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攻自破，你是我的城

    
    桐市的五月，天空湛蓝。
    张晓和于海波的婚礼在郊外的庄园，蓝紫色的薰衣草遍布整个庄园。
    苏嘉一字肩香槟色绸缎礼服，跟在张晓旁边，头发如海藻般垂落，低调中透露着一丝慵懒的妖娆。
    张晓身着手工婚纱，头顶镶钻小皇冠，头发微卷，妆后的五官立体而精致，来往宾客不断称赞新娘子的美丽。
    司仪娴熟的主持着婚礼，张晓笑盈盈的站在于海波旁边，于海波身材挺拔着，在交换戒指环节，竟还落下一滴眼泪。
    倒是张晓，没有哭哭啼啼，全程笑的合不拢嘴，苏嘉在想，她到底是有多开心。
    李素华一改往日严母形象，坐在台下，一脸慈爱。张中正坐在李素华旁边，刚才把张晓送到台上的时候，已经控制不住情绪，这会儿更是不断抹泪。李素华总用胳膊肘撞张中正，让他控制一下。
    另一端，于海波的父亲于志忠和继母毕然，两个人倒是沉稳，不断随着司仪鼓掌。
    典礼结束之后，张晓随着于海波去敬宾客，苏嘉便也去更衣室松一口气。
    她喝了口水，往朋友圈发了张早晨和张晓合拍的照片，上面写着：陪你从校服到婚纱，愿你往后余生只吃糖不吃苦。
    苏嘉很少发朋友圈，一年也就一两次，还基本都是工作宣传，今天竟发了一张私人生活，状态一发出，照片下面纷纷点赞。
    苏嘉在更衣室将礼服换下来，换了一身米白色格子休闲西服小套装，短裤露出修长的腿，依然是漫画少女的清纯模样。
    她走到庄园一侧的角落秋千架，看着远远的宾客，设想的今天无数场景就如此平淡的度过了。
    她给自己点了支烟，沈晓峰教会她之后，总是在她吸烟的时候被沈晓峰掐灭，今天终于没有那个烦人精，心情倒是好了起来。
    好心情还没持续几秒，就看到两个身影，她的心跳瞬间暂停。
    刚刚在会场，明明没有见到他们啊。
    陆衍和他的未婚妻，在庄园一侧，还没有走到秋千架，苏嘉见到陆衍轻拍那个女人的背，女人不适，陆衍仿佛在问有没有好一些。
    苏嘉看着这温柔细腻的一幕，猛嘬了一口香烟，浓烈的烟雾呛到肺里，让她没忍住咳了几声。
    陆衍和未婚妻抬头，看到苏嘉坐在秋千架上，两个人都是陌生的表情。
    苏嘉尴尬的挥挥手，陆衍客气的点了一下头，像是陌路。倒是未婚妻的目光，多在苏嘉身上停留了片刻。
    未婚妻好像没事，陆衍搀扶着未婚妻回到了会场。
    苏嘉吐气，看来是她多想了。原来，他们已经如此恩爱。而同她，早已是陌路。昨晚还想了一晚上再次见面的场景，原来就是这样的平静。
    苏嘉掐灭烟蒂，调整了一下状态，又回到会场。
    吃吃喝喝就是苏嘉接下来的动作。
    季哲又来到苏嘉旁边，苏嘉也没住嘴。
    “见到阿衍了？”季哲问。
    “嗯。”
    “作何感想？”季哲问。
    “烦不烦，每次都一样的话题。”苏嘉说。
    “他未婚妻是我表妹，施宁，她母亲同我母亲是姐妹。”季哲说。
    “过来同我炫耀？”苏嘉问。
    “我是站你的，我警告过她。”季哲说。
    苏嘉抬眸，手里还拿着扇贝壳说道：“那我以后叫你季热心？”
    “不用谢我。”季哲美滋滋的。
    “我不需要，要我说几遍，你才罢休？”苏嘉无奈。
    “我懂你。”季哲自信的说。
    “苏嘉你知道你性格的缺陷是什么吗？”季哲继续问苏嘉。
    “我不想身边出现一个并不熟络的人生导师。”苏嘉觉得季哲同沈晓峰一样黏人。
    “太要强，不会服软，自傲自大，唯我独尊……”季哲说了一通。
    “你这说的是司朵朵吧，大哥，你要是没忘记她，就再等她一年。再说了，凭你家这实力，想让她出来不就是分分钟的事情。你自己想着人家，还不作为，让她不记恨你是不可能的，不用来我这寻求心理安慰。”苏嘉一针见血。
    季哲被怼的说不出话。
    张晓和于海波来他们这桌敬酒，苏嘉清澈的眸子看着这一对新人，说道：“于总，好好待晓晓。”
    “那是必须。”于海波一饮而尽。
    “悠着点，那么多桌呢。”苏嘉说。
    张晓抱着苏嘉，在苏嘉耳边说：“谢谢。”
    “大傻子。”苏嘉说张晓。
    张晓眼角泛出泪花。
    “打住，婚礼全程都没哭，在我这哭了，算是怎么回事。想要二人世界，就赶紧敬完酒。”苏嘉把他们催促走。
    “你这么铁石心肠的人，竟然还有这么好的闺蜜。”季哲坐在苏嘉旁边感慨。
    “我看你是一个人久了，心里有点病或者脑子有点病。”苏嘉不想理会季哲，她记得当初见到季哲的时候，季哲整个人温文儒雅，这会儿怎么竟痞里痞气的。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季哲在一旁一边喝酒一边念叨。
    “季哲，我赌司朵朵出来，你俩会继续纠缠不清。”苏嘉知道怎么刺激到季哲。
    “不可能！”季哲否认。
    “走着瞧。”苏嘉说。
    “那我赌阿衍回来，你俩也会纠缠不清。”季哲说。
    “我可没兴趣勾引有妇之夫。”苏嘉不屑。
    季哲闷头喝了几口酒，凑在苏嘉耳边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秘密还没等说出口，就听到后面一声清脆的“哥”。
    季哲和苏嘉纷纷回头，陆衍和施宁就站在他们身后。
    反正也没叫她，她便回过头来，剥花生。
    “哥这是谁呀，你也不介绍一下吗？是我未来的大嫂吗？”施宁问。
    苏嘉笑眯眯的扭过头说：“我和你哥没什么关系，你这样直接判断，会让对方尴尬不知道吗？也对，国外呆久了，这国内的礼仪差不多不记得了。”
    施宁听苏嘉这么说，脸一阵红，她在心里咒骂，果然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季哲倒是不在意，对施宁说：“好好照顾阿衍就好了。”
    陆衍站在施宁一旁，冰冷的眸子定在苏嘉脸上，语气倒是绅士，说道：“宁宁并无恶意，我替她同你道歉。”
    额……苏嘉心中一阵作呕，你替她，你替她，你乐意替就替，接不接受是我的事情，又不是不认识，在这装什么王八蛋？
    “既然陆总道歉，那我就原谅她了。别人的面子不看，也得看我上司的面子。”苏嘉说的刻薄。
    陆衍眉头微蹙，他是她的上司？她在陆氏工作？
    季哲看着陆衍表情不对，便说：“啊，阿衍等海波结完婚，咱们三个聚聚，好久没聚了。”
    “最近要交接，可能要忙一些。过了这段时间吧。”陆衍说。
    “成，看你时间。”季哲说。
    苏嘉打量了一眼施宁，施宁同林曼不同，林曼是有颜无脑，而施宁，没有林曼好看，但也算耐看，整体温柔恬静，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气息，用其他人的话说就是一看就是会旺夫的贤内助。
    “对了宁宁，你找我什么事？”季哲问施宁。
    “我们准备先走，和你过来打声招呼。”施宁说。
    “好，那你们走吧。一会儿我和苏嘉一起走。”季哲说。
    陆衍听到“苏嘉”二字，目光骤缩，瞬间又恢复了正常，这个名字，听起来倒是有点熟悉。
    苏嘉看着两个人走后，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刚才要和我说的秘密是什么？”苏嘉问。
    “阿衍失忆了，具体失忆到什么程度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知道他记得我，但是不记得你。”季哲说。
    苏嘉心脏猛然抽搐一下子。
    “是不是羡慕我和阿衍，看到没，最长久的就是友情。”季哲说。
    苏嘉在一旁不说话，又叫服务生端来一盘花生，在一旁剥起来不停。
    季哲抱着胳膊看着苏嘉，啧啧叹道：“有人同命相连还真是好，我现在也不觉得我的感情可怜，你比我更凄凉。”
    “心理变态。”苏嘉说季哲。
    季哲嘿嘿一笑说：“你吃这么多不怕撑着？”
    “不劳季少爷费心。”苏嘉冷幽幽的说。
    季哲送苏嘉回去路上，苏嘉手指敲在车窗边，望着窗外。陆衍是真的失忆？那个眼神，就像是在看陌生人。如果不失忆，陆衍见到她，断然不会这样。再怎样，也是陆衍有愧于她，而不是她有愧于陆衍。
    “你表妹还回D国吗？”苏嘉问。
    “当然不会，她要去T大附属医院工作，主治医师。”季哲说。
    “嗯，这么温柔的大夫，在国内不要被欺负才好。”苏嘉说。
    “你不是不好奇吗？想把阿衍抢回来？”季哲三句不离这些。
    “她不是你妹妹么，我怎么看着你倒是希望他们分手一样。”苏嘉说。
    “之前阿衍待你什么样我又不是不知道，他待施宁，客气的过分，这根本不是爱情好吧。如果两个人真的结了婚，这样一辈子，多可怕。”季哲说。
    “恋爱失败者你有什么资格对别人的感情指手画脚？”苏嘉问。
    季哲又被苏嘉一句话怼的不知道说什么。
    “失忆好啊，失忆好啊。我本来还觉得重新见面会别扭，这下好了，也不会别扭。挺好。”苏嘉说。
    “以阿衍的敏锐程度，就算失忆，也会发现你的存在。无奈，董事长做的更决，阿衍已经完全被洗脑，认准了施宁。”季哲说。
    “董事长高深，不是尔等凡人可以揣测。”苏嘉心中也是诧异，以前董事长不是挺赞同他们在一起的吗？怎么这会儿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苏嘉想着头痛，懒得再想。
    “要不请我喝杯咖啡再走？”苏嘉问季哲。
    “行啊，你随便点。”季哲说。
    到了云溪花园楼下的咖啡店，苏嘉坐在窗边要了杯拿铁，季哲也和苏嘉一样，点了杯拿铁。
    不一会儿，沈晓峰竟然来了。
    沈晓峰端着杯热可可坐在苏嘉和季哲旁边。
    苏嘉看着沈晓峰喝的，说了句：“娘里娘气的。”
    沈晓峰被这一句话憋成内伤，今天这身打扮，可是五一出街回头率百分百的。
    “哥们，我够酷吧。”沈晓峰问季哲。
    季哲摸不着头脑，看着沈晓峰说：“还挺有型的。”
    苏嘉对沈晓峰翻了个白眼，三言两语彼此介绍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我怀疑你对我手机做了定位跟踪。”苏嘉说。
    “你要相信命运的安排，我们这是偶遇。”沈晓峰说。
    “行啊，我理解成你在这蹲点，终于把我等来了。”苏嘉说。
    “怎么说随你。晚上我要吃牛肉。”沈晓峰一脸无赖样子。
    苏嘉白眼。
    季哲看着这俩人，如此的熟络，有些诧异。怪不得苏嘉对陆衍一点也不上心了，原来是有了新人。看看，看看，这女人的变脸如换衣裳，这才多久的事情。
    季哲脸色沉下来，他不太愉快的看着二人在他面前斗嘴，打情骂俏，他不舒服。他替他的好兄弟，不值。
    “好自为之。”季哲气冲冲的走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脾气这么臭？”苏嘉自言自语。
    “追求者？吃醋了？”沈晓峰贱嗖嗖的笑。
    “陆衍的好哥们。”苏嘉说。
    “今天你看见陆衍了？”沈晓峰问。
    “见到了，还带着未婚妻。听季哲说，他失忆了。应该是真的，像是第一次见到我一样。不过这样很好，免得彼此尴尬。”苏嘉搅拌着桌子上的咖啡。
    沈晓峰吸了一口热可可说：“还真是复杂。”
    “赶紧喝，喝完买牛肉去。”苏嘉说。
    沈晓峰呲溜几口喝完说道：“走着。”
    “大哥，我还没喝完……”苏嘉无奈。
    苏嘉带着沈晓峰来到开元街，买了新鲜的牛肉，还有羊排。开元街的糖葫芦红彤彤的很是诱人，苏嘉买了两根。
    沈晓峰刚想接过一根说谢谢，苏嘉把手往旁边一躲说：“都是我的。”
    “……”沈晓峰无语。
    苏嘉边走边吃，把两根糖葫芦都吃了，沈晓峰捶胸，果然是没有他的。
    中午吃的太多，这会儿吃了两根糖葫芦，开了开胃，很是舒服。苏嘉心满意足，完全没注意沈晓峰因为一根糖葫芦充满杀意的眼神。
    回到云溪花园，苏嘉疲惫的靠在沙发上说：“牛肉买回来了，你做吧。上次做的酱牛肉不错。这次想吃什么做点什么，我都可以。”
    沈晓峰又一阵无语。
    “别一副怨妇的神情。”苏嘉说完，走到书房，拿出一幅装裱好的字。
    “送给你了，愿挂哪挂哪，不喜欢就扔了。”苏嘉说。
    沈晓峰两眼放光，看着这笔力雄强圆厚的小楷，没个十几年功夫是写不出的。再一看旁边的落款，竟是苏嘉，油然生出一股敬意。
    沈晓峰一把抱过来，小心翼翼的放在门口说：“一会儿我就拿着。这么好的字，我怎么舍得扔。”
    后来，沈晓峰把这幅字挂到了办公室，全星耀的人也都知道了，苏总字写得一手好好。
    另一端，陆衍把施宁送回施家，路上，施宁问陆衍：“陆衍，刚才季哲旁边那个女生，你认识吗？”
    “不认识。”陆衍声音冰冷。
    “哦，看着他和我哥，走得倒是很近。我哥不是一个轻易和女生走近的人。”施宁说。
    “嗯。”陆衍没接话。
    “回头我问问我哥，要是对人家女生有意思，可以约出来，一起坐一坐，给我哥出出主意。”施宁说。
    陆衍觉得旁边的施宁越发的聒噪，他不喜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你看着安排。”陆衍说。
    “好，最近又头痛了吗？”施宁问。
    “没有。”陆衍说。
    “现在在恢复期，记得不要喝酒，出门也要小心，不要再次碰撞造成二次伤害……”施宁又吧啦吧啦说了一堆。
    陆衍这会儿倒是被聒噪的头痛，怎么在D国也没这么多话，一回来话就这么多呢？
    陆衍提高车速，几个拐弯到了施家。
    “进去喝口茶吧，父亲还想见一见你。”施宁说。
    “改天吧，今天有点累了。”陆衍说。
    “也是，刚回来就参加婚礼，赶紧回去休息吧。”施宁说。
    陆衍回到清源别墅，洗完澡靠在沙发上，想着白天的人和事，脑海里不断闪过白天见到的苏嘉那张冷淡的脸。
    为什么一看到那个人就会觉得胸口发闷？他们之前是认识吗？
    陆衍这一想，头又有些痛，想着喝杯酒，又想起施宁的嘱咐，叹了口气，百无聊赖的在沙发上调电视。
    陆衍手机铃响，是韩星海。
    “陆总，您明天能来陆氏吗？董事长那边一个人在D国，我不放心，想着尽快交接我，我早点回去。”韩星海说。
    “可以。”陆衍说。
    “那明天见，陆总。”韩星海说。
    挂断电话，陆衍索性躺在沙发上，翻看着空荡荡的手机，以前的手机车祸时损坏了，换了新手机，以前的内容和他的脑子一样，清空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坐起来，给季哲打电话。
    “季哲，施宁一直在我耳边，要撮合你和白天那个姑娘。”陆衍不知道是想试探什么。
    “哦，我们没可能。我不是她的菜。”季哲说。
    “那她是你的菜吗？”陆衍问。
    “不是。”季哲回答的干脆。
    陆衍心莫名心安。
    季哲那端拿着电话，摸不着头脑。原来的陆衍，不是这么多管闲事啊。
    莫非，虽然失忆了，但苏嘉对他的影响还在？又或者，他想起来了？
    “我旁边那个姑娘，是你的菜吗？”季哲问了句。
    陆衍突然喉咙一紧，冷冰冰的说：“不是。”
    “我订婚了。”陆衍又紧接着一句。
    “哦……”季哲拉长声，仿佛话里有话。
    陆衍把电话挂断，扔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