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来乍到猫先生

    
    万事俱备。
    姜雨看着满桌的菜，就差点的章鱼小丸子了。
    “叩叩叩——”
    一阵敲门声响起。
    她急忙跑过去开门一看，愣住了。
    来人既不是外卖小哥，也不是柏苑赫。
    那人身材高挑，穿着一袭黑风衣，戴着的黑帽把半张脸挡了个严严实实，只看得见那紧紧抿着的薄唇和瘦削的下巴。
    尽管如此，那无法忽视的逼人气场全开，仿佛是自带的buff，禁欲的压迫感铺面而来。
    姜雨心里忽然没由来的一慌，直觉这人来头不简单，握着门把的手一紧。
    不过，她还是迅速冷静下来，目光警惕地看着来人，问道：“你是？”
    下一刻，手里一阵钝痛，紧接着门被狠狠地踹开，姜雨连连后退几步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顾不上手，姜雨猛地抬头一看，两个身穿黑色紧衣作战服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还带着黑色面罩。
    见路终于腾了出来，那黑色风衣的男人才漫不经心地进门，找到沙发径直坐下，俨然一副主人派头。
    冷汗渐渐从姜雨额上沁出，她偷偷摸向兜里的手机，只要连按开机键，自己就能……
    “唰——”
    一把泛着银光的刀停在了脖子的大动脉旁，那刀尖正抵着柔软的肌肤，但凡稍微动一下，必定见血。
    姜雨心里猛地一沉，看这来头，不像是入室抢劫。
    尽管面上冷静，她却连咽口水的动作幅度都不敢大了，心底的恐惧激起了鸡皮疙瘩。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见来人都默不作声，她忍不住打破这诡异的场面。
    毕竟，被人拿着刀对准喉咙的感觉并不好受。
    良久，沙发上的人沉默着，缓缓摘下了帽子。
    当姜雨看清那张脸后，瞳孔骤然一缩，因震惊而颤动。
    那是一张与柏苑赫有着七成相似的脸，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那相似的眉目间不见一点稚气，没有半分喜色，面色冷峻，从骨子里都透着一股寒意，乌黑发丝仿佛都带着冰冷，让人难以接近。
    “我来接柏苑赫回家。”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是冷得让人害怕。
    黑色风衣的男人起身，目光在这狭小的客厅内扫视一圈。
    姜雨被这强大的气场给震住了，好一会才哆嗦着开口：“你认识柏苑赫？”
    “……他是我弟弟。”
    过了好久，黑色风衣男人才吐出这句话，原本冰冷的语气竟然有了些许的缓和？！
    “你是追杀他的……”脱口而出的话说到一半，那冰冷的眼神淡淡地朝她一扫，姜雨竟生生地止住了声音。
    明明是两兄弟，差别怎么会这么大！
    稍不注意，自己的小命就会交代在这里似的。
    她大喘着气，感觉背上衣服已经完全被汗打湿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该说的终究还是要说清楚的。
    “他不会跟你回去的。”
    果然，这话一出，那尖锐的刀刺破了她的皮肤，并没有留血，但那疼痛还是迅速传遍了全身。
    “……”
    黑色风衣男人并未说话，他仿佛早已料到如此，慢慢转过身，看不清眼神底下的情绪，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我知道。”
    姜雨疑惑地看着他。
    他走到自己面前，居高临下地仰着头，目光里尽是高傲：“我这次来，是让你想办法，让我那笨蛋弟弟跟我回去。”
    姜雨眉头一皱，心里觉得荒唐，自己为什么要干这种事？
    “噢，”那男人眼眸半阖，语气冰冷，“他再不回去，涳赛因就要完蛋了。”
    姜雨一惊，不可置信地抬头望着那人。
    “对，我布下的结界已经撑不了多久了，我那笨蛋弟弟现在必须跟我回去，扛起身为A-X家族的责任。”男人转过身望着窗外，视线却透过了那朦胧的夜色，看不真切。
    “不然，为了涳赛因而战死的他的双亲，可就白白的牺牲了，毕竟，没有护住涳赛因，你们人类世界的猫咪可再也入不了轮回了。”
    姜雨有些茫然，可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简单来说，涳赛因已经再次陷入动荡，要是柏苑赫不回去，那涳赛因上的怨灵就再也不可控制了。柏苑赫身为A-X家族的纯种血脉，自然是有能力再次稳定涳赛因的。
    只是……
    “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姜雨忍不住问道。
    “回来？”黑色风衣的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嘲讽溢于言表，“姜小姐，你可别忘了，柏苑赫可是不属于人类世界的。”
    “长时间呆在人类世界，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他为什么要回来？”
    他为什么要回来？
    姜雨愣住了。
    那张软软糯糯如奶糖的脸突然在脑海中出现。
    “今天就是他在涳赛因上的成年礼，自然是要回涳赛因过的，当然也就意味着，该承担起他应当承担的责任了。”
    “说来惭愧，原本我以为让他躲到人类世界就不用受这苦，不过，”男人苦笑了下，“我终究是没能力为他撑起后面的路。”
    那笑容里的无奈和苦涩，竟然人心里沉重起来。
    “所以，你表面上是在追杀他，但其实是故意把他赶到人类世界的。”
    不是疑问，姜雨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还不算太笨。”
    对方语气里有了一丝欣慰。
    “他会战死吗？”
    良久，姜雨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她自己都没想到当这话出口时，心脏突然狠狠地一抽，难受得让她喘不上气。
    没有人回答。
    场面又一次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直到那句“我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划破了快要凝固的空气。
    冷淡却不容置疑的语气。
    “……”
    “我知道你俩之间发生的事，”男人顿了顿，转过身背对着她，“但你要明白，涳赛因陷入动荡，必须有人站出来顶上去，而这个人只能是那个笨蛋。”
    不知怎么，姜雨竟然觉得那声音仿佛在微微发颤。
    可她又好得到哪去，那句“今天晚上，你俩就好好告个别吧”像是把刀子，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直接扎进了心里最柔软的那处地。
    语毕，黑色风衣的男人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见状，两把径直对着自己的刀子也收了回去，两人几步走到窗台身形一闪，瞬间消失在朦胧夜色中。
    原本狭窄的客厅，姜雨突然觉得空空荡荡的，转头看到那满桌的菜没了胃口。
    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像是梦一样，来去无影，唯有脖子旁那破皮的伤口在告诉着她，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姜雨沉默地看着那满桌的菜，良久，终究是垂下眼眸，在外卖上追加了订单。
    ……
    “姐姐！”那熟悉的小奶音从门口传来，姜雨正坐在饭桌旁出神。
    “哇！这么多菜！”
    柏苑赫走过来看到满桌的菜，惊讶地感叹了下，又道：“姐姐，再等我一会会。”
    没过多久，他就洗了个澡出来，坐在姜雨旁边。
    “幸苦姐姐啦！”那语气里满是欢喜，柏苑赫笑得眉眼弯弯，低头在她脸上轻轻一吻，不尽兴似的，还凑到她肩窝里蹭蹭。
    “乖。”姜雨的心早就化成了一滩水，偶尔划过几分酸涩。
    她强压下心里的难受，笑着拿出了刚刚点的外卖。
    “这是什么？”
    柏苑赫好奇地把脑袋凑过来，瞧了瞧，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章鱼小丸子！诶？还有……这是什么？”
    姜雨把一罐又一罐的东西摆在桌上，笑了笑：“成年了，该喝点大人喝的东西了。”
    “诶？”柏苑赫一脸茫然。
    只见姜雨扣住那拉环，“噗——”地一声，那熟悉的气味不由得让柏苑赫微微皱眉。
    这味道，和上次在酒吧里喝的那东西味道好像！
    “来，干杯。”姜雨不由分说地把酒放在他面前，看着他。
    柏苑赫干净的脸上顿时有些纠结，目光犹豫地看着姜雨，咬紧嘴唇，好一会才道：“姐姐，我……”
    “放心吧，没事，在自己家呢，喝醉了也不怕。”姜雨摸了摸他的脑袋，那熟悉的柔软触感让她有些眷念，要好好记住今天的感觉啊。
    想到这里，她认真地打量着那张脸，那熟悉的眉目和好看的琥珀瞳，还有那尖尖的小虎牙，殷红的薄唇……
    她的眼睛竟然有些微微地湿润起来。
    “姐、姐姐！我、我喝。”
    看到那眼里泛起的点点泪光，柏苑赫心里一慌，还以为是他让姐姐失望了，赶忙乖巧地拿起啤酒朝嘴里一灌——
    “咳咳咳！”
    不出意外地呛到了。
    姜雨破涕而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背，温柔道：“笨蛋吗，喝这么急肯定会呛到啊！”
    柏苑赫脸红红的，不知道是酒精作祟还是被憋的，眼神略带迷茫地盯着那灌酒。
    “来，你最爱吃的章鱼小丸子。”姜雨夹起递到他嘴边，“啊——”
    柏苑赫乖乖张开嘴，一口吃掉。
    “啊，我们的柏苑赫真乖。”姜雨伸手抚上他的脸，仔细端详着那张脸。
    一定要把他的样子，死死地记在脑子里。
    柏苑赫迷茫地对上她的视线，含糊不清道：“姐、姐姐，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看我，嗝，我会心、心慌。”
    抚上他脸的手瞬间僵硬，但很快，姜雨自然地收手，替他理了鱼刺，把干净的鱼肉盛进他碗里。
    “快吃，这是你最喜欢的鲫鱼豆腐汤。”
    “唔，姐姐，你今天真、真好。”
    柏苑赫朝她咧嘴一笑，那鱼肉入口果然如记忆中一样鲜嫩。
    “难道平时对你就不好啦？”
    姜雨突然想逗逗他。
    “不、不是！很好……”
    果然柏苑赫慌了，拿着筷子直摇头摆手。
    “嘶，我怎么不信呢？那你给我喝酒。”
    姜雨用眼神示意他面前的酒。
    “咕嘟咕嘟——”
    柏苑赫二话不说拿起酒一口闷，很快空瓶。
    “好酒量，来，再喝。”
    姜雨笑着，浑然未觉自己发红的眼眶，又开了一罐递过去。
    柏苑赫呆呆地接过，拿到手又是一顿灌，第二瓶也迅速空瓶。
    姜雨笑着摇摇头，连着开了两瓶，递了瓶过去，“干。”
    这次，姜雨不等他，自己率先喝了个干净。
    柏苑赫见状，无措地跟着喝，酒精顺着喉咙滚入，刺得他喉咙有些发痒。
    姜雨红了眼，眼睛酸涩，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了，喉咙堵着，只是安静地看着那人。
    “姐……姐姐，要、要是天天都是成、成人礼就好了。”
    柏苑赫说话已经开始打舌头了，脸通红，就连眨眼睛都有些费神，唯一不变的是看姜雨的眼神，仍旧是那满目温柔。
    姜雨突然鼻子一酸，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无声抽噎，眼泪安静地顺着眼角滑落而下。
    “嗯？姐姐，怎么了？”柏苑赫茫然地伸手想把她的手拿开。
    “别动，”姜雨顿了顿，缓了好一会声音才如常道，“我看看你。”
    “噗嗤，”柏苑赫忍不住笑了，小虎牙露出来，“拿开手难道不是看得更清楚吗？”
    虽然是这样说，柏苑赫却是乖乖地坐在那，听话地一动不动。
    真是温柔的男孩子啊。
    那熟悉的奶猫笑。
    下一秒，柏苑赫突然感觉到唇上一软。
    哪怕是遮着他的眼睛，姜雨也感觉到那浓密的睫毛轻扫过自己的手心，他现在一定是惊讶地睁大眼睛了吧。
    待自己擦了眼泪，她才放开手，笑着看着他。
    “姐、姐姐，”柏苑赫眼里都是她的倒影，不自觉地舔舔唇，“我……”
    “嘘，”姜雨轻轻食指抵住他的唇，朝他递过几瓶酒，道，“喝。”
    不知道为什么，柏苑赫心头一热，再也不顾地仰头一饮而尽，那好看的喉结上下滚动，桌上的酒瓶越来越多。
    终于，“哐当——”一声，他径直醉晕趴在桌上。
    听到那均匀的呼吸声，姜雨才伸出手温柔地替他整理发丝。
    她抬头看了看时间，离十二点还剩一分钟。
    “姐……姐姐……”
    哪怕是在梦里，叫的人仍然是她。
    姜雨好不容易压下的难受再次席上，绞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
    姜雨起身凑到他面前，目光温柔地描摹着他的眉眼，最后，在他的嘴角轻轻一吻，一如他当时的温柔。
    12点的钟声响起，
    灰姑娘没了她的魔法;
    姜雨没了他的柏苑赫。
    那从窗台一跃而入的两个黑影，径直走向桌边醉晕的人，架着他，从窗台一跃。
    姜雨的心都悬起来了，她受制不住地冲过去趴在窗台，看到空无一人的楼底，那颗心似乎格外符合牛顿定律，被狠狠地摔到谷底。
    那三人终究是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姜雨呆滞地转过身，看到桌上几乎没怎么动的菜和一大堆空酒瓶，鼻头没由来的一酸，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
    她终于不再抑制自己，嚎啕大哭，开了最后一瓶酒，独自一饮而尽。
    黑夜安静而喧闹，空气里都没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