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真真仍不搭话,赵怀落又继续问道:“你们设局让赵暮雪欠下钜额赌债,迫使他拿房契抵押借款,签下借据之後,他担心短时日内若无法全数偿还,将房契赎回,侯府终会发现房契遗失,于是你便帮他伪造了一张假房契。却不料他竟拿这份假房契来大做文章,诬陷于我。我说的对也不对?"
胡真真尚未回应,突然听见外头一人笑道:“素闻柳大小姐聪明伶俐,智慧过人,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只见一个带着灰色面具,身着白色长衫的人,边摇着摺扇边走进来,望着赵怀落摇头叹道:“可惜这麽聪慧的一个可人儿,今日不晓得有没有命能回得了家?"
赵怀落盯着他问道:“你就是他口中的恩公?既然我就要死了,你又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那人直直回望着赵怀落的眼神,笑着问道:“柳大小姐对我的长相这麽好奇?但我长得比你那个护卫还要不堪入目,大小姐就不怕见了我之後吃不下饭?"
赵怀落吟吟笑道:“死都要死了,还管吃不吃得下饭?"
接着与他对视半晌後又说到:“但素闻弘亲王面如冠玉,气度非凡,尽管已年过不惑,面皮却保养的甚好,看来顶多只有三十出头岁,京城之中,不知有多少未出阁的少女为你倾倒,这样的相貌如果还不堪入目,那怕是全天下的男人,都要钻个地洞躲起来了。"
只见那男人沉默不语,注视着赵怀落片刻之後,突然摇着摺扇哈哈大笑起来,接着竟伸出左手,将面具摘了下来,说道:“柳大小姐过人的智慧,今日真是让本王叹为观止。难怪本王的侄儿无论如何,都要将你收归入幕。"
赵怀落严肃的说道:“既然王爷已明白我的立场,还要将我捆绑起来,又将陈贵的死嫁祸于我,显然你们还是对我不够信任。"
那胡真真在旁听到这里,突然扭曲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弘亲王,问道:“恩公,真的……真的是你杀了陈贵?为什麽……"
只见那胡真真一句话未说完,脖子上突然多了一道血痕,她的头颅刹那间竟摇摇晃晃的缒落在地上,断掉的颈项之中,鲜血有如龙头的水柱,不断的喷涌而出,将地上淹成了一滩血泊。
弘亲王素白的摺扇上,也染成了一片血红,原来他刚才竟以扇为刃,将胡真真的头颅俐落的一刀切断。
只见他将摺扇丢到地上,叹息的说道:“又可惜了我一把好扇。"
赵怀落也叹了口气,说道:“她身怀绝技,王爷杀了她不觉得可惜吗?"
弘亲王顾晟无奈的说道:“这还不得怪你揭露了我的真面目,我若不先杀她,恐怕如今落在地上的,就会是我的人头。"
赵怀落冷笑一声,说道:“就算我不揭发你,但凭她知道的这些事情,只怕王爷也不会让她活在世上太久吧?"
赵怀落见顾晟笑而不答,只是兴味浓厚的盯着她看。又说道:“王爷若考虑不杀我们,就快点将我们松绑吧,这牛筋绳已要将我的骨头勒断,再不解开,王爷恐怕就要用担架抬我回府了。"
只见顾晟盯着她犹豫了片刻,便圈起手指放进口中,吹了一个呼哨後,门外立刻走进了一个人,云锦顿时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这个人看,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果然正是离骆。
但离骆却像不认得她似的,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默默低着头,帮她们解开了绳子,云锦忍不住开口就要唤道:“离大哥……"
但一个离字才刚到嘴边,赵怀落便赶紧将她压制住,并站了起来,对着顾晟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王爷你在背後主导了一个强大的集团,正秘密与太子的势力相抗衡。"
赵怀落见顾晟未置可否,似在等她继续说下去,便接着说道:“今日王爷会布局侯府房契之事,主要也是因为侯府与东宫联姻,担心东宫有了侯府的这层助力,未来恐会更加难以对付,因此未雨绸缪,先暗中布下了这道局,以便日後在适当的时机,将侯府扳倒。"
赵怀落见顾晟牵动了一下嘴角,似在玩味赵怀落说的话,又似在琢磨些什麽,便继续说道:“若侯府的势力消殒,对于顾战来说,就等于失去一条强而有力的臂膀,当然王爷的筹谋绝对不会只有这些,就待布署完成,便可伺机将太子一举击败。你道我说的对或不对?"
顾晟叹了口气说道:“柳小姐这麽聪明,我真不知道留你这条性命,究竟是不是正确的决定?"
赵怀落微微一笑後说道:“我是侯府的大千金,王爷会不相信我,也是合情合理。但是我相信王爷的聪明不在我之下,一定也是拿捏到了,我既会与三皇子结盟,就已有做好牺牲侯府的打算,一定也打听到了我在侯府当中的处境,否则以王爷的手段,早就已拔掉了我这颗钉子,哪有可能放任我苟活于世呢?"
顾晟听闻之後,哈哈一笑,说道:“跟聪明人说话真是痛快,你若真的要跟本王作对,本王还真有可能会舍不得杀你呢?"
但见赵怀落突然神色严肃的说道:“只是王爷目前仍在试探我,等着我下一步要怎麽做吧?"
赵怀落见顾晟仍面带微笑的盯着她,便继续说道:“父亲会派我来赎回房契,倘若我没将真的房契交回他手中,只怕是难以交待,父亲也定会再派人来追讨,但如今既然有了这张以假乱真的房契,何不就将它连同借据再带回去交差,至于真的那份,就留在王爷府上好生保管吧。"
赵怀落心想着,倘若真本未被弘亲王拿去,她也定不会将真的房契缴回侯府,如今陈贵夫妻,皆已被弘亲王杀之灭口,这世上除了在场的人,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这一切都是弘亲王在背後操纵搞鬼,赵怀落若不提出此计,主动输诚,恐怕弘亲王这只老狐狸,不会这麽轻易就放过她。
既然他们的阵线相同,目的一致,那真的房契留在弘亲王府又有何妨?倒是会替赵怀落省去不必要的风险跟麻烦。
只见顾晟听完赵怀落所提之计,果然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了债权人留存的借据交给赵怀落,问道:“你敢保证今日之事,除了我们在场四人,不会再有第五个人知道?"说着瞟了云锦一眼。
赵怀落也瞟了离骆一眼,然後笑道:“我都不怀疑王爷您挑的护卫口风紧不紧,你倒是怀疑起我的眼光了?"
顾晟哈哈大笑了几声,然後说道:“好,你好生回侯府交差,本王明白你目前在侯府的处境,会尽快找寻机会,成就你跟顾城的美事。"
赵怀落微笑答道:“这事不急,凭我赵怀落的聪明才智,自有在那侯府大院里生存的本事,请王爷放心。"
说着向顾晟轻轻一揖,便携着云锦离开了弘亲王府。
已是子夜,街上仍飘着微微细雨,青石板街道上一人也无,只有赵怀落跟云锦,两人撑着纸伞,缓缓的踱步而行。
云锦神情很是寥落,虽然走在赵怀落身後,但始终低头不语。她的脚步很轻,在雨声当中几乎悄然无息,以至于赵怀落时不时回头一瞥,看看她是否还尾随在後。
赵怀落忽然问道:“你是在想着你的离大哥为什麽会出现在弘亲王府,又为什麽会好似不认识你了吗?"
云锦低声的回答道:“离大哥本在帮三王爷做事,会出现在弘亲王府,云锦并不意外,只是心里有些许感慨罢了。大小姐我没事,只要离大哥不是站在我们对立的一方,我就心满意足了。"
赵怀落望着月光下的雨丝,泛着银白色的光芒,像是帘幕重重垂坠在天地间,不禁幽幽的说道:“人生本有许多无可奈何之事。弘亲王城府深重,手段狠辣,虽然目前与我处于同一阵线,但其实心中对我尚有许多猜忌,如果离骆在弘亲王府与你相认,只会惹起弘亲王不必要的怀疑,他装作不认得我们,其实是为了保护我们,云锦,你应该明白你离大哥的用心。"
云锦低垂着眼,说道:“大小姐说的,云锦明白了。"
这时突然一个人影在眼前落下,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云锦立刻窜身前去,将赵怀落护在身後,但却惊见此人不是别人,却是她们方才口中讨论的离骆。
不禁脱口叫道:“离大哥,你怎麽在这里?"
离骆望了她一眼,然後对身後的赵怀落一揖,说道:“王爷特命离某前来提醒大小姐,不日之内将会收到皇宫捎来的帖子,小心宫中设局,王爷将会派人暗助,请大小姐留意身边人。"
赵怀落沉吟片刻之後,说道:“烦请带话给你们王爷,告诉他我知道了,谢谢他的特意提点。"
离骆抱拳一揖,回答道:“是。"
赵怀落发现他一直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着云锦,不禁笑着说道:“相信你们定有很多话要跟对方说,再过一条街就是侯府了,眼见这四下空旷,我们一路走来也并无发现有人跟随,云锦你不用保护我了,就跟你的离大哥,找个地方好好叙一叙吧。"
云锦内心一动,嘴里却说道:“大小姐……"
但那离骆好似已迫不及待,迅速地抱拳一揖,嘴里一边说道:“多谢大小姐成全。"一边伸手将云锦一提,便将云锦带上了屋脊,两人瞬息之间,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云锦被离骆这麽一提,又带到了小树林之中,高大蓊郁的林木为他们遮风挡雨,但也几乎遮蔽了月色,他们面对面伫立在阒黑的林间,却望不见彼此的脸,仅凭着对方在这微凉的空气中,所呼出的热气,知道对方就在伸手可及之处。
离骆沉默着,云锦也不知道该说些什麽,突然离骆一把抱住她,将她揽进了怀里,云锦居然没有挣扎,但离骆瞬间感觉到胸膛一片湿热,惊慌的问道:“云妹妹,你怎麽了?"
云锦吸了一口鼻涕,沙哑的回答道:“离大哥,我没事。只是对我们的遭遇太过感慨罢了。"
离骆将云锦拥得更紧,说道:“与你失散之後,我就一直在找你,直到我在皇宫的屋脊上发现了你,以为只要能偶而远远看着你,就心满意足了,但是……我好想跟你回到过去的那段日子,虽然四处流浪,吃了这餐,不知道下一顿在哪里,但至少我们可以时时刻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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