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屋内彻底安静下来之后,张氏忽然走到了窗前,望着停在窗棂上的信鸽, 她不由陷入了沉思。
自那日神秘人忽然出现为她指点迷津之后,便再未出现过,两人偶有交集,也只是靠飞鸽传书。
此事她原本不想求助那位大人,只是眼下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这是她唯一的出路了。
这般想着,张氏利索地添墨写好了信纸,往信鸽的腿上一绑,抬手将自己的希冀往空中一送。
信鸽扑棱棱地振动翅膀,不多时便消失不见。
半个时辰后,信鸽停到了王府一角,任凤华留意到了天上的动静,正好伸出手去,鸽子往她手上一落,登时挣下来了一张细窄的纸条。
展开一看后,她唇角一弯,知道机会这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阿六正好在这时候走进门来,见她神情神秘,不由好奇问道:“娘娘在看什么呢,你每次这么一笑,好像都会有人要遭殃!”
任凤华见他好奇得紧,故意不说真相,只是颇吊人胃口地搪塞了几句。
阿六见状哀叹了一声,倒也不再追问,转身就闷闷欲走,却被任凤华叫住了脚步。
“娘娘是要告诉我了?!”
任凤华无辜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已经忘了方才发生了何事。
“我是想问你,最近没去招惹琉璃吧?”
阿六“啊”了一声,无精打采地回道:“我哪里敢惹这姑奶奶,她一天到晚就摆着张臭脸,往日里还能找她谈天,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看都不肯看我一眼,难道是我长得见不得人吗!”
阿六越说越气愤,任凤华看着他那张与阿四有七分相似却眉飞色舞的脸,不由叹了口气:“虽然不是,但也是。”
阿柳被她说糊涂了,挠了挠脑袋一头雾水。
任凤华知道他口风不紧,继续套话道:“对了,近来总不见阿四,他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阿六闻言连连摆手,面露悚然:“娘娘,我和你说,就算是后院里的王婶都谈情说爱了,阿四他都不可能动凡心!他就是个木头脑袋,我老是怀疑他真个人都是用木头削的!”
任凤华被他的说辞逗笑,低头研起墨来,准备回信。
阿六却突然反问了一句:“娘娘,你突然问起阿四做什么?”
任凤华没套出来话来,自然不愿被反将一军,立马借着研墨的由头,将话题转了开去。
阿六扫了桌案一眼,见上头字迹隽秀,不由呵呵一笑:“娘娘,你这字写得真好看!”
两三句话间,早就把方才纠结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一日很快过半,张氏连午膳都没用,专心致志地在窗边等了足足几个时辰,总算等到了那位大人的回信。
尽管对于神秘人她一问三不知,却不妨碍她对这人的绝对信任。
然而启信一瞧,信中内容却模棱两可。
正苦心琢磨的时候,丫鬟却突然匆匆从外间跑了进来,慌忙间,她赶忙将信件凑到了烛火旁,火舌席卷而上,瞬间将信烧了个干净。
“什么事?”
丫鬟兴冲冲地回道:“娘娘,您怎么还在这里坐着,殿下说今日要来院子呢,还不快准备准备!”
“当真!”张氏闻言登时兴奋地站了起来,行步件已经走到了铜镜前,细致得开始挑拣起首饰。
秦炜安片刻就到,见他还是一副和煦模样,张氏心中柔情万种,登时小鸟依人地迎了上去。
这些日子以来,她谨遵那神秘人的吩咐,以退为进,果然如愿收货到了秦炜安的柔情。
夜色渐浓,两人闲谈一阵,暧昧的气氛渐浓。
秦炜安领着她往榻上走的时候,她略有些忸怩,不多时衣衫尽褪渐入佳境。
可谁知秦炜安在掐着她的腰肢意乱情迷的时候,呢喃着的却不是她的名字。
“凤华,凤华……”
秦炜安眼下下腹火烧,来时用了两盏酒,只教他眼前像是罩了一层雾,迷离间身下之人忽而成了当日求而未得的相府嫡女。
张氏听清了他口中辗转着的字眼,登时犹如受了一记晴天霹雳,整个任都不可置信地战栗起来。
牵肠挂肚的夫婿,在情爱之时唤的却是另一个女子的闺名,这是多大的凌辱!
秦宸霄正一中烧,哪里能意识到张氏的异常,他如今满心记挂着的都是嫁作人妻的任凤华,登时也不再按捺心中的久积的愤懑,将怒火都发泄在了眼前人身上。
如此荒唐一夜。
张氏得了一夜恩宠,领受的却是满心屈辱。
丫鬟满心欢喜地进来伺候的时候,第一眼见到的却是自家娘娘满身的狼狈痕迹,登时惊叫出声。
“娘娘,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受了这么多伤——”
张氏却只是紧紧捏着拳头,丝毫不顾扣进肉中的指甲间不断渗出来的鲜血。
任凤华……
她在心中不住地咀嚼着这个名字只觉,心中恨意滔天。
此时,远在数里之外的王府中,任凤华忽而毫无来由地打了个喷嚏,边上的琉璃见她犯迷糊,不由失笑道:“娘娘这是怎得了,莫不是有人想了?”
珍儿见状忍不住对她打趣道:“娘娘有没有念叨人奴婢不知道,但是琉璃姐姐在想谁,珍儿可知道!”
“说什么你,小丫头片子,说话没遮没拦的!”琉璃闻言登时张皇失措地要去捂珍儿的嘴,见珍儿狡辩也只是红着脸嗫嚅,“他,他又不知道,只是我一个人自作多情罢了······”
任凤华见她失落,不由叹了口气,许久之前就想着给琉璃找一门好亲事,但是姻缘天定,也强求不得。
不过争取一下倒也是无妨。
于是下一刻,任凤华算了算日子,忽而招手将茫然的琉璃唤了过来,轻笑道:“如果我没记错,你的生辰应该就在这两日了吧,一会下去之后我带你去挑些首饰,女孩子家家的,总归是要打扮的。”
“这哪行啊!”琉璃闻言一愣,下意识就要拒绝,但是珍儿却已经心领神会地帮着任凤华劝了起来,她拗不过两人左右夹击,只得红着脸妥协。
王府中一片和乐融融,清雪宫中则是一片愁云笼罩。
任清雪已经被囚在殿中好几日了,头几天发发脾气还有人送来新鲜吃食,但是这几日无论她怎么无理取闹都换不来一碗热汤。
宫人们平日就受她打压,如今见她虎落平阳,登时一个个翻身做了主人,不仅对她的话视若无睹,更变着法子地苛待她。
这日,见平日低声下气的粗使嬷嬷都开始斜眼瞧她,任清雪终于忍无可忍,厉声喝道:“我如今还是后宫嫔妃,你们一个个敢这样慢待我,就不怕哪天遭了报应!?”
“报应?娘娘,你真以为你还是娘娘呢?”粗使嬷嬷沙哑地笑了一声,“醒醒吧,皇上说了,只让奴婢们看着你还有一口气就好,你要是不服,出去说理去啊!!”
任清雪如今羸弱得不行,只轻轻一推,她就踉跄着起不来了。
自从失势以来,宫中的下人待她如猪狗,那尊者更是再未露过面,原本那些熟悉的宫女尽数被调走,如今游走在清雪宫中的都是些手段毒辣的生面孔。
她虽受尽折磨, 但是终归还是被吊着一口气,只要等她腹中的孩儿一出世,她这一辈子就算是走到头了。
“雪嫔娘娘,您还是每日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吧,万一肚子里的小皇子要是出了什么差池,您可是再没有命来担待了——”
任清雪闻言无语凝噎,只是绝望垂泪,她挣扎想要起身反抗,却被几个孔武有力的嬷嬷一人一只手的压了下来,忽而下腹一阵钝痛,她尖锐地惊叫起来:“孩子,我的孩子——”
那老妇看都没看一眼,登时利索地直起身来,冲着外头高声叫了一句:“来人呐,雪嫔娘娘要临盆了,还不快请稳婆来!!”
“等等!等等!”任清雪知道自己腹中的孩子尚不足月,赶忙伸手想要阻止,但是这群老妇哪里肯依,几乎将她五花大绑,捆到了床上。
稳婆急急忙忙地来了,原本还有些踌躇,却被老妇们赶鸭子上架,送到了任清雪面前。
孩子尚未足月却被强行催生,于子于母都是命悬一线,任清雪绝望地嘶喊着,挨过撕心裂肺的剧痛后,隔着朦胧泪眼往身下一看,却只看到了一团模糊血肉,登时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稳婆同样也是手忙脚乱,孩子是生下来了,却闷声不响,有进气没出气。
皇帝派来的人见到这么一副光景,听闻小皇子可能活不下来,登时心中一惊,赶忙跑着回去复命了。
这消息却抢先一步传到了淑贵妃耳朵里,得知任清雪很可能产了个死胎后,登时为此幸灾乐祸,还不忘像宫嬷嬷确认此事细节:“确认过了,没留下什么把柄吧?”
宫嬷嬷沉稳点头道:“娘娘放心,老奴反复确认过了,这事即便被人查起来,就算是皇上亲自来查都抓不到什么把柄!”
“那本宫就放心了。”淑贵妃闻言越发志得意满,眼中满是狠戾。
皇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和美人翻云覆雨,王公公在外头一声通传,他登时没了兴致,匪夷所思地反复问道:“什么?一尸两命!?你们是怎么看着人的,大的没保住就算了,小的竟然也跟着去了!?”
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急匆匆地赶去了清雪宫,看着跪了满地的下人,他愤然怒骂道:“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
那稳婆第一个跪到前头来,声泪俱下地哭诉道:“皇上,奴婢们都是循规蹈矩地来的呀,这孩子原本生得好好的,是雪嫔,雪嫔娘娘突然来了脾气,说不肯生了,这才导致这孩子活生生的被憋死在了腹中啊!?”
她三言两语就将所有罪责都归到了任清雪头上,将一众宫人都摘了个干净,不仅如此,见皇帝余怒未消,她还要添油加醋:“雪嫔娘娘像是犯了魔怔一样,不仅突然说不生这个孩子了,还,还——”
“还怎么样!”皇帝不耐烦地咆哮道,神情狠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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