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见鬼了,”梁铁军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他现在觉得这个案子不但古怪,还有点邪门。
“跟我来,还有个地方,我们必须去看看,”他带着两个同事,去了昨晚陆小江洗过澡的那个水房。
在水房里,三人转了一圈后,梁铁军和白峰直接开始脱衣服:“我们现在洗个澡,黄伦你在旁边看着......我说,你别看我们俩,仔细观察这个浴室,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但这就是一个很普通的简陋浴室,自然不会有什么发现。
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和不解,回到了行政办公楼,已经有人拿来了陆妍给陆小江探监时候的视频录像。
看了没一会儿,梁铁军就认出了一个熟人,陪着同来探监的两个男人中的一个,似乎是古琴市七弦区分局的高涛。
他怎么会来这里?陆小江的姐姐和他认识?
很快,梁铁军一直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一些,他发现陆小江和他姐姐的关系很差,甚至可以用恶劣来形容,就冲着这一点,他姐姐绝对有杀人动机。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陆妍给他的感觉很不一般,这个女孩子身上,应该很有故事。
接下来,必须要去查一查她了,梁铁军的目光又骤然变得极为凌厉。
而屏幕上又出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在探监结束后,这女孩子居然和陪她同来的另一个年轻男人吵了起来,然后这女孩子还动手打人了。
“小小年纪,脾气这么坏?”黄伦有点不可思议。
吵架就没啥好看的了,梁铁军翘着二郎腿,耐着性子看完后,关掉了屏幕,站起来在屋里来回地踱步,同时又开了一罐可乐慢慢喝着。
他轻轻打了个嗝,突然停下了脚步,抬头望着屋顶的日光灯,过了几秒后说道:“他们当时对话里,说到过一个藏在陆小江背后的人编了一个故事,去把这个故事给我问出来......”
白峰嘀咕了一句:“这个故事该问谁去?那个女孩子?”
梁铁军嘿地一笑:“可以去问问刚才躺在医务室里的那个黑皮小子,他如果还敢说不知道的话,你告诉他,明天就让他搬新家,我才不管他还有几天出狱。”
白峰马上应了声“明白”,他知道梁铁军的眼光很准,绝对不会看错的。
“等等,你再告诉他,出狱之前,抄写一百遍,交给他们的教官,否则不许出狱......谁叫他刚才给我装傻,不肯老实交待。”
“我这就去办,”白峰憋着笑出去了。
白峰走后,梁铁军和黄伦坐在办公桌前,翻看研究着陆小江平时在监狱里的记录评分表,但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来,一切都显示,这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少年犯。
没有精神方面的疾病,也没有被下过药,就无缘无故地突然发疯,难不成是被某个巫师下了诅咒?想到这里,梁铁军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这种荒谬无稽的事情,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信的,他又要来了关昭平的资料,细细地琢磨着。
关昭平,今年17岁,父母早丧,由于斗殴伤人,被判入狱三年半,在监狱里的表现一直四平八稳,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但是狱警却说,陆小江很巴结他。
不过梁铁军很快又得出结论,陆小江的死和关昭平没啥关系,因为当时关昭平差点被陆小江掐死,他不可能去演这种风险太大的苦肉计,但是他为什么要编那个什么快递员的故事呢?仅仅只是为了好玩吗?
白峰回来后,把那个故事告诉了梁铁军,梁铁军呵呵一笑,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可乐,说道:“那个女孩子说故事里有破绽,我倒是挺好奇的,这故事听起来合情合理,破绽会是在哪里?”
他身边的两个同事都摇头。
“行了,接下来,白峰你留在这里,继续从陆小江的日常生活中找寻线索,黄伦你跟我去一次古琴市,我们必须去找一下陆小江的那个姐姐了,这女孩子绝对有问题,”梁铁军的语气斩钉截铁。
黄伦问:“头儿,就因为她和陆小江关系不好,所以你怀疑她?”
梁铁军摇摇头:“凡事不能光看表面,她大老远地跑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给陆小江探监,却从头到尾一直在挑衅和刺激陆小江,不但吵架骂人甚至还打人,你不觉得很不正常吗?所以我在怀疑,她这次探监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黄伦和白峰都愣住了。
“还有,明明可以在探监当天就送给陆小江的衣服,为什么偏要通过邮局?她这么做,是想掩盖什么,还是说,她想表示出别的什么意思吗?”
两个同事突然觉得豁然开朗,但马上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黄伦,该走了,答案很可能就在古琴市,在这个女孩子身上。”
他又拍拍白峰的肩膀:“随时电话联系。”
带着比自己还大了好几岁的助手黄伦,梁铁军驱车离开了少年监狱。
下一个目的地是古琴市,目标,就是陆妍。
到了古琴市,已经华灯初放,两人随便找地方吃了点东西后,就直奔古琴市市局。
当一大堆和陆妍有关的卷宗摆放在梁铁军的面前时,饶是他见多识广,也是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陆小江行凶案,青石镇高中坠楼案,3.02区人民医院毒杀案,3.09青石镇陆家纵火案,还有市二医院的陆国华离奇病逝,以及这次的陆小江猝死案,这个才18岁的女孩子,居然会和那么多案子搭上边?
接下来的一整天,梁铁军和黄伦没有离开过古琴市市局为他准备的小会议室一步,一直在埋头研究这些资料,同时和陆妍有关的各种信息,也连续不断地传进了他们的耳朵里。
通过查阅卷宗,梁铁军发现这其中绝大部分的案子,以前都是七弦区分局刑侦大队的高涛在跟进,而且那个很可疑的小女孩陆妍,也和高涛一家关系匪浅。
又想起来高涛还陪着陆妍去探监,梁铁军就打定了主意,必须尽快找高涛聊一聊。
下午五点半,揉了揉有点酸疼的脖子,他开始打电话:“涛哥啊,我小梁…….嗨,别叫什么梁处,多见外,我来古琴了,想约你碰个面,如果你还没吃晚饭的话,我们一起聚聚?”
放下电话后,梁铁军对黄伦招招手:“走,吃饭去了,我约了个人。”
“头儿,我们和谁啊?”
“古琴市七弦区分局的高涛。”
饭局约在了离市局不远的一个酒楼。
当高涛接到梁铁军的电话时,心里不禁感叹一声,这一天终于来了,但他来不及细想别的,省公安厅刑侦处的梁处长有约,他只能放下手头的工作,马上赶了过去。
高涛和梁铁军以前打过一次交道,三年前,七弦区发生了一桩凶杀案,死者是个很有名的富商,那时候古琴市市局派了专案组来七弦区,结果却是一筹莫展。
后来省厅不满意了,指派当时只有三十二岁的梁铁军下来办案,结果梁铁军只凭着案发现场的一个红酒瓶塞,一路抽丝剥茧,在不到两天的时间里,就破了案。
那时候,长着一张精致的娃娃脸,可乐不离手又成天嘻嘻哈哈的梁铁军,他超高的破案能力,对于细节的捕捉和敏锐的判断力,都给高涛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涛哥,好久不见了,”高涛推开包间的门后,还没来得及开口打招呼,梁铁军就笑着站起来,对他一抱拳:“临时约你出来吃饭,仓促了些,别介意啊。”
“梁处太客气了,这位是?”
“我们一处的黄伦,”梁铁军又指指他自己的胸口:“叫我小梁就行了,处不处的挂在嘴上,见外了。”
寒暄了几句,大家分别落座,高涛笑着问:“梁处这次来古琴,有重要案子要办吗?”
梁铁军无奈地一摊双手:“是啊,本来都准备放几天的假了,但还是被老板抓了壮丁,派来查案子,涛哥你也知道,我们做警察的,想申请几天假期可难了,我昨天给我老婆打电话,告诉她休假要被延后,结果被她狠狠抱怨了一顿,我这真是无妄之灾......”
“梁处已经结婚了?”高涛难得地八卦了一句。他记得三年前,梁铁军来古琴市办案的时候,还接到过梁母的好几个电话,要他快点回去相亲。
“是啊,结婚了,我老婆普普通通的,就是个公司小职员,长得也不漂亮,但我就是觉得她好,”说到了老婆,梁铁军眉开眼笑,配上他那张本就显嫩的脸,一时之间,让人根本无法相信他就是省公安厅刑侦处的处长,接有突然,他又面孔一板:“涛哥,你还叫我梁处?存心挤兑我是不是?”
这小子的这张嘴,做警察真是可惜了,高涛摇头苦笑,端起酒杯:“小梁,继续喝。”
“涛哥爽快,再干一个!”
又天南海北地瞎侃了好一会儿,期间啤酒如流水般灌入两个人的肚子里,黄伦在一旁也陪着喝了不少,直到这时,梁铁军才慢慢转入了正题:“涛哥,我这次来古琴办案,需要你帮帮我。”
高涛点点头:“我猜你是来查陆小江的案子吧?已经有人和我说过这事了,但是我从没对其他人透露过,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我当然信你!”梁铁军笑着给高涛和自己倒酒,又慢慢咪了一小口,咂咂嘴后问道:“陆小江具体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
“这个就不清楚了,只听说是非正常死亡。”
“那我告诉你吧,”梁铁军就详细说了一遍陆小江死亡的前后经过。
高涛听完后,沉默了片刻,还没来得及张嘴,梁铁军又已经抢在他前面说道:“被高压电电死后,整个人都糊了,没法详细验尸,但是血液和胃里都没有异常。”
说到这里,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涛哥,我这次来古琴,就是为了查他的死因的。”
喝过酒后的梁铁军面色泛红,眼神却是异常清醒,他坐回座位上后,往嘴里塞了一口菜,伸长脖子咽下去后说道:“昨天我去了一次少年犯监狱,该查的都查了,并没有什么异常,我昨天晚上来了古琴,今天这一整天,我都在查一个人的资料,我说的是谁,你肯定知道的吧?”
高涛心想你终于说到点子上了,就直接回答:“我当然知道,其实以前青石镇陆家的几桩案子,我也怀疑了她很久,但是找不到证据。”
梁铁军嘿嘿一笑:“只要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就看我们能不能找到它了,涛哥,我现在不但要把陆小江的死因查清楚,青石镇陆家的其他案子,我也想弄个水落石出,因为我看过卷宗,作案的人,绝对是这个!”
他伸出右手的大拇指。
高涛嗯了一声:“需要我做什么,直说吧。”
梁铁军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故意问道:“涛哥,就不怕你侄子跟你急吗?再过一个多月,他就要带着他的宝贝丫头出国了,到时候,可是放虎归山,要再抓她就难了。”
“梁处,我侄子已经和陆妍散了,就在探监后,他们俩大吵了一架,陆妍当时还动了手,回来后,她就从我侄子家搬出去了。”
“哦,我看过探监时候的录像,原来那就是你侄子,长得绝对帅,”梁铁军摸了摸下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原来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吵架,没想到还挺严重的,那陆妍现在住在哪里?”
高涛心里冷哼一声,你会不知道陆妍在哪里才怪,脸上却还是微笑着回答:“她白天在学校里上课,晚上就暂时住在我一个朋友家里,但我还是不太相信,小丫头有那么大本事,可以让陆小江突然死在监狱里。”
“涛哥,我也不信啊!你都不知道,我刚看到这个案子的时候,真的是太兴奋了,这种离奇的案子,千载难逢,”梁铁军连连搓着手,又给高涛散了支烟,主动给他点上,坐下后猛抽一口:“我明天就去青石镇高中等她放学,你可别和任何人说啊,记得替我保密。”
高涛心想,你是省厅下来的大佬,我这个分局的小刑警,只有配合你的份儿,于是就答应了:“一定保密。”
“还有个问题,我必须要问,陆家向警察报警的那晚,说家里来了贼,他们怀疑是陆妍来过了,那一晚东湖花园的监控视频,你从头看到尾了吗?”
高涛一怔,想了片刻后回答:“我从下午五点的监控开始看起,那时候陆妍从学校回来后,确实是再也没有出去过,而那个监控录像,我一直看到我本人进入了那幢楼里,就不再看下去了。”
“那你进了你侄子家后,马上就看到陆妍了吗?”
“唔,并没有看到,她那时候应该在屋里看书,我在客厅里待了十几分钟就走了。”
“哦,为什么不去敲门求证?”
“当时一屋子的人,都是我侄子的同事,我观察过他们,都没什么问题,所以我认为陆妍不可能瞒着那么多人,偷偷溜出去的。后来我刚离开了侄子家,就接到了陆家报案的电话,马上又折了回去,这才看到了陆妍。”
“嗯,原来如此,”梁铁军缓缓点头,“既然涛哥你都看过这段录像了,那我就不看了。”
又边吃边聊了一个多小时,饭局结束后,梁铁军和高涛握手告别,同时笑着说:“未来的几天,可能还要麻烦涛哥,到时候可别嫌我烦啊。”
高涛哈哈笑着:“怎么会呢,有事尽管找我。”
回去的路上,梁铁军去路边的超市买了罐可乐,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半,长长地打了个嗝,这才觉得胃里舒服了不少。
黄伦问:“头儿,没事吧?你刚才喝的有点多。”
梁铁军用手擦了擦嘴巴,呼了一口气后,缓缓说道:“酒这个东西真是讨厌,还是可乐好喝,但偏偏有时候,我们就是离不开酒。”
“头儿,你觉得高涛怎么样?”
梁铁军哼了一声:“高队是个老刑警了,其实,我也没想着要他帮忙,我只希望他别暗中阻挠就行了,通过今天这顿酒喝下来,我觉得他应该不会这么做,他也不敢这么做。”
“那明天下午,头儿你真的要去和那个叫陆妍的女孩子碰面吗?”
梁铁军摸了摸下巴,两眼开始放光:“当然要去,就是和她聊聊,有机会的话,最好同她吃个饭,这个小丫头,长的还是挺漂亮的呢。”
黄伦心里暗暗好笑,梁处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实际上可是个妻管严。
“我们先回去休息,明天,就该和正主儿碰面了,”梁铁军淡淡地笑着:“身上背着那么多案子的小丫头,偏偏又找不到她的任何犯罪证据......呵呵,我真的挺期待的。”
而另一边的高涛,此时也是心里敞亮,今天这顿酒绝对不是为了叙旧,因为他和梁铁军并没有很深的交情,相反的,梁铁军是带着很强的目的性来的。
刚才在饭桌上,大家看似亲热地聊了那么多,梁铁军还故意放低了自己的姿态,但这些都是表面现象。事实上,他的强势以及对话语权的掌控,甚至绵里藏针地对高涛以及古琴警方的几次敲打和警告,高涛早就清楚地感觉到了。
梁铁军的思路很明确,他不但已经盯上了陆妍,同时,他要独自破案,他不需要古琴警方插手,更不许有人暗中使绊子。
省厅下来的人,从来都不会是好相处的。高涛默叹一口气,他既没能力,也没资格插手梁铁军的侦破工作,那么,他就只能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陆妍,不管你是不是害死陆小江的凶手,现在省厅来人了,要把你的新账旧账一起清算,你还有本事像以前那样,有惊无险地扛得过去吗?
也许过不了几天,就会有答案了吧......
陆妍在王斌家里,已经住了好几天了。
王斌夫妇俩都很照顾她,但陆妍也知道,自己只是在这里短暂地住几个月,因此一直非常安份低调,白天的时候一个人上学放学,晚上回来后,就埋头于功课。
再过十几天就要高考了,她的高考第一志愿填了首都的一所名校,迈阿密大学牛津分校对她来说,已经是不可能去实现的一场梦了。
而自从那天在社区派出所分别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联系过高俊阳,更没有见过他,她甚至不再提及他的名字,仿佛过去这些日子,她的身边从来就没有出现过高俊阳这个人。
而未来的很长时间,她还将和孤独相伴。
学校里的新课早就上完了,现在每天都是复习课,今天下午最后两节课又是自修,陆妍正趴在桌子上听着英语听力,有同学跑过来喊她:“有人找你,他在学校顶楼。”
陆妍一头雾水地摘下耳机,通往学校顶楼的那扇门已经上了锁,现在居然有人要约我在那里见面?
季凯波这个名字,突然又出现在了她的脑中,紧接着,不好的预感瞬间扑面袭来。
她慢慢站起身,走了出去。
通往平台的门开着,一个长着娃娃脸,有点秀气的男人正在顶楼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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