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楼富贵荣华

12、

    
    贾府的奶嬷嬷可是肥差,那是要跟着主子一辈子的,过的是大富大贵的日子,比六七品小官家的日子还富贵,多少人削尖脑袋花银子找门路往里奔,她这也是托了贵人的福。若是保不住,能悔断肠子。
    想着想着,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将怀里的乔三给甩出去。这让乔三更加不满,这人实在不得用,便抬眼狠狠地瞪了王嬷嬷一眼。
    被瞪的王嬷嬷吓得一啰嗦,赶紧收拢心神,再不敢胡思乱想,只一心一意地顺着抄手游廊往荣禧堂跑去。
    春华跟在后面一路小跑。她年龄不大,腿短力气小,自然是跟不上王嬷嬷一个成年妇人的脚步,可不就跑的气喘吁吁。不一会,便小脸通红,鼻孔更是喷出两条白色的雾气,跟西游记里的妖精似的。
    不止她,小厮夏至、秋分同样如此,看得趴在王嬷嬷肩上的乔三心里直发笑。
    别说,这人火来的快,去的也快。因心有倚仗,又是众目睽睽之下,反倒不用担心再有人偷偷下手害他小命,人自然乐观。
    一行人风一般跑着,乔三小手指了指夏至:“你去告诉大老爷,说我被人丢进荷苑湖里了。”又指了指秋分,“你同样将这事儿报给国公爷,就说湖里还有个凶手,让人去瞧瞧还活着没。”
    “是,瑚大爷。”夏至、秋分忙听话地去报信了。其实从乔三一出现在荷苑门口,便有想巧事想立功的仆人去了贾赦夫妇跟贾代善夫妇跟前报信,只是府里院落大,还没跑个来回呢。
    乔三将一干人等支开后,长长出了一口气。他还是不太习惯这种身边围满仆从的日子,尤其丫鬟小厮不过十岁左右,还都是童工!心里不落忍,又要用人,便只能使唤使唤岁数大的婆子了。
    一连跑了一刻钟,乔三一行才来到荣禧堂,可见这府上的面积着实不小。
    荣禧堂自然是不一般的,大院落里正面五间正房,左右两侧各数间厢房,各有小门来往,四通八达,轩昂壮丽,看着就不一般,是荣国府最气派的建筑,无疑是荣国府的权力核心。
    走进堂屋,迎面是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上写斗大的三个字“荣禧堂”,后面还有一行小字:“某年某月,书赐荣国府贾源”。
    去过故宫天坛的想必都见过类似的大匾,要不说红楼是曹公影射爱新觉罗一家子的事呢。
    正堂下首靠墙的紫檀雕螭大案上摆着三尺来高的青绿色古铜鼎,悬挂着待漏随朝墨龙大画,一边是金蟭彝,一边是玻璃盒——这或许就是所谓的“钟鸣鼎食”,能早朝面圣,备受恩宠的人家。
    不止如此,这同样说明玻璃这会还是价格高昂的宝贝,要不一个破玻璃盒子能同金蟭彝比?金蟭彝可是青铜祭器,在贵族家中也是贵重的陈设品,能与其并驾齐驱的显然只有价值相当的物件。
    眼神扫过玻璃盒子,乔三微微撇了撇嘴,眼中不屑一闪而过。
    继续打量,好与脑中的记忆一一印证。
    两溜十六张楠木交椅并排摆着,正中墙上挂着一幅乌木联排,字迹錾银:“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原来是东安郡王穆莳手书。
    东安郡王也是四王八公小团体中的一员。
    后来有个南安郡王在南海沿子兵败被擒,算算时间,该是这个题字的东安郡王同辈南安郡王的儿子或者孙子。
    这也从另一方面佐证,东安郡王与贾府的关系很亲密,不亚于北静郡王。但有趣的是这个东安郡王在书里只有在这里出现了,西宁郡王自始至终都没露过面。
    四王八公明目张胆的聚会只有一次,便是秦可卿出殡的时候,出席的都是小辈,各家中的世子、孙子。
    反正,在乔三眼里,荣国府为大团迷雾围绕,更有数不清的秘密隐藏其中。
    正房自然不住人,贾代善夫妻便是住在这后边的厢房。
    才过了穿堂,便看到厢房跑出来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正是贾史氏身边的一等丫鬟,名儿有趣叫玻璃的。她远远便笑着喊道:“快进来,热水给瑚大爷备好了,老太太正着急,要打发人去迎呢。”
    王嬷嬷谄笑着应和:“就来了,就来了。”这会,她可不敢再有一分小心思,唯恐被老太太看见,那可是会要了小命的。谁不知道老太太手段狠厉,没见老太爷后院只得三个庶女没有一个庶子吗?她虽然见识不多,可耳濡目染之下也不相信这里面没有花头。
    脸上挂着肃然的表情,王嬷嬷快步走进房间,果然,给乔三泡澡的东西都备好了,热汤里甚至放了驱寒的药草,姜片什么的。
    见春华战战兢兢地不敢用力给乔三脱衣服,玻璃赶紧上前帮忙,与王嬷嬷一起,七手八脚地将乔三身上的衣服全部脱掉,将人抱起放进浴桶里。
    被三个年龄不一的女人扒得精光,乔三不是不尴尬,但他必须保持好人设啊,原主可不就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族少爷,还真不会脱衣穿衣!
    坐在浴桶里,被热水一浸,身心都舒畅起来。热流顺着毛孔进入体内,在功法的运转下驱逐着体内的寒气,就连脏腑里的也被清除,不留一丝。
    闭着眼睛,乔三感觉头部被盖上了一块热烘烘的毛巾,不由舒服的轻叹一声:“唔。”
    耳边是水花的轻轻溅动声,伺候的没人开口说些无意义的巴结谄媚一类的话,对此他很满意。
    以为彻底逃脱了险境,乔三精神越加放松。谁知这么一放松,人便昏昏欲睡起来。也对,一个五六岁的幼童精力体力毕竟都很有限,这么大半天的一整,可不就筋疲力尽了嘛。话说灵魂再如何强悍,WIN10的系统光靠386的CPU它也跑不动啊!
    半梦半醒间,头部突然再次被按到水下,窒息感再次袭来,乔三猛然睁大眼睛,我草,又有人下黑手了?!不弄死小爷不甘心是吧?!
    乔三不再挣扎。
    他已经感觉到这会下手的已经不是普通人,对方的手掌正吞吐着内劲,一旦无法将人溺毙,便会击碎他的脑壳。
    眼前似乎出现红红白白的混和物,乔三决定脱险后绝不再吃豆腐脑。
    是谁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一个稚子出手,难道贾瑚的身世有蹊跷?不能吧?有蹊跷地不该是甄贾两位宝玉吗?这会还是个细胞呢。
    想法不过一闪,并不耽误再次从空间里发射暗器,这次他可没有保留实力,直接放了带毒的金针。
    金针闪着幽蓝暗光,穿破水的阻力,刺入凶手的手心,又随着血液逆流而上。不过几息的时间,毒针便进入心室,毒性从心室通过血液传递至全身。
    “扑通——”
    一声闷响,有物体重重落在青石地面上,是中毒的凶手。
    “乖乖,光听这声音就知道行凶的人是个精壮大汉,起码八尺,乔峰级别的。”乔三砸吧着嘴从浴桶里爬出来,抹掉脸上的水,抬眼望去:
    房间内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个人,春华、王嬷嬷、玻璃都在其中,还有送水换水的粗使丫鬟两个。
    再看浴桶边趴伏在地的一个陌生人,显然是不知怎么摸进来的凶手,一身黑色夜行衣,黑布包头,不露一丝头发,脸上还蒙着黑巾。
    “难怪没人开口,感情都中招了。”
    乔三跳出浴桶,三下两下擦干身体,迅速换上备好的衣物,又给自己裹上皮袍,穿上鹿皮靴子,这才走近春华,摸了摸她脖颈上的脉搏。
    “中药晕倒了。”吁出一口气,想来凶手也是怕死人太多,搞出的风波太大,成为贵族公敌。
    来到黑衣人跟前,扯掉对方脸上的面巾,乔三楞了,眼前是一张苍白如纸却十分俊美的脸庞,剑眉入鬓,鼻如悬胆,一表人才,完全不像杀手。
    话说,杀手不该是平常面孔,叫人忽视甚至无视,好不留下痕迹吗?
    “怪哉。”皱了皱眉,乔三怀疑对方并不是单纯的杀手,应该另有身份。
    想起玻璃的话,说贾史氏也在,却一直没有看到,他连忙往旁边的房间跑去,若是猜测不错,对方一屋子的人应该也中药昏迷了,时间应该是玻璃离开之后。这才能说明一向关心贾瑚的祖母听说大孙子落水为何连面也没露一回。
    腿太短,走起路来太慢,只能加快频率,跑了过去。
    掀开青缎门帘,冲入贾史氏的房间,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房间内烧着地龙,热烘烘的,过冬最是惬意,一向是贾瑚爱来的地方。
    在贾瑚的记忆里,这里有好吃的点心果子,有好喝的玫瑰露梨膏,有好玩的九连环拼图,最重要的是有个对他百依百顺捧在手心里的祖母。
    而此时不管是祖母,还是祖母身边的婆子丫鬟全都瘫软在地,昏了过去,整个房间内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乔三先是环视四周,皱着眉思索对方是如何下药的。
    能掐好时间将这么多人同时药倒,不留一个漏网之鱼显然不是简单的事。
    哪个贵族家里伺候的人不是成堆?大家族琐事众多,常有人不时前来回报,要一一安排如何处理,仆人往来间络绎不断,能找到空子的人对府上的安排一定很熟悉,这才能巧妙利用人事上的漏洞。
    这是对普通人而言。若是身手了得的高手却也未必多难。
    想到黑衣人已经练出内气,乔三摇摇头,“还有马道婆之流。”
    后者通过扎小人行诅咒之法甚至能搞得贾宝玉王熙凤昏迷数日,显然已经脱离了常理,还挺玄幻。
    书毕竟是书,在成为一个真实世界时无疑会自动修复其中的BUG,不能用固有的观念看待。比如今天发生的这些,书中根本没有,却被世界意识自动填补。
    第一次穿书,乔三犯了经验主义错误,那就是想的太多。
    眼睛扫过贾史氏的手炉时,他愣了愣,迷药竟然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这样看,动手之人只能是贴身伺候的一等丫鬟了。
    心头忽然不安起来,顾不上细查,乔三掉头往洗漱间跑去。
    周围静寂如坟墓,只有他踏在青石地面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又一下。
    扯开门帘,往洗漱间望去,脸登时黑了,黑衣人不见了,一同消失的还有玻璃。
    转了好几圈,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没再发现异常之处,只能说以目前的实力与对方差距甚大,远远无法匹敌。
    “国公爷!”正挠头间,低呼声从正堂处传来。这个声音很陌生,略有嘶哑,至少“贾瑚”是没听过的。
    “瑚儿可好?”问话的是荣国府一把手,荣国公贾代善。
    “瑚少爷无事,其他人全部昏迷,不过没有损伤。”嘶哑男声低声回道。
    “一会到书房细细回报给我。先去瞧瞧瑚儿。”贾代善如此说。
    “是,主子。”
    “赖清,大爷那里可受惊了?”贾代善又问。
    另一个略苍老带着急喘的中老年男音恭敬回道:“赦大爷确实受惊了。太医说他那香炉里的香有催情作用,长此以往,会坏了性情。所幸发现的早。”作为下人,哪怕受老爷重用,他也不敢多说大爷的坏话,人家可是亲父子。
    “哼。如此不择手段,便是登了顶也是暴君,下作。”贾代善低声怒喝。
    听到这里,乔三便冲出了房,往贾代善跟前跑去。
    贾代善已经走进厢房正堂,见孙子小炮弹一样扑了过来,连忙双手抱住,笑道:“乖孙!”
    “祖父。”乔三学着贾瑚的样子咧嘴笑着喊。
    贾代善看起来四五十岁模样,两鬓已染霜,国字脸,单眼皮,浅棕脸盘上浮着数点麻子。或许是出身武将,生的颇为魁梧,腰杆笔挺,很有军中之风。
    “瑚儿今儿个可吓到了?”贾代善双眼紧紧盯着乔三,目光深邃,看不清用意。
    乔三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自己已经露馅了,对方已经发现他与原主的不同?
    尽管如此,他还是定下心来,试着把自己当成真正的贾瑚,一个五六岁的幼童。
    对着手指,他重重点头:“是吓着了。追小猫咪掉进湖里,还被人往水下按。”
    “那你是怎么逃脱的?”贾代善一脸严肃,紧紧盯着乔三的眼睛。
    乔三自然不怕,要哭不哭地回答:“冷,水里特别冷……然后就飘了上来……有个婆子掉水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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