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驶在熙熙攘攘街头上,穆哲枫坐在马车内深思熟虑。
他思索的问题,正是在做一个巨大的决定,他是否要离开京城,去长安向皇上请罪。
自从劫法场事件后,严不谲当着百姓和群臣面,指控他野心勃勃,要除掉宁王,以皇上养子身份当太子。
这是一个荒谬的说法,他毕生所求就是如父亲一样,成为一代战神。
对于当太子,他对朝廷政事没有兴趣,非但没有兴趣,他对朝廷波谲云诡十分厌恶。
若不是皇上信任他,将京城托付给他,他真想一走了之,直接把京城交给宁王。
偏偏宁王是个不争气的,宁王根本无法驾驭京城一帮老臣。
他放权不是,放权是辜负皇上的信任。
不放权,被宁王误解有当储君的野心,甚至被百姓和群臣误解。
第二次,高阳来穆王府找他,明岱凌所谓的“捉奸”,高阳昏倒夜宿在府上,宸贵妃又放出谣言,说他和高阳串通一气,要背叛皇帝,为高贼报仇,彻查雁门关旧案。
第三次,就是这回,宁王无缘无故中毒大怒跑来宣武殿寻仇。
宁王出言不逊,他当时太气,只是掐住了张知楚,张知楚就口吐鲜血,重伤昏迷。
他当堂打伤宁王,群臣亲眼所见,虽然他们表面不敢说什么。
他们私底下都在议论,穆哲枫就是巴不得打死宁王,这样可以自己当太子。
这一次群臣都相信了他的野心,就连太后,太后也生气了。
穆哲枫进宫向皇太后请罪,幸好李开聪慧。
李开进宫向皇太后禀报,宁王两个侍女确实被人威胁,其家人被抓威胁,她们故意指控穆哲枫。
至于宁王吐血昏迷,乃是饭菜里的一种毒药,这种毒药先是腹痛发作,他剧烈动作之后,会再次吐血发作。
也就是说,张知楚拿着斧头砍杀穆哲枫时,几番砍杀,剧烈动作,才吐血发作,并不是穆哲枫打伤。
之后,找了几个太医一起研究这种毒药,确定张知楚吐血来源是饭菜的毒药。
虽然穆哲枫的冤屈洗清了,皇太后也相信了。
穆哲枫跪在皇太后宫里跪了很久,太后才允许他起来,还警告他,“枫儿,你从小在皇宫长大,你就是半个皇子,但你要明白,你始终是臣子啊,你怎么能——对宁王动手呢,宁王再无用,他也姓张!”
一瞬间,穆哲枫明白了。
皇太后说得没错,无论宁王再无用,他也姓张。
穆哲枫从小养在宫里,等于半个皇子。
无论皇上有多信任他,无论他多优秀,多能干,他始终是养子,始终是臣子。
哪怕张知楚再蠢,哪怕张知楚不分青红皂白拿着一把斧头要砍死穆哲枫。
他穆哲枫是臣子,绝不能还手。
无论张知楚怎么出言不逊,侮辱他,侮辱他父亲,
大言不惭说要毁掉战神庙,要掘了父亲的坟,他也不能有半句怨言。
“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要把权力交到我手上?”
“不若,把权力给张知楚就好了。”
此事以后,即便太医已经替他解释,人言可畏,他们依然会孜孜不倦谣传着:穆哲枫杀宁王,自己当储君的野心。
突然马车急速停下,穆哲枫掀开窗帘问道:“怎么回事!”
下人禀报道:“有个疯子拦住马车。”
穆哲枫看见一个蓬头垢面,身着白色囚衣的男子拦住马车,此人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突然,那名男子跪在地上,“穆将军,我是高瞻峋的副将赵忠勤啊,您不认得我了吗?”
“你怎么在这?”穆哲枫一个飞跃下得马车,他预感到又是一个预谋,真是猝不及防。
“穆将军,高帅是冤枉的,雁门关一案有冤,镇离王之死有隐情,您深爱镇国公主,您一定会替镇国公主查清旧案,一定会帮镇国公主的对不对!”
穆哲枫大怒,“一派胡言,你给我闭嘴!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赵忠勤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匕首,“穆将军,我知道你不会令我失望,你一定会帮镇国公主。”
说完这番话,赵忠勤一刀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穆哲枫望着地上尸体发呆。
明义昆不愧是南雄侯爷,一环接一环,当真妙哉。
招招狠毒,他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宁王一事还没有过去,就算皇太后依然相信他,终究是有不满。
百姓谣言纷纷,群臣猜忌。
如今倒好了,高贼的贴身副将赵忠勤,在街头用死来污蔑他。
他对高阳确实有感情,但这和高贼没有关系,他也不可能去帮高阳查旧案。
于是明义昆加最后一把猛火,将高阳,高贼,雁门关旧案牢牢和他捆绑在一起。
皇上无条件信任自己,但只要一扯到雁门关,一扯到镇离王的死,扯到高贼,皇上还会无条件信任自己吗?
原本就不满的皇太后会信任自己吗?
原本就怀疑他野心勃勃的群臣,还愿意听从他的命令?
原本就盯着他和高阳的感情,对这份感情孜孜不倦造谣的百姓,只怕又会衍生出一百种说法。
穆哲枫这才知道一个残酷的真相,他从来就不是明义昆的对手。
和明义昆比起来,他实在太年轻,太稚嫩!
可是,这是他的错吗?
他只是一个武将,他只会热衷战场杀敌,兵法作战,为什么要把他捆在京城,周旋在深谙权谋的老臣之中。
他无视围观的百姓,无视跟随的侍卫,一个人跑着离开了街头。
他找到霍钦缔,终于下了决定,“霍大人,我要离开京城,我去长安找皇上请罪!”
霍钦缔看着穆哲枫这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他知道,穆哲枫终于扛不住谣言,诋毁,不信任。
霍钦缔找不到劝慰的话语,他跪在地上,“穆将军,江西白莲教蠢蠢欲动,陕西瘟疫还没解,你不能走!如果你走了,谁还能镇住京城?”
“我已经镇不住了!”穆哲枫一掌拍在书桌上,显得烦躁不安。
“那就更不能走了!”
穆哲枫转过头,直勾勾对着霍钦缔的眼睛,“霍大人,我真是受够了,兄弟受极刑,太后不满,宁王控诉,群臣猜忌,百姓谣言,还有,慕容玄凝说......说的真相......高阳说,他们承受就好,我只需要当我的天之骄子。那我算什么......
我留在这里已经没用了,我现在精神受重创,他们也猜忌我,我留在这里没用......”
穆哲枫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霍钦缔知道,穆哲枫的懦弱,更多的不是明义昆政治 打击,而是,对皇帝产生了动摇。
这种动摇让他痛苦不堪。
霍钦缔从地上起身,他知道再挽留也无用,只能将损失降到最低,“穆将军,如果你执意要去长安,那就带上三个人。”
“哪三个?”
“高阳,明岱凌,高栖夜。高栖夜是医仙,他要去救陕西瘟疫。明岱凌是明义昆的爱子,带走他就是最好的人质。高阳行为诡异,野心暴露,带走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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