那样自信。
    此刻，在30万战舰大军的层层围护下，黑暗之城号也拂去伪装，在飞艇的协助之下揭去外壳，露出那黝黑的不反射任何光线的舰体表面，总指挥舰的派头才正式显现出来。中央发动机未开启，以气动前进的战舰好似一个漆黑的圆盘，在舰队阵列中穿行，幽灵一般让人毫无察觉。
    战斗天使号的庞大身躯，拥有着能直接容纳战舰降落的通外舱门。空气随着舱门的开启而剧烈震荡着向外逸出，而内中的水汽却还未来得及逃逸出去，便随着舰外低温的奔入而凝结成冰，盘附到通外舱壁以及黑暗之城号那不反光的表面。
    丽可夫那庞大的身躯，随着悬浮阶梯的匀速向下铺展而慢慢走向舰板。舰板地面两侧，为了迎接丽可夫而刻意经过筛选的清一色紫纹等高虫人随着丽可夫的经过而次第下跪，直到走廊门前的阶下，是单膝跪地的艾莫。
    丽可夫并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艾莫，而是径直的走上台阶，转身面对阶下众人。随后，发光的触角冲脑后显现。5秒钟后，随着一句爆喝，两个紫纹虫人应声倒地，七窍流血而亡。
    “我看谁还敢发笑，礼不成礼，成何体统。”
    参与迎接的众虫人，也没想到这为大皇子居然还在这时候查看思想。只能一遍一遍默念着祷告之文，身体也不免在此等的淫威之下惊颤。
    “公爵平身，其他人跪到明天这个时候。”
    艾莫直起身躯，对于这位大皇子一来就教训自己下属的行径他也没发一言。专用穿梭舱早就打开舱门，提前等候在就近的走廊壁内。艾莫引导着丽可夫走进穿梭舱，直接飞向战舰驾驶台。
    “还是战斗天使号视野开阔，前瞻蓝域全景、后顾舰队全貌。”
    艾莫始终毕恭毕敬的陪同，但就是不发一言。丽可夫见状也只好直切主题。
    “进攻什么时候开始？”
    这种有指向性的问题，艾莫却再无法回避。
    “这次出兵，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我们只需要呆在这里，等蓝域母星资源枯竭，他们便会不攻自乱。”
    “他当他们傻啊？依我看，停在这里属于白白浪费时间，还给他们机会造更多的战舰做反抗。”
    “皇子可能不知，这蓝域是个无粮之地。只要我们守住这里，切断盖亚来的物资供应线，他们的生态会先行崩溃。”
    “那盖亚呢？”
    “盖亚更不能打。且不说战舰和行星防御系统，单是8个反物质行星就足够湮灭所有舰队和盖亚星系。想占领盖亚，只能以毁灭蓝域相要挟。”
    “我觉得，你的想法只对了一半。盖亚和蓝域，至少要进攻一个才行，否者就这样干等着，不具有威慑力。”
    “佯攻倒可，真攻的话，损耗无法估量。况且，兵力不能一次用尽了，防止再有别的不知名文明来坐收渔翁之利。”
    “哈哈哈，素闻战斗天使考虑周到，依我看，这未免也太多虑了。”丽可夫说着，便拿起总指挥专用的深空对讲机，发布命令道：“我是丽可夫威尔，所有战舰听令，立刻组成锥形冲锋阵，准备作战。”
    艾莫冷眼看着丽可夫的动作而并未阻止。而此刻真正尴尬的却是接到通知的战舰舰长：卡蒙舰队的指挥权，遵从“逢高顺移”原则，舰队的全体指挥官都被明确分级，而站在这最高级别之上的，便是神王古力斯塔，第二阶便是艾莫一人。至于诸王子，是没有分配具体指挥级别的，神王需要他们带兵的时候，就会从指挥阶层之外，单独分兵给王子指挥。
    此次明珠港湾的作战，丽可夫的兵力便是古力斯塔从艾莫旗下分配出来的。而重新合兵的那一刻，虽然神王分兵时并未明示，但依据惯例，明珠港湾作战完成，神王未有其他用兵指示，舰队指挥权在合兵一刻应自动归还艾莫。
    而丽可夫却偏偏挑这样尴尬的时间点下令，这着实让各舰舰长犹豫不决。
    命令之下，出于各种原因，还是有战舰开始移动布阵，而有的则慢吞吞的动了动，解释成响应布阵也可，解释成调整位置也通。多数战舰，还是保持严格的军事素养，原地不动，丝毫不给那些径直撞过来的战舰让路。
    “这TM算什么指令？居然还真有人遵守。”比艾莫更先暴跳如雷的是明萨罗，如今他已经被剥夺三彩格纹重归橙纹，担任第五作战小组组长。
    在二皇子叛乱失败被关押之后，青眼便收起了攀附皇子权威的幻想，本以为只要靠牢明萨罗这位炙手可热的指挥官的大山，也会风光无限，谁曾想，这喜怒无常的大皇子居然临阵剥夺了明萨罗的指挥权限和身份格纹。丽可夫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无意中得罪了这个不起眼的兽人小人物。
    “明珠港湾作战任务应急完成了，我们的总指挥是艾莫公爵啊。”青眼的发言，旗帜鲜明的从深空对讲机中传到第五作战小组全体舰长的耳朵内，这更加坚定了明萨罗的意念，随即下令：“指挥信号不明确，待核实，第五作战小组别乱动。”
    战斗天使号的战时全息投影，准确的将各舰的动向投放到了驾驶台前。丽可夫准确的记住了所有执行了他的命令的战舰。于此同时，艾莫也瞥了一眼战舰动态，做到了心中有数。但是对于这样尴尬的命令，他并不打算出头来收场，依旧冷眼旁观这幕笑话继续上演。
    舰队诸人，眼看着氛围越来越尴尬，没人想到怎样解围。少数应声而动的战舰在面向蓝域母星方向列了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锥形冲锋阵之后就再也等不到第二条命令。而那些动了动战舰位置试图蒙混过关的战舰，多数也没有胆量追随到锥形阵列之中。
    整个舰队阵列重回安静，空气仿佛静止，唯有尴尬的氛围还在继续发酵。丽可夫自知下不来台，便恼羞成怒的俯视着比自己略矮半个头的艾莫道：“呦呵，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了？你手下可真忠心啊。只是不知道父亲大人在得知你前线消极怠战之后会作何感想。”
    从战斗天使的通外舱再次驶出来黑暗之城号，已经重新披上伪装，如同那些陆续驶出的普通战舰一样，淹没在浩瀚无边的舰阵之中，盛名而来，无名而去。
    但是，大皇子和艾莫公爵争夺作战指挥权的消息，却很快在整个卡蒙舰队中传开。
    “公爵毕竟是总指挥，没有他们的命令，你们居然还敢真的跑去布阵。”
    “呵呵。这你就不长眼色了吧？艾莫现在是战斗天使，保不齐以后是个啥呢。你再想想，三皇子挂了，二皇子有了叛乱的污点，谁是唯一继承人？”
    “你这么说，倒也对，这样看来，倒是我们没眼力见了。”
    “下次注意吧，年轻人。再告诉你个秘密，这场战争艾莫能不能指挥到最后都不一定，据可靠消息，大皇子已经启程回卡蒙向神王申请指挥权了，回来肯定会分兵，想上进，不用我告诉你怎么争取了吧？”
    “别说了，艾莫过来了。”
    望风的一句话，这两个好不容易才在战斗天使号见了一面的舰长便慌乱分别各自逃窜。艾莫看见了他们逃窜时的慌乱，但却并没有深究他们的谈话内容。这些天来，这样的场景已经发生了多次，艾莫只能见怪不怪。蓝域人的威胁，已经随着舰队的兵临城下而慢慢消散，此刻，而自从大皇子见面后，另一股更强大的阴云却笼罩到艾莫的心头。
    “公爵，所有参与过暗月特别行动队的成员都分配完毕了。”无疆抱着一个小型立体成像仪站在门外。
    “放在那边吧。兽人自制制度建立的怎么样了？”
    “军队的比较好弄，多数沿用的是原来的管理模式。”
    “嗯，这么说，艾瑞那边给你压力了？”
    “也不算什么压力吧，种群积分怎么量化、领地怎么划分，本来就比较琐碎。艾瑞公爵否定方案，也是正常的。”
    “想不到，这耿直的蠢牛也有学会圆滑的一天。你先下去吧！”
    无疆并没有遵从艾莫的命令就此退下，而是呆呆的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怎么？还有话说？”
    “我有很多问题。”
    “那你就捡最重要的问吧。”
    “你查看过我那么多次记忆，也知道我是暗月特别行动队成员。别人不知道，我是知道，在这次消灭蓝域人之后，你们虫人肯定会对兽人再次进行‘大清洗’，别人不知道，但我知道所谓兽人自制是没有意义的，不过是为了增加兽人种群数量，帮助你们赢得这场胜利的工具。你们的要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为什么还让我活着，去帮你们组建什么兽人自制联盟？”
    “哈哈，还是那么耿直。我就知道你会问，没想到你会撑到现在才问。可惜我不能跟你承诺什么。我不会给你洗脑，告诉你暗月新教的记载都是错的。我也不会向你保证，你所谓的大清洗就一定不会发生。我甚至不能承诺给你什么。不跟你绕弯子，告诉你，你就是一个试验品。”
    “试验品？实验什么？”
    看着艾莫听到自己的问题不仅没有发怒，却还告别了刚才的憔悴之色，甚至有点振奋，无疆便也告别了胆怯，只是随着艾莫的回答内容穿进耳朵，无疆的表情却越来越发冷峻。
    “你先说说你的想法吧。假如有一天，所有兽人都知道了你所知道的秘密，卡蒙兽人和虫人，这两个种族还有可能和平共处吗？”
    无疆暗地猜测过很多次艾莫的动机，但被艾莫这样一问，他从没想过这位战斗天使的想法是这样的大胆：“怎么可能和平共处呢，大暴乱就是最好的例子。”
    “哈，你的想法跟多数虫人是一样的。大暴乱你仔细分析过吗？根本原因，不是兽人知道了那些秘密；而是信仰的突然缺失让他们感到自己被虫人蒙骗。根本原因在蒙骗。谈谈你吧，为什么大暴乱主使者，是一个曾经信仰非常坚定的狮人福尼克，而不是你这个什么都知道，还跟外星间谍亲密往来，更容易暴乱成功的牛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