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她慢慢的走到柳开正面前,高声说道:“父亲,女儿自知没有立场帮四姨娘说话,女儿如今自身难保,也无暇顾及他人的生死,只是女儿想提醒父亲,侯府之中,父亲之上,尚有年迈的祖母,此事可堵住众口,不让外传,但却无法瞒过祖母,祖母生性仁慈,连只蚂蚁都不忍杀生,倘若知道了这件事,万一身体禁受不住,有了什麽差池,也就难保今日之情景不为外人所知了。"
赵桐听了内心一惊,赵怀落此番话果真一针见血,万一让高堂知道,侯府之中发生如此血腥之事,还是侯府一家之长亲手所为,那肯定会将她气到昏死过去。但心头之愤又难以宣泄,正当在他在苦心琢磨,该当如何处置春菊时,赵怀落又说话了。
只闻她说道:“敢问父亲有无想过,倘若这整件事情的来龙始末,被祖母知道了,祖母会如何处置?"
她见赵桐仍紧皱着眉,苦思不解,又再说道:“祖母向来教我们`严以律己,宽以待人',责求别人之前,先反问自己有没有过错。此事若让祖母知道,一定会先责备父亲未曾做到雨露均沾,才让四姨娘有机会向外寻求慰藉。祖母对四姨娘,顶多惩以禁足,或抄写`女戒'、`妇德'之书,不会再有更严厉的处罚。"
赵怀落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依女儿之见,若父亲真的对四姨娘已无情爱,又认为他无德无能,担不了侯府四夫人的头衔,没有资格再享受侯府中的荣华富贵,那不如就立一纸修书,将他逐出府外,让他在外自生自灭,与七妹妹骨肉分离,永不相见。相信这对他而言,会比死还要痛苦。"
赵怀落见刘凯正神色似乎有些动摇了,又紧接着说:“若是这样处置,就算祖母日後知道了,相信祖母对于四姨娘,并无特殊浓烈的情感,也顶多就是对父亲的薄情埋怨片刻,念念也就过去了。"
赵桐叹了口气,说道:“好吧,就依你说的办。"
便立时命人准备笔墨纸砚,洋洋洒洒写了一纸休书,丢到了春菊眼前,怒说道:“你立刻给我收拾包袱滚出侯府,从今往後,你这贱女人与忠勇侯府再无任何关联。来人啊,马上将他们这对母女轰出去,自即日起,将七小姐禁闭府内,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出来,也不得与外界任何人联系。"
说罢自己也就要拂袖而去,却听赵怀落又说道:“父亲,那有关房契之事,又该如何处理?"
赵桐方才盛怒之下,居然忘了原本吵闹不休的房契之事,如今夜已过半,再不多久就即将天明,他被闹的一夜未眠,明日还要早朝,不由得又怒气上涌,不耐烦得说道:“你既然已被证明是清白的,那这件事就交给你来查办吧,务必查清楚那逆子是将房契抵押给谁,想方设法给我要回来。"
说罢揉着青筋肿胀的前额,又再喃喃念道:“本侯爷困乏得很,要回去休息了,最近府中的坏事接二连三,真不知我前世是造了什麽孽。"
赵怀落见他疲惫的走出堂外,遁入夜色之中,嘴角不禁扬起了一丝冷笑。
清明时节将至,街上落雨纷纷,赵怀落撑着纸伞,望着突如其来的一场雨势,将街上的行人全都赶到了骑楼底下,路上的摊贩避走不及,连人带着摊舖,全都被淋得狼狈不堪。
一个贩卖古玩字画的摊上,老板仓皇的抢救挂在摊舖上的横幅画卷,将它们收进防水的油布袋里,但大部分的字画均已遭雨水浸湿,那老板老实的面相,泛起了忧容,仍不死心的冒雨继续收拾。
突然赵怀落朝他走去,将一快亮晃晃的金子丢在舖上,说道:“不用收拾了,这些字画我全部买下。"
那老板惊诧的抬头一看,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下,哭着说道:“大小姐,您饶了我吧,我跟春菊其实从小就订了亲,本打算她在侯府为奴的契约期限一到,就回乡与我成婚,没料到她竟然被老爷给……最後竟做了侯府的四奶奶。"
原来这卖字画的老板不是别人,正是春菊的姘头王大福,只听王大福继续哭声说道:“我这些年一直未娶媳妇,就是因为忘不了与她之间的婚约,就连参加乡试中了个小小的举人,也无心上任,最後忍不住,还是辞了官入京来寻她。请大小姐可怜可怜我们这对苦命鸳鸯,我们真的是两情相悦之下,情不自禁才会做出踰越之事的,不想就那麽一次,竟被大夫人发现了。"
赵怀落笑道:“你快起来吧,我若是来抓你的,岂会是只身一人前来,我来此不就是为了要成全你们吗?"
王大福大喜过望,赶紧趴在地上叩头谢恩後,问道:“那春菊现下可好,她自从受到大夫人威胁後,就料到纸包不住火,此事有一日一定会被老爷知道,于是强遣我出了侯府,我日日都悄悄前去打听消息,昨日竟听闻老爷知道之後,竟然因此休了她。"
赵怀落说道:“父亲已将他赶出府外,目前被我安置在城东小树林的一间竹屋里头,她如今已经不是侯府的四夫人,你们可以终成眷属了。只是未免父亲反悔,你还是快点带她远走高飞吧。"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袋金子交到他手中,说道:“这是一点银两,给你们路上作为盘缠,请转告四姨娘,我会好好照顾七妹妹,请她勿要挂念。"
那王大福又磕在地上,千恩万谢之後,方才离开。
赵怀落想着父亲一定已派人至春菊的家乡,欲将王大福捆回处置,却未曾料到,王大福既然为了春菊,不惜放弃功名利禄,路远迢迢前来後府为奴仆,又怎麽会轻易的放弃春菊,返乡归家。还好她反其道而行,果然在侯府附近找到了王大福。
赵怀落已经很久没有行善积德了,人做善事精神爽,她的心情愉悦轻快,就连雨丝纷飞,人群零落的街景,都觉得格外诗意动人。
但她的命运,已注定她无法一直当个好人,因此做完好事之後,接下来便要去做坏事了。
只见她走进一间阴暗窄小的当舖,从怀里拿出一张房契,摊在柜上,说道:“掌柜的,我目前手头拮据,急需用钱,你看看这张房契能资借多少?"
当舖掌柜隔着一张又黑又旧的布帘,伸出一只手将房契拿进去,仔细瞧了半晌,说道:“这张房契是假的。"
赵怀落笑了一声,问道:“是吗?何以见得它是假的?"
那掌柜的沉吟了一下,回答道:“我这间当舖开张已有十余年,凭我的经验,难到无法分辨它的真伪?"
赵怀落又是一笑,再问道:“果真是如此,那你倒说说看,真的房契现在在何处?"
那掌柜的急忙回道:“这位小姐你可真好笑,我怎麽会知道真的房契现在在哪里?"
说着便伸手将房契往外一递,边说到:“小姐若没有别的东西要典当的,那就请回吧?本店空间窄小,莫要在此妨碍其他客人进出。"
然而当他的手递出房契时,赵怀落的背後突然伸出一只手,将掌柜的手紧紧扣住,接着用力往後一提,掌柜便整个人被拉出布帘之外,扎扎实实的摔到了地上。
那掌柜本身长得獐头鼠目,甚是面目可憎,但当他抬头望向将他拉至柜外的人,竟被那人的长相,吓得惊跳连连,倒退移动了好几步。
只见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云锦。云锦原来一直悄悄的在屋脊之上,跟着赵怀落,顺便监看一路上有无跟踪者。
只见云锦从怀里拿出一把小刀,蹲下去抵住那掌柜的脖子,厉声说道:“小姐问你话,你若不据实回答,小心我的刀子不长眼睛。"
那掌柜的吓得瘫软在地,抖着音的说道:“在下安安份份的开店做生意,是有什麽地方得罪到小姐,要这样为难在下?"说着偷偷瞄了云锦一眼,便吓得又再迅速将眼睛阖上。
赵怀落笑着说道:“我这护卫虽长相吓人,但她折磨人的手段更是厉害,你应该不想领教看看吧?"
那掌柜的缩着身子说道:“大小姐您就饶了在下吧。"
赵怀落板起了脸色,冷冷的说道:“你既然叫我大小姐,那显然是知道了我的身份了,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你快点告诉我,真的房契现在在何处,也可以早点脱离你面前的这张脸。"
那掌柜的愣了一愣,随时又说道:“我真的不知道小姐你在说什麽?更不可能知道你的身份啊,在下到底哪里做的不对,让你非得要难为在下?"
赵怀落瞪着他说道:“好,你既然想知道自己哪里做了不对,露出了破绽,我便告诉你。"
赵怀落踱步到角落的一张椅子,缓缓坐下说道:“你方才将房契拿进去捡视了半晌,正如你提到,根据你经营多年的经验,不会辨识不了它的真伪,那麽你岂会不知道,这张房契的住址正是忠勇侯府?然而你却问也不问,便急忙将房契退回,已显见你是心里有鬼。"
赵怀落见他的脸颊抽蓄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这张房契仿造真本制成,无论字迹关防皆以假乱真,就连房契的主人,都很难辨识它的真伪,但你拿进去时,并未听到你拿器具检查的声音,而是仅凭肉眼观察片刻,就马上一口判定它是假的,若你不是曾经见过这张房契,又如何能这麽快就笃定下结论。"
那掌柜的仍不死心的大声辩说:“我就是不想做你生意,才这麽快把房契退回,怎麽,我不想做你生意也不行吗?"
那掌柜的说的激动,一口唾沫喷在云锦的脸上,云锦马上一脚踹在他的肚腹上,痛得他抱着肚子滚地哀号。
赵怀落见状也不阻止,接着说道:“你经营这间店舖多年,若没有一些本事,又怎能在竞争激烈的京城中屹立不瑶,摆在你眼前的,可是忠勇侯府的房契,你一定知道它的价值多少,若你不是已知到这是假的,会拒绝我的周转?"
赵怀落见他仍抱着肚子,痛得说不出话来,又继续说道:“我这护卫的拳脚你是见识过了,你就乖乖的告诉我,真的那份房契是否在你身上,我愿意出双倍的资金赎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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