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攻自破，你是我的城

    
    接下来的培训，沈晓峰和杨乐虽和苏嘉一同在培训中心，但是在不同的培训教室。
    但是每到中午饭还有晚饭的时候，沈晓峰都会阴魂不散，在苏嘉耳边炫耀着S市土著的身份，头头是道的讲解着S市的美食。
    杨乐每天笑眯眯的，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开心，又中规中矩的做着自己的事情，不去干扰别人。苏嘉还是很欣赏杨乐这种性格的，和沈晓峰形成鲜明对比。
    周五晚上，苏嘉订了回桐市的机票，计划周日再回来，周六日两天没有培训。她没有提前告诉陆衍，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周五培训完，赶到机场，再回到云溪花园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
    冷清的夜里，让苏嘉抱紧双臂。
    她蹑手蹑脚的打开房门，生怕吵醒陆衍。
    然而，她在卧室转了一圈，并没有陆衍的身影。她吐了口气，想着陆衍也许回了清源别墅。
    正准备去洗澡的时候，苏嘉听到门响，这大半夜的吓她一跳。
    陆衍推门，见到苏嘉，也是愕然。
    陆衍二话不说，直接走过去，紧紧抱着苏嘉。
    陆衍身上冷冷的，像是在外面冻了许久。
    “发生了什么？”苏嘉轻拍了怕陆衍的背。
    “爸带多多出去玩了，现在还没回来，手机关机。”陆衍低语。
    苏嘉一把推开陆衍，立刻变成了一只保护幼崽的小兽一般。
    “什么时候！报警了没有！为什么不告诉我！”苏嘉问。
    如果是正常的爷爷带孙子出去玩，没有问题，但是现在什么情况！陆弘谨和姚眉枝搞在了一起。姚眉枝是个没有底线的疯子！
    苏嘉眼神冰冷，她立刻联系苏源。
    “姚眉枝呢？”苏嘉问苏源。
    睡着觉的苏源，半夜被苏嘉吵醒，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我不知道啊。”苏源说。
    “把她手机号发我手机上。”苏嘉说完就挂了。
    苏源还没回过神，恍恍惚惚的把电话发给了苏嘉。
    苏嘉给姚眉枝打电话，多多一定是在姚眉枝那里！
    “我打过了，也是关机。”陆衍说。
    “掘地三尺我也会找出来！”苏嘉腥红着眼。
    陆衍手机响起来，是季哲。
    “他们在兰亭序！”季哲说。
    苏嘉和陆衍立刻开车去了兰亭序。
    季哲已经让部队把兰亭序包围。
    等到苏嘉和陆衍找到姚眉枝的时候，陆弘谨和姚眉枝正笑吟吟的喝着茶。
    凌晨两点半在喝茶！
    “孩子呢！”苏嘉嘶喊。
    陆弘谨见到苏嘉和陆衍，很是诧异。他们怎么来的这里？他看了一眼姚眉枝，姚眉枝倒是一脸淡然，没什么变化。
    “我和姚总谈点生意。”陆弘谨解释。
    “两点半谈狗屁的生意！我特么问你孩子呢！”苏嘉又喊了一声。
    “小嘉啊，你说你有个这么大的孩子，要不是听你陆伯伯说，我都不知道。这不，你爸也很欢喜，带着孩子回家了。”姚眉枝不紧不慢的说。
    “孩子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们命偿！”苏嘉说完就给苏振远打电话。
    陆衍冷眼看着陆弘谨，陆弘谨被陆衍看得有些发毛。
    “我不希望我这是最后一次把你当成一个父亲！”陆衍对陆弘谨说玩就走了。
    陆弘谨心中一沉，心里想着，莫非他们知道了他和姚眉枝的事情？
    “这是陆衍吧，过来喝杯茶，你爸常和我夸你。”姚眉枝说。
    陆衍二话不说，走过去将一整壶查浇到姚眉枝头上，姚眉枝蹭的站起来。
    抬手要给陆衍一个巴掌。
    陆衍一把抓住姚眉枝的胳膊，把姚眉枝推到地上说：“收起你那恶毒的心。”
    陆弘谨看呆了，这什么情况！
    “回苏家，我爸电话不通。”苏嘉过来拉陆衍。
    还没等到苏家，苏嘉就接到医院的电话。
    苏嘉心中一凉，陆衍紧紧的握住苏嘉的手，心中祈祷，一定不要有事情。
    ……
    医院，太平间。
    苏嘉当场跪到门外，苍天，这是发生了什么！
    “交通事故，事故发生在四个小时前，患者昏迷联系不上家属。刚刚警方在事故现场找到伤者手机。两人抢救无效，死亡。”医生在一旁冷冰冰的说。
    陆衍整个人也站不稳，他的大脑和心脏如同万只蚂蚁吞噬，他想呕吐，他跑到一旁弓着身子，作呕，但一晚上都没有吃东西的他，什么都没呕出来。
    他必须坚强，他把地上的苏嘉拉起来。
    苏嘉抬起软绵绵的腿，往里走，她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一定不是他们。
    当她把白布掀开的时候，那一瞬间，她不想活了！
    熟悉的，苍白的面孔。
    天呐！这是她的多多啊！还有她唯一的父亲！
    为什么这么对一个孩子！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们啊！
    一夜之间，苏嘉失去了孩子，失去了父亲。现在她彻彻底底，成了一个孤儿。
    苏嘉想哭，但是发不出声音，像是有一团东西堵在喉咙。
    陆衍将苏嘉揽在怀里，苏嘉身子僵硬。
    他们这一晚上，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呀？
    苏嘉不敢看多多小人儿那张苍白的脸，也不敢摸那僵硬的身体，医院里的人让他们办完手续离开，苏嘉像个木讷的人，任凭推搡。
    陆衍心如刀绞，他的手一拳打在墙上，血迹斑斑。
    陆衍倒是希望苏嘉可以嚎啕大哭，但是苏嘉没有。她什么声音也没有，目光空洞。
    到了云溪花园，苏嘉抬眼冷冷的看着陆衍说：“你滚。”
    陆衍攥紧拳头，依旧是紧紧的抱住苏嘉，他不能放开苏嘉的手。死去的也是他的儿子，他也心痛。
    “滚！”苏嘉突然大声嘶喊了一声。
    陆衍抱着苏嘉死活不放手。
    有时候一些悲痛是无声的，丧子之痛，丧父之痛，让她瞬间失去了活着的力量。
    明天和意外，我们不知道哪个先来。
    陆衍的眼角滑过咸咸的东西，是他没有守护好他们。
    天开始蒙蒙亮，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如果她没有接多多回国，如果她没有让多多去老宅，如果她那天把多多接回来，如果她不去培训……可是生活没有如果，没有如果啊。
    苏嘉自始至终都没有流眼泪，那份痛像是憋在心中，靠整个意志压住。
    苏嘉的手机在旁边一直震动，她茫然的拿过手机，手机放在膝盖上，点击接听。
    听筒里传来苏源的嚎啕大哭。
    苏嘉依旧木讷的看着前方。
    直到天亮，苏嘉去洗手间用凉水洗了几把脸。
    她打电话给祝果果。
    “果果，后面的培训，帮我和培训部请假，再安排的批次我告诉你。”苏嘉声音沙哑。
    “收到。”祝果果听着这大早晨的电话，感觉声音不太对。
    陆衍给苏嘉熬了点粥，苏嘉喝不下。
    苏嘉缓缓抬头，她看着和她一样狼狈的陆衍说：“我们离婚吧。”
    这是一场多么讽刺的婚姻！
    陆衍深知，如果没有他父亲，多多也不会有今天这个意外。说好听了是意外，这就是明目张胆的谋杀。是他没有守护好他们。
    “他们的仇，我来报。”陆衍声音冰冷。
    苏嘉摇头，轻声说：“有用吗？他们能够死而复生吗？你能对你父亲下手？我知道你能，但是我不想。”苏嘉说。
    “可多多也是我儿子啊！”陆衍说着坐到沙发上，手抱着头，不断的哽咽。
    “这段时间他有你的陪伴，是开心的，他得到了从未拥有过的父爱。”苏嘉说。
    “嘉嘉，你看着我，多多就是我的儿子！五年前，你在颐曼酒店遇到的人，是我！”陆衍起身，用双手撑着苏嘉的肩膀。
    苏嘉赫然抬头。
    陆衍酝酿多时，竟选了这么一个最不利的日子说出了真相。
    “你再说一遍！”苏嘉不太相信。
    “颐曼酒店，那个房间，是我！”陆衍说。
    苏嘉猛地推开陆衍，她咬牙切齿的说了句：“陆衍，你让我恶心！”
    为什么要隐瞒她？为什么要骗她？她信任的陆衍，竟是那个人！竟是多多的亲生父亲！而多多至死，都不知道幼小的心灵里，是不是真正把陆衍当成了亲生父亲。多多自幼敏感，苏嘉的谎言多多从未拆穿，怕她难过。他不知道多多的内心，到底是怎样的想法。
    陆衍呆呆的看着冰冷的苏嘉，他不知道此刻能做什么。
    有些人向来理智，但理智只是存在于处理别人的事情之上。当自己遇到连自己都无法接受的事情的时候，如何理智对待？
    陆衍千头万绪缠到一起，让他无法呼吸，不知如何理开这团乱麻。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放弃，不能够离开苏嘉，不能够让她一个人来面对这世间的疾苦。
    “嘉嘉，我想找个机会同你说，一直没有说出口。”陆衍感到此刻的话语苍白无力。
    苏嘉在收拾东西，这里，她一刻也不想呆。是她，她才是导致多多离开人世的罪魁祸首。
    陆衍拉着苏嘉的胳膊说：“我和你一起面对！你不要走。”
    苏嘉甩开陆衍的胳膊，看着陆衍说：“如果能够原谅我自己，除非我死。如果能够原谅你，除非你死。”
    陆衍看着此刻苏嘉眸子里的猩红，不再多说。
    最终，苏嘉也没有挣脱开陆衍阻拦的胳膊，瘫坐在床上，双手掩面，久久没有抬起来。
    火化的那天，苏嘉站在门外，炙热的火焰，让她恍然。直到多多被推进去的瞬间，她的眼泪，再也制止不住。
    如同洪水决堤，如同瀑布倾下，苏嘉嚎啕大哭。
    陆衍的眼泪，顺着眼角像断不了的线滑落。他双手撑着苏嘉，怕苏嘉倒下。
    苏嘉整个人都要冲进去，一边身体向前，一边喊着：“不要，多多不要离开妈妈。多多，我的多多！求求你，多多你回来吧！多多……”
    苏嘉一边喊一边哭，而陆衍则在后面抱住她，让她不能冲进去。
    陆衍的心，随着苏嘉的哭喊声，变成碎片。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多好，如果生活有如果那该多好。
    “多多，你看看妈妈，我还要给你烧好吃的菜，还要带你去海底世界，你还要给妈妈介绍你幼儿园的好朋友……多多，妈妈这次求你好不好，怎样的代价我都接受好不好，求求你回来……”
    “多多，你回来吧，没有你我真不知道怎么活，我怎么办……”苏嘉边哭便喊。
    “可怜的多多，妈妈求你了好不好……”最后，苏嘉只剩下这一句，反反复复。
    苏嘉哭干了泪水，喊哑了喉咙，多多也没能回来。而此刻，苏嘉的魂魄，也同多多一同走了般。
    她像具行走的皮囊，被陆衍拉在身旁。
    最终还是回到云溪花园，苏嘉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陆衍不敢离开，不敢闭眼，他怕苏嘉想不开。
    然而，苏嘉比他想象中要强大。
    毕竟，苏嘉活到现在，送走了太多至亲。死亡于她，像是随时近在咫尺。
    一周后，苏嘉瘦了一圈，但是整个人已经可以自己调整状态，同陆衍心平气和的说话。
    她还是那句话；“陆衍，我们离婚。”
    陆衍自始至终没有接她的话。
    “先和我去老宅收拾多多的东西，我们的事情，回来再谈。”苏嘉说。
    两个人到了老宅的时候，老两口坐在桌前。
    陆弘谨神色憔悴，萧慧头发凌乱。
    陆弘谨见到陆衍和苏嘉，也说不出话，他自知理亏，但是造成今天这个局面也不是他所期盼的。他非常懊悔。
    萧慧还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只知道多多已经不在了，而她，连最后一眼都没有见到。
    苏嘉默不作声的收拾了一箱多多的东西，是来老宅她给准备的。其他的，就留在老宅，交给萧慧处理。
    萧慧跑过去，一把拉住要走的苏嘉，目光殷切的说：“孩子呢？”
    她想听到什么？想听到她说，孩子没事？孩子在家，过几天就给你们送过来？
    然而苏嘉什么都没有说。
    陆衍紧跟上苏嘉，萧慧坐在椅子上，呜呜的哭。
    陆弘谨和姚眉枝的恋情，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被现实打了回来。
    如果这一切，是用孙子的命做代价，他万万不会。而此刻，一切因他而起。他得找姚眉枝算账！
    可是现在后悔已经晚了，他找到姚眉枝又能怎么样？大嚷一顿？臭骂一顿？他有证据吗？警方都认定是正常的交通事故了，他怎么做？陆弘谨又像泄了气的皮球，萎靡不振。
    拿回多多的东西之后，苏嘉和陆衍面对面坐着。
    “明天我们去民政局，把婚先离了。协议终止。”苏嘉不想同陆衍有瓜葛。
    谈什么爱情？爱情的基础是什么？爱情的基础就是要坦诚。
    “嘉嘉，今天这个局面我并不想。我知道此刻你恼我，没关系，我陪你一起走出来，好不好？”陆衍耐心的说。
    “不好。”苏嘉依旧冷冰冰。
    “你想我活吗？如果想我活，就同我去民政局。我觉得特别可笑，我信任的，感激的，甚至是爱上的枕边人，竟一直同我有所隐瞒。而隐瞒的，是在我心底压了我整整五年的事情。这些，你应该不是不知道。我不知道哪一面是真正的你。”苏嘉说。
    “当我知道你有孩子的那天，我仍然想和你在一起。当我知道你的孩子就是我的骨肉的时候，我整个人慌了。我觉得对不起你，我想弥补。但是这之前，我未对你们尽责，甚至我还故意把你安排在陆氏想要折磨你。我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一切，只想等你从心底接受我之后，我坦白一切。”陆衍解释。
    然而苏嘉并不想听这一切。
    “明天同我去民政局，如果还想让我在这个世上活着。”苏嘉又扯回这个话题。
    陆衍看到苏嘉是铁了心，便也不同苏嘉对抗。
    “好。”陆衍应声。
    第二天，陆衍同苏嘉到了民政局。
    陆衍自愿将云溪花园的房子给了苏嘉，并给了苏嘉一大笔钱，苏嘉露出一抹讽刺的笑。
    工作人员看着这两个人，离婚的模样，倒是和别人不同。和平、冷静、冷淡到不可思议。
    从民政局出来，苏嘉直接回了云溪花园。
    她把手机关系，拒绝与外界联系。
    就这样，在云溪花园又躺了一周。
    眼泪彻底干涸。
    一周后，苏嘉像没事人一样，出现在新项目那边。
    祝果果见到苏嘉，感觉苏嘉整个人像是瘦了一圈，本来就瘦削的身体，显得越发的单薄。
    “嘉姐，你还好吧。”祝果果问。
    苏嘉轻笑着说了声：“挺好的。”
    祝果果觉得这个笑容特别苦涩，没有不透风的墙，全世界都知道苏嘉的亲生父亲去世了，却不知道，她还失去了唯一的孩子。
    张晓是知道苏嘉的脾气的，这件事情必须得她自己走出来。
    张晓中午见到苏嘉的时候，苏嘉正坐在餐厅等她。
    “嘉嘉。”张晓紧紧的抱住苏嘉。
    “别矫情了，我没事。”苏嘉仰头，不让眼泪落下来。
    张晓别过头，轻轻擦掉眼泪。
    “咳，这家餐厅可是很贵的，今天就让你随便点。”张晓说。
    “老板，我要吃鲍鱼龙虾……”苏嘉说着，轻咳几声，压下情绪。
    时间，一定可以治愈一切，苏嘉，一定可以走出来的。
    “我陪在你身边。”张晓说。
    苏嘉听着这话耳熟，又是一顿咳嗽，一顿伤感。
    “我们去吃火锅吧，我想吃点辣的。”苏嘉说。
    张晓含着泪点头。
    毕竟，那离开的也是她的干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