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萧酒

第一百八十一章 习武初心

    
    山林间,两道人影在林中飞跃。
    单黎夜先停下:“现在可以说,你主子是谁,你又是谁?”
    知道她姓单的人,应该不多。
    她怎能不在好奇之余谨慎多心?
    男子随她而落,皱起眉角,沉咏道:“有件事,我家主子也是意外得知,虽有心想帮忙,却还是晚了一步,在说之前,望单姑娘做好心理准备。”
    单黎夜奇怪道:“什么事?”
    男子不说话,忽朝前面展身飞去。
    单黎夜沉思片刻。
    让她做好心里准备几个字,令她神色不安,不知这男子到底意欲为何,她追了上去,经过一夜不休的飞奔,前面领路的男子,有了微微的喘息声,后面的单黎夜,仍是不喘不乱。
    天快亮了,见他还不停下,她已是恼急,无心陪人玩什么追逐的游戏,足下发力,直接跃过男子,在他面前横挡。
    男子被迫停下。
    单黎夜不客气道:“有话说话,再装神弄鬼戏弄我,别怪我下手不留情。”
    “我并不是戏弄姑娘。”男子环顾四周,轻道:“这里,离丹阳峰不远了。”
    丹阳峰?
    右边的眼皮不自觉的跳了跳。
    单黎夜想起,她之前来过这儿,迷雾竹林,就在丹阳峰隐蔽的幽谷里。
    “单姑娘,你的师父……”男子顿了顿,似乎有什么话不好说出口。
    师父……怎么了?
    抬起急切的眸,盼男子继续说下去。
    男子却幽幽叹息了声,不再多言,眼睛看向幽谷内,神色有些悲楚哀意:“单姑娘,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心中不期然的下坠,师父的背影,瞬间从她脑海闪过,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已经发生,强烈不安的念头杂糅,让单黎夜心中慌措,不再管男子,迅速飞跃飘闪,朝迷雾林奔去,穿过那层厚重的雾气,纵身进入幽谷。
    路过竹林时,看到地上遭乱的痕迹,断裂的竹树,赤色凝固的血迹,她料想这里应该发生过很惨烈的争斗,顾不得太多,快速通过,她立在竹楼面前。
    竹楼院落更是乱成一团,晒干的药草,碎开的水缸,破裂的竹椅,无一不诉说着这里经历的打斗是如何激烈。
    望着那扇紧掩着的屋门,她闪烁着不定的眼神,不知怎的,竟然有点害怕。
    但愿,是她想多了。
    但愿,是她想错了。
    走近门边,双掌推开门,她一眼就能将竹屋望到底,屋里陈设简单,正对门口的小榻上,躺着一个人。
    这一刹那,单黎夜只觉心中坠得冰凉透彻,窒息感扑来,仿若抽走了所有力气,她疯狂奔了进去,因足下太急,却不知怎的脚软,快要靠近时,踉跄不稳,狠狠的摔倒在地上。
    离小榻很近了,她抬起头就能看见,小榻上安安静静睡着的人,身上遍布血迹,脸色很惨白。
    是死人毫无血色的白。
    不会……一定不会的……
    她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撑着腿软爬起来,好不容易到了榻边,碰到他胳膊,摇了摇,但他没有任何反应,她伸手,触碰上他的脸,只有冰冷蔓延。
    好凉啊。
    也好僵硬。
    手掌颤动,止不住的抖,她控制不了自己,想说点什么,但忽然哑声失语,她突然开口说不了话,她试图让自己发出点声音,可喉间似如千斤坠压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有压抑闷哼的痛苦。
    看着面前这具冰冷的尸体,闻着极近的腥臭,她变得无措,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脑子里嗡嗡作响,没法冷静,没法镇定。
    手,碰到了裳虹剑。
    带血的裳虹剑,好多血。
    是谁的,是谁的。
    会是谁的!
    “单姑娘,节哀。”
    见她迟迟不出来,男子进了屋。
    却没料到,她闻声抬眸,刹那间,那股无处安放的悲痛有了执念,只见她手持裳虹,出招快速,狠厉的剑招连打,向他袭来,男子容色诧异。
    不到片刻,竹屋门碎裂,男子被一脚踹出屋子,摔到了院落。
    血迹已干的裳虹,指着他的脖子。
    她冷挑着长长的睫毛,嗜血的眼中带着浓浓的仇怒,嘶哑的嗓音压抑:“告诉我,是谁做的,是谁杀了我师父!”
    脖子下的剑峰,冰凉冷透。
    剑上凝固的刺鼻腥味,令他皱眉。
    “说!”
    这一声,更是痛彻撕厉。
    男子望着她这副怒容,有些颤冷之意,只怕她听到仇人,会更加抑制不住,男子渐渐收回目光,眼眸撇向地面,回道:“主子说,是当年暗杀叶书柔的人。”
    她凝冷,顿了顿。
    “你,再说一遍。”
    剑刃骤紧,轻轻一扫就能要命。
    男子知道她想听什么,冷静道:“我只如实转告消息,至于其他并不知情,单姑娘即便杀了我,我也说不出什么。”
    “所以,你主子的意思,是要我亲自去问么?”低下的幽眼,冷厉直逼。
    男子不说话,仿佛是默认。
    她撤下剑,最后冷怒道:“滚!”
    男子爬了起来,瞬间离她远远的。
    待男子离去,单黎夜只觉身心倦怠,回头再次踏入屋中,脚像灌了沉重的油铅,每走一步路,都是如此沉重,如此艰难,又如此无力。
    折返回榻边,她呆呆站着。
    榻上人苍弱熟悉的脸,仿佛把她带回了很久之前,她记得第一次与他相遇,他一出场就像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很帅气,她不过与他相识半个时辰,为了学武,就嘴甜得缠着喊他师父。
    他是个喜欢到处流浪的侠客,虽顶着璃月教主之名,却从没管过一天,但他很守信用,他说每个月来会教她一招,就真的只教一招,无论他在哪里,他都会准时来找她,从不缺席。
    见她学的很快,不到半天,就包打包会,他常常感叹:“不愧是名师出高徒。”她则毫不留脸皮的怼他:“是别人教的好,你教我的,根本打不过。”他却叹气道:“那个人,虽然教的好,可杀气太重,会把你这丫头带坏的。”
    是啊,秦楚潇说的没错,傅花隐只会残忍教她习武,总逼她跟人对打,告诉她每次比武都是生死取舍,要她以最快速度找出别人的破绽,要让她要懂,在这草莽江湖上的生存之道。
    而秦楚潇不一样,他会花半天时间教她一招半式,另外再花两天喝酒聊天,他会跟讲她道理,讲他周游天下的所见所闻,然后提出奇奇怪怪的问题,让她明是非辨道理。
    秦楚潇虽然看似浪荡不羁,但却是很认真的教她习武之道:“习武不是为了杀人,不是为了逞什么英雄好汉,也不是满足虚荣心以强为尊,习武,是为了力量,有这样的力量,可以足够保护心中在意的东西。”
    这一点,她是认同的。
    她习武的初心,本就是自保。
    只是那一次亲手杀人,又让她想到了不好的记忆,当尝到了第一次,很难不保会有其他的魔念产生,甚至会想,反正杀的都是无恶不作之人,杀一个,还是多杀几个,好似没有什么区别。
    她忽然小心翼翼问:“师父,你武功高强,行侠仗义时,有错杀过好人吗?”
    “我自诩非侠义之人。”他叹气道:“但是,做人呢,最重要的是克制,哪怕有毁天灭地的力量,也要学会克制自己心中的魔念,哪怕剑下的人罪该万死,也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秦楚潇的一番话,让她把心中修武所产生的杀念化解了下去,她再次在冰床调息运功时,心中无念,体中的内力忽变得清净透明,够她掌控自如。
    她这才明白,秦楚潇讲的那些,不是纯纯的在跟她聊天费口舌,她体内有爷爷传授的数十年深厚内力,若是她不好好运作将其融会贯通,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她曾缠着问他:“师父,你为什么不管璃月教,为什么你每次回来,总有那么多说不完的有趣故事,一人独往,你难道不孤独吗?”
    秦楚潇笑着回答:“因为你师父我只想要潇潇洒洒的踏遍天下足迹,想行侠就行侠,想仗义就仗义,想惩恶就惩恶,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我喜欢无拘无束,做一个自由自在的江湖浪子。”
    他教了她七年的武功,当了她七年的师父,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她把他当成可以依赖的亲人。
    没能控制住,单黎夜还是哭了。
    真希望有人来告诉她,眼前的这一切,这都不是真的,她好想好想师父能够再站起来,她要和他痛痛快快的打架,再也不承让他了,她要和他潇洒的饮酒,听他碎碎不完的唠叨。
    上次在刺史府,临走之前,他还说:“等我的好徒儿扬名立万,让我的名声再次响当当,为师一定请你喝天下最好的美酒。”说到最后,他喃喃了声音:“灵儿,要是你也不喜欢璃月教,不想去管,其实我也不会怪你的……你要记住啊,别让自己负担太多,要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为别人而活。”
    她笑盈盈的回应:“徒儿等着师父的美酒,不许耍赖。”
    明明说好的,他还要请她喝酒呢。
    作为他的徒儿,却那么不争气。
    短短的两三个月,身背数宗杀人命案,璃月教也因她分崩离析,她什么都没做好,扬名立万,怕是再做不到。
    她喝不到他的美酒了。
    再也无法兑现了。
    父亲没了,师父没了……
    什么都没了。
    她越在乎什么,就会失去什么,到头来,她真的什么都没了,为什么,为什么她身边每个人,都在离她而去,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在跟她作对!!
    心中那种不可阻挡的痛意,她再也压制不住,情绪极度失控:“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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