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玉踏着满地的紫藤花瓣迈过九重天门,远远就见一位儒雅男子迎面走来。那男子一袭青袍,面带微笑,向他拱手行礼,道,“银玉神君。”礼毕走上近前寒暄道,“神君怎的独身一人?这是要去何处?”
银玉看他一眼,道,“冥王。”又道,“长右来禄枳仙子门下听学,我与他同行,便来探一探天君。”
妣修怔了一怔,后轻笑一声,道,“禄枳仙子的风雅之名享誉天界,长右神使在她门下听学,定能受益良多!”转而又道,“不过,少尊若是知晓这事儿,怕是要幸灾乐祸了!”
银玉眸中划过一抹情绪,问道,“你近日见过杜衡?”
妣修状似随意的道,“自是见过,此时少尊约摸还在冥界呢!”见银玉定定的看着他,忙解释道,“前些时日,少尊来冥界,正好赶上了犬子新建的府邸开府。冥界有一习俗,新邸开府需全年设宴遍请四方。少尊见此事稀奇,便与犬子一同忙活了起来!”
银玉闻言沉默了,良晌后开口道,“即是令郎的开府新宴,冥王合该早些回去才是。”
妣修闻言拱手施一礼道,“神君说的是,如此,妣修就先告辞了!”
银玉颌了颌首,道,“冥王慢走!”
银玉的异样,妣修自是察觉了。送长右来禄枳仙子门下听学?这话别人信,他可不信。别的不说,就说这焚香、煮茶、谱曲、作画这些风雅之事,禄枳仙子能比银玉更精通?
天族的那些仙子、仙君们,修习这些风雅之事或为名、或为望、或为抬高身价,总是有所图谋的。只银玉一人是闲的。正因为他是闲来无事,所以心静,也因心静,才最能悟出这其中的精髓!
长右若是四艺不好,银玉大可让他在神界静心养神,然后在指点一二便可。为何偏让他来禄枳仙子门下求学呢?
禄枳仙子虽精通风雅之事,却过于苛求表相少了些意境。他都能看的出来,银玉会不晓得?银玉既晓得却仍把长右送来,只能说明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杜衡这些时日一直待在冥界,银玉应是见他没回去,忧心他会在下界惹出是非来,这才特地跑来九重天。
不过,也着实让他觉得意外了。
银玉关心杜衡他一直都知道,毕竟杜衡承了父尊的血脉,银玉又答应过父尊照顾他,上心些也不足为奇。
奇怪的是,银玉会主动找来。
若杜衡在下界惹出什么祸端,自会有主事之人报给天君。天君收了奏柬,见事关杜衡,必定会找去神界,断不会私做处罚。这套程序银玉心知肚明,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非要亲自跑一趟九重天?
虽说奇怪,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就只能暂时放置一旁了。
现在对他来说,最要紧的是杜衡。杜衡只有在心灰意冷之下,才会心甘情愿的入世。若让他知晓银玉亲自出神界寻他,心里必定又生杂念。如此,他布的局将再次被打乱。
他准备了这么久,绝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它,尤其是在这临门一脚的节骨眼上。
银玉寻杜衡,无非就是不知他的去向,有些担心罢了。既如此,他把杜衡的去向告诉他便是了。银玉向来不喜吵闹,歌舞升平的正宴都甚难请的动他,更何况是妖灵、魂使、群魔乱舞的开府新宴。
待他知晓了杜衡的去向后,哪怕有一丝想要去寻他的念头,听到“开府宴”这三个字后,也会退避三舍。
妣修走了后,银玉站在原地愣了许久,直到第三波仙子提着灯盏,端着器具朝他行礼经过后,方回过神来,改路朝无上天行去。
这几日,杜衡怒吼着质问他的模样,一脸伤心的模样,苍白着脸看他的模样,总会时不时的浮现出来。
初时,他以为是自己心不静,于是便入定潜修,决定将心经从头到尾重修一遍。刚觉的奏效了些,就听长右说杜衡数日未归,且离开时神思恍惚……
听了这话,那些消失的画面,忽地又在他的识海中活跃起来。这回他不认为是自己的问题了。想了想,觉得许是神族间的共鸣,杜衡或许是想借此给他传递什么讯息?
于是便寻了个由头来了天界。天君乃六界之主,掌六界事知六界事,若杜衡在下界有个什么,最先得到奏报的定会是天君。
可没等他见到天君,倒是先碰到了冥王,且得知了杜衡安好的消息。不仅安好,还同冥界少君玩的不亦乐乎。
按理说,听到这话他该安心了才是。可不知为何,却隐隐的有些想发怒。就如在羽渊时,他一把将杜衡甩出灵息圈子时的心情,很是莫名其妙。
他不懂自己这反应到底为何,难道是他修炼时出了差错?可细细的探看了一遍识海,并未发现异常之处。略一思忖后,他决定去一趟无上天,兴许同三尊论论道,就能悟出个子丑寅某来了。
但他不晓得,这一去无上天,便与杜衡彻底擦肩而过了。
应晨乘着云团将杜衡带回了冥界,过冥魔分界门时发现叫不醒他,立马慌了神,捏了个法咒一番查探,才晓得他是力竭陷入了昏睡状态。
若神元罩还在,这事根本就不用担心。可问题是,神元罩不在了。神族力竭陷入昏睡,要如何处理他一概不知,只能手忙脚乱的揽起杜衡,一路直奔冥王府。
一进府邸便扯着嗓子喊道,“父王,父王快来帮我!”
暝应声走了出来,见状忙上前扶住杜衡,道,“少尊这是怎么了?”
应晨道,“力竭,陷入昏睡了。”
暝帮着应晨将杜衡就近扶进书房,安置在妣修平日小憩的内室,疑惑道,“力竭?少君可确定?”
应晨自然晓得暝在疑惑什么,一面将杜衡放在床榻上,一面解释道,“他的神元罩没了!”
暝惊了一惊,正欲在问,就见应晨连喘口气都顾不得,就施法将一朵朵净莲抛到杜衡身上,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搭理他。
想了想,转身朝室外书架旁的储物柜走去,一通翻翻找找,拿着一瓶丹药走回了内室,将瓶子递到应晨面前,道,“净莲之息对神族并无多大用处。这是櫰香丹,滋补灵息的,你可喂一颗给少尊,试试效果。”
应晨收起术法,抬头看他一眼,接过瓶子道,“多谢!”
语毕忙打开瓶塞,取出一颗棕红色的药丸,俯身扒开杜衡的嘴,将药丸推了进去。担心他不吞咽,还特地将他的下巴抬高,待到亲眼见他把药咽了,才重新将他的头放平。
少顷后,转头朝暝问道,“父王呢?”
暝道,“殿下去了天界!”
应晨又问,“可有说何时回来?”
暝道,“未曾。”
应晨低下头思索了许久,伸手将杜衡腰间的玉佩解下来,递给暝道,“劳烦你跑一趟神界,将杜衡的情况告知银玉神君。”
暝看了眼应晨手里的玉佩,上前接过,应了句,“是。”转身便没了踪影。
都说子肖其父,见了应晨的模样,暝才觉得此话果真不假。他追随了妣修这么久,没人比他更清楚,妣修为了那位散了灵识的仙君都做了些什么。
如今见少君这副模样,分明心悦少尊,却仍让他去寻银玉神君,只怕又是一个痴情的种。只是,他怕是要让少君失望了,这块玉佩注定请不来银玉神君。
但样子还是要做的,接了玉佩后他径直朝天冥分界处而去。路过一片郁郁葱葱的水晶兰时,摇身一变,化作一株黑色的曼陀罗,隐入了花海中。
冥界若不刻意计算,根本不会晓得时日过去了多久。一轮圆月永远挂在空中,柔和的月光洒下来,将这方世界照的如梦似幻。
黑色的曼陀罗周身泛着一层银色的光芒,一动不动的立在水晶兰中,尤为显眼却又意外的无违和感。日复一日,不知过去了多久,一股清冽的气息逼近,就见如蜡像一般凝固了的曼陀罗,忽地招展了两下枝叶,化作一缕黑烟,瞬间消失了踪影。
妣修方踏入冥界领地,就见一抹黑影闪过,暝一袭黑衣出现在他面前,抱拳行礼道,“殿下!”
妣修诧了一诧,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道,“你是特地在此等我?”
暝未直接回答,而是拿出一块玉佩,道,“属下领了少君命,去神界请银玉神君,不好在府邸周围现身,只得借水晶兰隐去气息,在此等候殿下了。”
妣修抬手接过那枚玉佩,朝周围的花海看了一眼,道,“委屈你了!”
暝道,“属下并未觉得。”
妣修看着他身上裹的那层水晶兰毒液,顿了一顿,道,“你为何不去天界寻我?”
暝道,“属下担心擅自出现,乱了殿下的计划!”
妣修愣了一瞬,少顷后才道,“杜衡现下如何了?”
暝道,“属下出来时,少尊失了神元罩,陷入了昏睡。具体情况少君不愿多说,属下便没问。”
妣修眯了眯眼睛,幽幽的道,“看来魔君已有了决断。”朝暝道,“走吧,我们一同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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