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将军话一出口,整个人便也精神了起来,身上带着军人的杀伐果决。
他的视线一寸寸的扫过府中那些陌生的面孔,冷笑了一声,将谢晚棠从地上扶起来,伸手抹掉自家女儿脸上的脏污痕迹,将一旁的剑缓缓地拔了出来:“晚晚,去,老子今日便要收拾了府中这些。”
谢晚棠的脚踝疼的厉害,但她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阿爹,你自己要小心。”
说罢,她忍着疼痛同一旁带路的侍卫便往外走,在后门寻了匹马,便打算出门。
“小姐,路上小心。”那侍卫将弓箭恭恭敬敬的捧给谢晚棠,又将箭袋好好地安置在马匹的背上,方便谢晚棠够得到的距离,语气严肃的同谢晚棠说话,“属下定会保护好将军的。”
谢晚棠点了点头,便默不作声的回首扬鞭策马而去。
——她其实猜得到谢将军为何让她去寻江暮行。
委实说,谢家是天子手中最是锋利的一柄剑,江暮行亦是,因为有谢将军跟江暮行,所以大宋才能够镇守周边,毫不出乱;才能够抵御外敌,多年无征战,如此这般的河清海晏。
若是宋帝真的这般昏庸,却是不经过谢将军的意见便将谢晚棠送去和亲,谢将军必然心中有芥蒂。
即便说宋帝并不知晓江暮行的心思,但是谢家一旦有二心,大宋内部必然有所分裂,此刻若是再有外敌突袭,大宋必然手忙脚乱,但凡宋帝心中明白这些,就不可能做出将谢晚棠赐给大周的决定,甚至任由周知衡的人将谢晚棠软禁在镇国公府中,全然做出一副默许的姿态。
谢将军不信,实则怀疑宋帝此刻已经被挟制,所以才让谢晚棠去寻江暮行。
此时此刻,谢将军谁也不相信,但他却是相信同自己一道上过战场杀过敌人的江暮行。
长发在身后飞舞,谢晚棠紧紧攥着手中的缰绳,朝着城外军营的方向便冲了过去。
身后响起隐约的马蹄声时,谢晚棠一边狠狠扬起了鞭子,一边回首望了一眼,见茫茫夜色之中,隐约有几个模糊的影子朝着她奔了过来,瞧着却也都是骑马的好手。
谢晚棠心底暗自叹了口气:周知衡果然多疑,却是还在她家里门安插了人手盯着她。
长鞭甩落在马屁股上,谢晚棠狠狠地攥紧缰绳往前狂奔而去。
身后的追逐声在出了城之后便变得越发的肆无忌惮,不再有任何的刻意放缓,疯狂的追着谢晚棠,策马狂奔的姑娘没有回头,却能听见风中箭矢破空的声音,在她的耳中格外的清晰明了。
一支冷箭划破夜空,准确的擦过谢晚棠的肩膀,带出了明显的伤痕。
谢晚棠冷不防被箭射中,身子颤了一下,却连头也没回,只是继续往前奔走。
“谢小姐——”身后的人在风中怒喝,“难道你您就不顾您家二小姐的性命了么?!如今您若是跟我们回去,我等还能当事情未曾发生过,还请谢小姐莫要为难我等,免得受皮肉之苦——”
谢晚棠弯了弯唇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弧。
若是真的会取走阿芸的性命,只怕周知衡就再也没有能够制住她的东西了——
谢晚棠闭了闭眼睛,几乎完全不理会身后的人,马儿往旁一扯,便朝着一旁的林子中一头扎了进去,姑娘穿着一身深色衣裳,墨发漆黑,往暗中那么一奔,人影刹那就融入在夜色之中。
身后的追捕声堪堪停了一刹那。
谢晚棠丝毫没有理会身后追捕的人群,只是选了自己熟悉而又偏僻的小道便沿着军营奔去,身后追捕的声音时而听得见,又时而听不见,丝毫没有影响谢晚棠的步伐。
夜风寒冷,落在伤口上便平添了几分寒意。
谢晚棠的视线之中,出现了几点模糊的灯火光时,她的眼眸便亮了起来,抽出马背上的箭矢便遥遥的朝着军营门口的一簇稻草靶子上瞄准,旋即手微微松开,属于镇国公府的箭矢便干脆利落的中了靶。
军营门口远远地响起了吵杂声:“别动手……是谢将军府中……快去禀告将军!”
隐隐约约的,却分外有几分模糊。
“来者何人——”
军营大门打开时,谢晚棠远远便瞧见了在里头瞎溜达的严绪,心底那块紧张而又恐慌的石头在此刻被击碎,谢晚棠只觉得鼻头一酸,扯着缰绳连忙勒住了马,人也在略微放松的情况下滚落下马。
“我、我是镇国公府的谢晚棠,江暮行在哪里?我要见江暮行。”
谢晚棠从马背上滚落下来,将那些迎出门的人都齐齐的唬了一跳。
不远处,严绪原本听闻有人放箭,只是路过前来瞧一瞧的,远远地便见一熟悉人影策马而来,不免定住步伐定定的瞧了好片刻,才认出来人是谢晚棠——且是样子颇为狼狈的谢晚棠。
他大吃一惊,见谢晚棠滚落下马,更是一着急,便急匆匆的奔了出去。
先出门的侍卫们已经将人扶了起来,有人亦认出了谢晚棠,连忙去禀告江暮行,严绪奔到她面前,左右打量着,吃惊道:“你碰见了什么人?怎么——这、这是箭伤,有人在追你。”
吩咐众人将谢晚棠迅速扶回营中,严绪蹙眉望了一眼谢晚棠而来的方向,一边吩咐人关门,一边跟在谢晚棠身后:“这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子朝分明是给你留了护卫,怎么还弄成了这样?”
闻言,谢晚棠却是一怔:“江暮行给我留了人?”她眨了眨眼睛,有几分不可置信,“……我半个人都没有瞧见,我被关在镇国公府中那么多日,没有一个人来帮我,你们不是也没收到消息?”
“你被关在镇国公府中??”
严绪被她说给说糊涂了,正要询问详细,便闻见有人急声:“晚晚!”
江暮行似乎刚刚从外头回来的模样,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他从营中匆匆出来,一眼便瞧见了人群之中的谢晚棠,漆黑的眸色顿时酝酿出几分狠厉,又被青年不动声色的给压了下去。
穿着黑衣的姑娘脸上带着脏污之色,长发凌乱不堪,甚至还夹杂着落叶碎枝丫。
她的衣裳上有大大小小好几处伤口,最为明显的便是肩膀上的伤痕,以及两只手掌上被缰绳勒出的明显血痕,姑娘走路姿势有些奇怪,她的眼尾泛红,眼底雾蒙蒙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鹿。
江暮行只听人禀告说镇国公府中的谢大小姐来了,却不知晓来的却是这般的狼狈。
谢晚棠望见他时,眼眶便不争气的泛出了泪意,才往前奔出一步,青年已经欺身上前将她揽在怀中,安抚道:“别怕,我在这里——你方才瞧过她身上的伤了么?如何,可有大碍?”
谢晚棠紧紧揪着他的衣衫,哽咽着小声呜呜哭出声。
严绪在一旁瞧着:“我瞧了个大概,都是外伤,瞧着除了箭伤,还有树枝刮伤的,无毒,不碍事。”他看了一眼军营外头漆黑一片,并无什么追兵,补充道,“她的脚许是扭伤的,你应当是看出来了。”
江暮行点了点头,将人打横抱起来:“出了什么事情了?”
“我阿爹现在在府中,我怕他出事,你派人去帮帮他,”谢晚棠缩在他怀中,顿了顿,低声解释道,“皇上下了旨意,要让我去大周,成为周皇的贵妃,两日之后便将我送去大周为妃。”
话一出口,饶是严绪都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皇上疯了不成?!”
江暮行眸色微沉,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严绪,安静的听着谢晚棠继续说:“周知衡抓了阿芸,逼迫我接旨,自从下旨那一日我就被软禁在镇国公府中,府中所有人都出不去,也传不出消息。”
“你们在军营之中好几日未曾回去,阿遇那边也无法同我联系,我一直被关着。”
谢晚棠瞧见自己的靴子上满是泥巴,身子连带着江暮行的衣袖上也沾到了泥巴,她忍不住缩了一下脚:“我今日打算逃出来的,被他们发现了,幸得阿爹赶了回来,阿爹说让我来寻你。”
营帐之中明亮无比,谢晚棠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往江暮行怀中埋了埋。
严绪取了一旁的药箱,待江暮行将人放置到榻上才取出药来,“啧”了一声:“倒也不愧是镇国公,心思却也转得快一些,我说这几日九王爷这般安静,原是打的这个主意,如今宫中也不知晓——”
他倒是没说那么多,只是看了一眼江暮行,意味深长。
青年蹲了下来,一边给谢晚棠脱鞋子,一边没什么情绪的吩咐:“派人去镇国公府中查看情况,再吩咐人入宫探查一下情况——周知衡既然觉得在大宋太过于舒适,那便给他寻些事情就是了。”
“他的手伸得太长,那便砍了吧,总不至于再想着旁人的东西。”
青年低着头,淡漠的语气依旧没有什么别的情绪,反倒是听着让人有几分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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