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刘昱才放开了她,听着她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已然想象出了这张隐在昏黄灯火中的小脸是怎样通红,摸了摸她的脑袋,沉声问道:“还皮吗,嗯?”
方雨霖只觉两颊有些发烫,重重跺了跺脚,扭头朝前走去,边走边说:“皮什么皮,天都黑了,我还没到家。”
刘昱忍不住低笑,几个大步就追上了她,拉着她藏在袖子中的手朝方府走去。
方雨霖回到府中,将刘昱的外袍解了下来还给他,嘱咐道:“回去喝些姜汤,别着凉了。”
刘昱点了点头,黑暗中的眸子亮得有些灼人。
方雨霖不再去看,怕越看越沉沦,匆匆进了府中。
白芷早已备好了浴汤,方雨霖进去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然后上床睡觉。
这一觉她方雨霖睡得极好,醒来时已经红日满窗。
方雨霖想到战事将近,刘昱虽有国师和李牧为左膀右臂,但这一世毕竟和前世不同,她一时还是无法放下心来。思虑间她又想到一人,便是温筠。
温筠心思既带着文人的细腻敏感,也有作为谋者总领全局,协调各方的大局观。因此征求一下他的意见,会让她对此事多几分保障。
想到这儿,方雨霖迅速起身洗漱,匆匆用过早膳便往外走。
她轻车熟路地朝温筠的住处走去,走到半路却想到一人,又连忙转道。
她是想着上次大家一起在大皇子府中用膳,温筠和平阳郡主的关系似乎有所缓和,于是想再寻个机会让两人碰面,或许日久生情,这俩人就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方雨霖任劳任怨地做着红娘,却也乐在其中。
不觉间便到了宁王府,小厮远远望见她,便迅速跑进了府内通报。不一会儿平阳郡主就一脸兴奋地小跑着出来了。
她乌黑浓密的长发挽了髻,发上饰物晶莹点点,衬得整张小脸清丽可爱。
方雨霖见她气色好了许多,心中欣慰,凑近她压低声音道:“郡主,我们今天去找温筠哦。”
平阳郡主听闻,微微一怔,小脸蓦地升腾起两抹红云,假装不在意地道:“那就找呗,本郡主闲着也是闲着,只要跟云儿一起,去哪儿都无所谓。”
“好,那就不找了,我们去吃珍珠小丸子。”方雨霖有意逗她,边说边抬步往前走。
平阳郡主心慌地叫她:“云儿,别呀,说好了找……的”
方雨霖停了下来,忍不住笑道:“自然要找温筠,我有大事想同他商议。”
“什么大事?”平阳郡主挽着她的胳膊,边走边问。
方雨霖便将这几天发生的事讲给她听。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不觉间已经到了温筠居住的客栈。
温筠却不在客栈中。
方雨霖她们便去柜台前问掌柜的,掌柜的低头噼里啪啦地拨弄着算盘上的珠子,听见她们的问话,连头都没有抬一下,淡淡地道:“那间屋子里的公子,已经好几日没回来了,付了钱不住店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边说边摇了摇头,一副想不通的样子。
方雨霖心中疑惑,平阳郡主则是将担心写在了脸上,晃着方雨霖的胳膊,焦急地道:“云儿,你说他去哪儿了啊,会不会故意在蹲着我?”
方雨霖摇了摇头,轻声道:“郡主,说什么呢,温筠怎么知道你回来,还提前好几天就出去躲着了?”
“那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哎,他不会像上次一样,又归隐山林了吧,这下我们可找不到他了。”平阳郡主皱着一张脸,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
“郡主,你别急,我们先回去,问问二皇子,说不定去了他那处呢。”
平阳郡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方雨霖叫出了陌颜,问了他刘昱的所在,陌颜说刘昱在刘明的府中。
二人便朝着幽兰居行去。
到了幽兰居,平阳郡主迫不及待地跑进了正堂,拉着正在喝茶的刘明的衣袖,急切地问道:“大哥,温筠在你们这里吗?”
“没有啊,你这是怎么了,阳儿,如此慌张做什么?”刘明疑惑地问道。
“这就奇怪了,温筠住的那家客栈的掌柜的说,他已经几日未归了。”方雨霖看向刘昱,轻声道。
“他性子傲,也只认得我们这几个人,能去哪里?”刘昱也心中生疑,拧眉道。
“二哥,你快派人找找,他万一出事了呢。”平阳郡主急得声音中都带了哭腔,哀求道。
“阳儿,你别急,二哥这就派人去找。”刘昱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安慰道。
刘明当即命令府中下人出去找人,刘昱也让陌颜从宫中召了些人马,分散进入城中寻找温筠。
平阳郡主自然是等不住的,不顾他们阻拦,迅速跑进了一队人马中,跟着他们一起去找人。
“阳儿!”刘明无奈地在身后喊她。
眨眼间平阳郡主便已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刘昱安慰道:“守卫那么多,一定会保护好阳儿的,我们也不必过于担心。”
边说边转头,却发现他家云儿也不见了。
平阳郡主早已混在其中一禁军队列中,跟着他们一道去找温筠。
不过他们的路线十分直接,只搜大道,声势浩大,人还没搜到跟前,百姓已经被惊走了,这样下去是找不到人的。
平阳郡主紧紧揪着衣袖,站在队伍旁四下望了望,终于寻到个机会,悄悄溜到了队伍末尾,等这一大队拐弯转向另一条街时,自己偷偷转了道,朝着与大部队相反的方向走去。
至于具体去何处,她心中也很茫然,只是觉得跟着大部队不会有什么结果。
平阳郡主漫无目的地走着,格外留意途中隐在暗处不易被发现的小房子。她边走边回忆着,隐隐想到上次泛舟比赛,在岸边一座小屋中,温筠被一群人为难的场景,心中一惊。
是不是温筠上次得罪了那帮人,所以他们找机会报复了。
平阳郡主越想心中越是慌乱,扫了眼四下,却见卫军已经不知去了何处,一时还叫不到人来,只好提着裙摆,沿着护城河岸跑着,往记忆中那个茅草屋寻去。
走了几里,平阳郡主便体力不支,弯腰重重喘着粗气,她很想坐到地上歇一会儿,但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平复了下心跳,又抬步向前走去。
终于沿着河畔拐入了更深的小道中,走了几步后,平阳郡主便看到此前见到的那间小屋破败不堪地耷拉着,屋顶茅草横七竖八地坠在檐上,房门早已被破坏,木板七零八落,在门前堆了一地。
平阳郡主提着一颗心,轻轻靠近那扇门,顺手捡起了地上的一根木棍,紧握在手中。
踏进屋内,只问道一股木材腐烂的味道,屋内空无一人,还有些破碎的瓷碗杯子之类的。
“温筠,你在吗?”平阳郡主小心翼翼地往里走着,压低声音唤他。
一片死寂,无人应答。
他究竟去哪儿了?
平阳郡主紧蹙着眉,屋内这个场景,显然发生了激烈纷争,温筠不一定受到了什么样的对待。想到这儿,平阳郡主心中一阵揪痛,怕极了他已经遭遇不测。
可是温筠平时并不住这里,这些东西兴许是它的别任主人的呢。
平阳郡主虽然这样安慰着自己,腿却是不由自主地迈开,下意识朝着周围走去。
“温筠!温筠!”平阳郡主提高音量叫着他的名字。
不觉中又拐入了一条僻静老巷中,两侧房屋破败,墙壁满是烟熏留下的斑驳痕迹,看起来极为阴森。
平阳郡主只觉心跳猛地加速,手撑着墙壁向前摸索着,又担心身后突然有人,于是一步三回头,每一步都极为谨慎。
攀着墙壁的手突然摸空,平阳郡主尖叫着回了头,却见原来是自己误打误撞推开了一扇虚掩的门。
转着眼珠扫了眼周围,见四下空无一人,便深吸了口气,轻轻抬步朝里走去。
院内是座用青石砌成的房子,屋顶瓦片早已破碎得不成样子,窗户和门在风中被吹得呼呼作响,更添了几分诡异与森然。
平阳郡主仍旧握着手中那根棍子,脸因过度紧张而涨得通红,却还是鼓足勇气朝屋里走去。
屋内一堆木凳木椅,挤满了灰尘,杂乱无章地摆放着,不像是常有人居住的场所,但内里却隔出了两间房。平阳郡主蹲在地上侧耳细听了会儿,除了风吹窗户的扰人声响,便再无人气。
于是站起身,用棍子撑着地,一点点朝左侧的房间移去。
“温筠!”平阳郡主一只脚刚迈进屋,随意扫了一眼,便看到榻下蜷缩着一人,只一眼便认出那是她牵挂不已的人,连忙跑到跟前,轻轻晃了晃他的肩膀。
温筠一身月白色长袍此刻已经破烂不堪,沾满泥土,胸口和肩膀处还有几道血污,布料被什么东西撕裂,露出狰狞的伤口。
平阳郡主瞬间红了眼眶,将他抬了起来抱在怀中,晃着他还算完好的胳膊,声音染上了哭腔:“温筠,醒醒!”
一连唤了好几声,温筠眼皮微微动了动,平阳郡主敏锐地捕捉到了,有些欣喜地继续唤他:“温筠,快醒醒,我来救你了。”
温筠费力地撑开了眼皮,入眼便是平阳郡主那双盈满了泪水的眸子,心中一揪,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来。
“温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平阳郡主不知所措地盯着他,只觉他脸色越来越惨白,仿佛此刻只是暂时清醒,随时都会再次昏睡过去般。
“郡主……”温筠有些急促地喘了两口气,哑着嗓子叫她。
“怎么了,要我做什么?”平阳郡主连忙应答。
“快走。”温筠便说便吃力地抬手指向门外,“出去。”
“好,我带你走。”平阳郡主边说边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脖子上,要架着他站起来。
温筠摇了摇头,再次重复道:“你走。”
“我们一起走。”平阳郡主狠狠咬着嘴唇,极力克制自己,才没哭出来。
“快走!”温筠拧眉低喝,却因用力过猛而剧烈地咳了起来,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在白色长袍上点出一朵妖艳的彼岸花。
“温筠,你跟我走,你受伤了,我带你走,走到外面我就去找人……”平阳郡主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边伸手慌乱地擦着他的嘴角,边近乎哀求地对他道。
“我会、拖累你。”温筠见她如此固执,心中积压着怒火,却因身体太过虚弱,出口的话都有气无力,惹得平阳郡主哭得更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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