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影陵

第一五八章 天才败给心魔

    
    历书和穆折清关在同一间牢房,他从进来起,就疯狂的叫喊冤屈,说要求见穆哲枫,而穆折清则是安静蹲在大牢里一言不发,坐着等死。
    他日日在牢房里鬼哭狼嚎、哀求祈祷,倒真的把穆哲枫叫来了,穆哲枫问穆折清到底什么打算,穆折清沉默不予应答。
    最后穆哲枫寻个理由,强硬的将历书带出了天牢。
    穆哲枫的注意力一直在陕西的疫情和和接皇帝回京,所以屡次来找高阳和高栖夜,要求高栖夜尽快前往陕西,而高栖夜也确实没有拖延的理由。
    北京的冬天十分冷,高阳在在京城里经历了那么多事,可说到底,这竟然是她在京城过的第一个冬天,真是冷得彻骨,她裹着狐裘大氅不是,拿着手炉不是,躺床上不是。
    高栖夜和穆哲枫,就投降军的安置问题达成一致后,高栖夜也定好日子前往陕西。
    看着高阳每天瑟瑟发抖躲在檀金宫里不出来,只能找了个理由,邀着高阳又一次去大荞山,说去祭拜徐烛俞。
    今天的雪不是很大,山上的雪化了许多,高阳像儿时那样,顽皮在山上蹦蹦跳跳。在徐大哥的墓前本应该是端庄严肃,可高阳很清楚高栖夜找她的目的是什么。
    上回还是在这个大荞山,还是在徐大哥墓前,高栖夜劝说高阳不要卷进朝廷纠纷,他知道高阳没有听进去,这次他即将要出发去陕西,临行前不死心,一定要劝一次吗?
    她不会答应,也不想正面拒绝,只能故作顽皮,假装听不懂他说什么。
    细细想来,她很久,很久没有和栖夜哥哥这样安静走在雪山上,今天真是难得一次。
    高栖夜拉住高阳顽皮的步伐,“地上雪多,好好走路别摔了。”
    “栖夜哥哥,你决定要几时出发吗?”高阳转着个小脑袋看着高栖夜。
    “不是明天便是后天。”
    “你是医仙,你定要解了那瘟疫,还有你自己要当心,不能叫我担心你。”高阳仰视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脸庞,一年时间经历太多事情,她的心境变了,大变特变。
    仿佛那些和高栖夜的记忆是十年前,可明明就在一年前,他们还朝夕相处,那时她眼里心里全是栖夜哥哥,一出事只会躲在栖夜哥哥背后。
    他变的有些陌生,有些可怕,昨天袁沉语拿着檀金宫的腰牌进宫找她,说高栖夜每天半夜头痛发作,癫狂发作的样子像极了她头痛发作。
    兄妹二人都变成这样吗?
    她是头部受伤和心病,而高栖夜完全是心病,他的心病太重了,因为高瞻峋对他十几年的折磨,也因为那场瘟疫。
    那时受酷刑疯疯癫癫她,是高栖夜对她细心照料,慢慢才恢复神志,如今栖夜哥哥受了伤害,轮到她来守护照顾了。
    她不会医术,也不懂治心,到底该怎么办?
    隐约记得霍钦缔上课时曾说过一句话,天才会毁在心魔手上.....
    不会的,惊才艳绝,举世无双的大瑧明珠公子仙,一定不会败给心魔。
    “高阳,你不要参与鉴鹰司的事务,不要和明怀冰搅在一起,也不要.....你答应我好吗?”高栖夜揽住高阳双肩,诚心恳求,他的眼睛急迫,无助,他似乎很害怕什么。
    可高阳注意的是,栖夜哥哥叫她的名字,叫的是高阳,而不是月儿,变了,许多东西不知不觉就变了。
    “那我应该如何,躲在皇宫里安安静静做一个大瑧公主,等父皇母后回来给我挑好夫婿,把我嫁出去安度余生?”高阳反问高栖夜。
    “这样不好吗?”
    “我不是张芷靡,张芷靡才是皇帝的亲生女儿,她才是无忧无虑大瑧公主。”高阳轻轻推开高栖夜,说出这句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
    高栖夜闭上眼睛,停下脚步,他看起来陷入忧伤和痛苦,良久,他双手抱头蹲于地上,发出一声感叹,“我这个医仙,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你,我拿什么去救万民!”
    高阳沉默了,高栖夜说的没错,他确实一个也救不了。
    栖夜哥哥你知道吗?不光是你想尽办法救我,其实,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救你。
    世间于我而言都是肮脏污秽,可唯独你,从小到大,从始至终,都是那洁白的仙鹤,是那白衣谪仙。
    从前我以为那是情爱,后来知道那不是情爱,是我在人间唯一的期盼和信仰。
    我希望干净如天神的你一直这样干净,那些肮脏的事就让我来背吧,栖夜哥哥,你忘了,你是我的神像,我是你的月儿,是你的高阳,是照进栖渊阁的光。
    哪怕这一丝阳光是如此微弱无能,也许尽它所能,可以救栖夜哥哥呢,杀父之名我来背,肮脏我来背!
    高阳将地上蹲着高栖夜扶起来,她认真又深情凝视他的眼睛,“你好好活着,快乐地活着便是救我了!”
    天公作美,此时飘起了似芦花、似柳絮的雪,它们轻盈、柔和地落在高阳的脸颊上,发丝上,肩上,她听见不远处安静等候的宫女太监,忽然叫唤起来,多半是叫唤这些好看的雪花。
    奇怪,这京城年年下雪,对他们这群太监宫女应该是常事,也没什么好惊奇,高阳一直想着太监宫女的动静,丝毫没注意高栖夜抚上她的脸颊,她一瞬间呆愣,他们兄妹以前举止亲密是常事,可如今不一样了,高阳曾嫁人妇,最主要他们不是亲兄妹。
    她有一丝慌张,动手打开高栖夜的手,抬头才发现高栖夜眼中含着泪水。
    “栖夜哥哥,你怎么了?”
    “高阳,心魔难治,我还是医仙,救不了自己,尚可以救别人,瘟疫我一定会解,若是你下定决心,我会尽力帮你,紧要时候用兵去找齐万骏。”
    他阻止不了高阳,谁也阻止不了她,那就......帮她吧!
    命运总是这样,他曾经,眼睁睁看着高阳陷进深渊而无能为力,如今还要亲眼见证高阳再一次陷入权力的漩涡,也不知前路如何,只觉得,那条路一定不好走,从小在羽翼长大,不谙世事的女孩子,她一个人去面对,一定和很艰难,很累。
    高阳接下了鉴鹰司的案子,穆哲枫找过她几次,都没说什么重点,只有一次和她说,他想把历书带出来,既然他口喊冤屈,没有明确证据,鉴鹰司事务繁杂,历书需要回去料理。
    她当然是答应了,就算她不答应能怎样,决定权本就在穆哲枫身上,只是尊重她,象征性的问一下。
    穆哲枫的此举,让严不谲有一丝慌神,铁证直指穆折清,穆哲枫实在没理由将穆折清放出来,厉书死咬不认,这下就直接把穆折清的副手历书放出来,穆哲枫是什么意思?
    他是像众臣表示,他决意要救穆折清,他要对抗皇帝的意思吗?这实在不像穆哲枫的风格,如果穆哲枫态度坚决,那对付穆折清就有难度了。
    对高阳来说,她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插手进来,想通过调查鉴鹰司,来调查昔日旧案,比如镇离王之死,比如雁门关事件,比如忠国公白阙的失踪。
    对严不谲来说,他的目的也十分简单直接,逼死穆折清,取而代之,控制鉴鹰司。
    于穆哲枫而言,他一直以来对皇帝忠心耿耿,他对皇帝的丑事到底知不知道,知道多少,会不会阻扰高阳调查,还有他会不会为了救穆折清,和严不谲翻脸?
    三方势力就这样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然而,高阳却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根本谈不上三方势力,因为她不算势力,她手下到底有什么人?
    没有一人!
    就算她如今是正经册封的一品镇国公主,可她在朝廷没有亲信,没有可调动的一兵一卒,空有一个,协助宁王调查鉴鹰司的虚名。
    上次和明怀冰在白云观约见,明怀冰丝毫没有提及此事,高阳陷入困惑,既然调查鉴鹰司,从何调查,如何调查?
    明怀冰如约帮高阳请来了她的师叔清河先生,然而从甘泉回来京城,这一路的时间,高阳和他说过的话没有超过十句。
    清河先生总是冷漠淡然,高高在上,似乎根本看不上她,也不稀罕和她说什么话。
    高阳并不想去找他,穆折清身在牢狱,明怀冰在白云观又故意不提起,师叔不想去找,穆哲枫不可能,若是让穆哲枫猜到她是什么心思,估计会掐死她。
    穆哲枫对皇帝如此忠诚,他们终有一天会成为敌人吧。
    那么朝廷之中她还认识谁呢,南雄侯,她不敢去找,即便找了也不知如何开口,明岱凌也被穆哲枫投在牢房,说是要彻查白莲教一事,那么她到底还认识谁,又该去找谁?
    住进皇宫那一段时间,她还认识了两个大臣,一个卓侯霍钦缔,一个是老古板独孤松,霍钦缔倒是不错的人选。
    高阳换了一身官家小姐的衣裙,将霍钦缔约在一家酒楼,她第一次见穿便服的霍钦缔,他不带官帽不着官服,一身青衣袍服,光看背影,真像一个风华正茂的英年才俊。
    还未到席位,见高阳对着他浅浅笑,他也笑着回应高阳。
    拱手行礼,然后在高阳身侧罗汗床上坐下,“公主今天心情很好?”
    “你如何看出我心情好了。”
    “如今的公主和昔日的公主已经不一样了......”
    高阳还是浅笑,“哪里不一样了?”
    “公主喜欢紫檀木吗,我那个傻儿子一心追求陆家姑娘,他追求姑娘倒叫我费的一番功夫,给他用紫檀木手把手教他做了一串细细珠子。”
    “这个有什么讲究?”
    “说来不怕笑话,做的就是红豆,红豆生南国。”霍钦缔哈哈笑起来。
    高阳道,“霍大人好雅兴,听闻霍大人精通天文地理,下到匠心手艺,不愧是霍大人,我今日来是为什么,烦请大人猜猜。”
    面前的霍钦缔一身青衣似道袍,若加上一个浮尘还真有一代大师模样,霍钦缔的身形突然开始摇晃打转,她连忙用手揉揉自己的眼睛,她恍惚中产生错觉了,她有一瞬间把眼前的霍钦缔看成高栖夜。
    霍钦缔是大瑧的智囊,高栖夜是大瑧的明珠天才,同样是天才,霍缔钦一定懂高栖夜。
    她高阳不懂治心,霍钦缔或许可以。
    她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不顾礼仪一把拽上霍钦缔的手,一脸诚心道:“心魔难治,前辈是可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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