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剑破玄夜

    
    黄府侧堂。
    黄启坤看着面前的黄浪，摸着手中的酒杯：“是许敷权出手拦住了你们，并且放走了栩震那小子？”
    黄浪点头道：“是的，我和刽子鬼提过谈判之事，但是刽子鬼并没有理会。”
    黄启坤右手轻轻一动，将那酒杯捏得粉碎，随后冷笑道：“他们是要放弃这场谈判吗？”
    “想必是没有的。”黄启奎推门走了进来，“他们刚刚传信过来，依旧是长悲茶楼，届时阁主将会亲自到场，而这一次轮到他们邀请我们赴宴。”
    “何日？”黄启坤问道。
    黄启奎眉毛轻轻一挑：“是......叔祖父出殡之日。”
    “他们真的很会选日子啊。”黄启坤眯了眯眼睛，“那么我们这边，该由谁去赴宴呢？”
    “既然他们派来了阁主，按理来说让三哥前去才是最稳妥当的。”一名年轻男子出现在了门边，正是那日负责给许敷权倒茶的男子，也是黄府六杰之中排行第四的黄启缙。
    “四哥！”黄启坤和黄启奎立刻起身行礼。
    黄启缙慢悠悠地走到了他们身旁，直接坐在了躺椅之上，拿起了桌上的一粒葡萄放进了嘴里：“但三哥认为叔祖父出殡那日是非常重要，所以三哥打算留在黄府，让我去赴宴。”
    “可是四哥，叔祖父出殡那一日有些特殊，你不在，外面的风言风语......”黄启奎犹豫地说道。
    “不必担心，你直接说我身子有恙，不宜参加出殡之礼就行。”黄启缙笑道，“毕竟是能见到玄武阁阁主的宴席啊，我怎么可以错过呢。”
    黄启奎沉声道：“那一日的事......”
    “一顿早茶还能谈到晚上不成？晚上的豆羹宴，我自然会来参加。”黄启缙笑道，“毕竟这可是我们黄府，近百年来，最有意思的一件事了。”
    “好。”黄启坤点了点头，“不论谈判成功与否，只要过了那一日，就算玄武阁他们能在中南城闹翻天来，对我们来说也不会再有任何的威胁。”
    黄启奎垂首道：“四哥放心，这里一切有我们。”
    “嗯。”黄启缙笑道。
    帝京城。
    登峰阁前。
    一个老者才上边下来后本打算回客栈休息，却来到一处府邸面前，而老者身边还一名少女陪侍在他的身旁，两个人看了一眼府邸上的牌匾——晓月府。
    晓月府前，一名身着铠甲的魁梧男子正守在门口，脸色肃穆，目光警惕。
    他是武国武鹰将军杨诸义。
    而他对面的是一位年过六十的老者，老者从怀里拿出一个烟杆，旁边的少女立刻掏出火折子点燃，老者微微用力一抖，把烟杆上面的烟叶点燃，他猛地吸了一口，然后喷出一缕淡白的雾气：“杨将军，让你久等了啊”
    “我也实在没想到，黄老爷会来帝京城啊。”杨诸义笑道。
    “但任哪一个江湖世家出现在帝京城里，怕是知道之后都会觉得奇怪吧。”老者似笑非笑地说道。
    “哈哈哈哈。”杨诸义朗声长笑，随后侧身走到一旁，让开了进晓月府门的路，“黄老爷请进，三皇子他，已经恭候您多时了。”
    晓月府中灯火通明，一盏盏琉璃灯照亮了整座庭院，但却无一丝喧嚣。这里本是大皇子的居所，但大皇子被人刺杀，这处府邸也就荒废了下来，如今成了三皇子的别院。
    一间大厅内，一名青衫公子坐于上座，静静地注视着走向自己的老者。他看上去约莫二十岁，皮肤苍白、神情冰寒，一双剑眉斜飞入鬓，英俊潇洒，一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一股难以掩饰的尊贵气质——三皇子武永裴。
    可即便他身为三皇子，可朝堂之上，他却永远不会成为被人看中的对象，因为他的生母乃是一名宫妃，虽然颇受宠爱，但终究只是一介宫嫔罢了，根基太浅，更不用说他的生母死了，没人愿意为这个没有靠山的三皇子去搏命。
    “拜黄老爷。”武永裴放下了手中的一本古书，微微抬眉。
    黄老爷在武永裴面前直接坐了下来，虽然对方是武国三皇子，但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介草莽罢了，所以他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要对对方多么恭敬，于是说话也显得很是随意：“拜见三皇子殿下。”
    “哈哈哈哈，素闻黄老爷您是个很有趣的人。”武永裴把玩着手中的一颗棋子，轻描淡写地说道：“今日一见，果非虚言。”
    “三皇子特地邀请我从黄府赶到这里，应当不是为了有趣二字。”黄老爷慢悠悠地说道。
    “我，想与黄府结盟。”武永裴笑道。
    黄老爷点了点头：“很多人都想与黄府结盟，可是黄府已经有人和我们结盟了，他是崇安王的朋友，而崇安王，他从不涉任何党争。”
    “崇安王，不过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武永裴笑道，“当年二太爷做了正确的选择，你们黄府得以在那场残局中活了下来。可如今过了几十年，人是会死去的，而你们也该重新抉择站队了。”
    “重新抉择新的站队？”黄老爷笑着，接着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女。
    武永裴点头道：“如果黄府能力压其他五大家，或者说能够让五大家臣服的话，黄家的地位，绝对是江湖第一位。”
    “让黄府成为江湖第一，这的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啊。”黄老爷笑道，“但是，我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三皇子殿下呢？”
    武永裴眉毛微微一皱：“黄老爷什么意思？”
    “如今天下太平，江湖无纷乱，若这个时候有人想借机作乱，只怕也很困难吧。”黄老爷淡淡地说道，“而且三皇子殿下纵然身份高贵，但黄府为了一个江湖第一就要树敌无数，这笔账恐怕有些划不来啊。”
    武永裴一笑：“无非说得便是利益二字，说吧，黄府到底需要什么？”
    “我想你并没有听懂我的意思，殿下。”黄老爷起身道，“老夫的意思是，我黄府，拒绝与你联盟。”
    “为何拒绝？”武永裴瞪了黄老爷一眼。
    黄老爷转身朝前走去：“因为今日和三皇子见上这一面，让老夫很失望呀。”
    “失望？”武永裴握紧了拳头，“黄老爷何意？”
    “很多年前，你叔叔崇安王来我黄府要走老夫次子黄启的时候，我很欣喜。虽然武崇安这个人，我不喜欢，但他足够优秀。”黄老爷仰起头，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当年我叔叔跟着他的父亲走的时候，我父亲就曾经告诉我，叔叔他日后定能让黄府有名扬天下的机会，后来也确实如此。可是三皇子您的身上，我没有看到那种潜在的希望。”
    “哈哈哈好！”武永裴不怒反笑，“黄老爷你不选我也没有关系，因为我也并没有打算选你！你老了，一个人太老就容易眼花，而一旦眼花了就会做出错误的决定！”
    黄老爷停住了脚步：“你什么意思？”
    “如今的黄府，马上就要变天了。”武永裴举起手，“而黄老爷，你将死在这里。”武永裴将手挥下，晓月府的大厅的门猛地被关上了，阁内的那上百盏琉璃灯同时熄灭，黑暗中无数杀手涌现出来。
    “老爷！”少女低喝一声，欲要出手。
    “不妨的。”黄老爷一笑，“我这把老骨头好久没动过了，也许再活动一下还真能恢复几分精力呢。”
    “前辈，差不多可以去了。”帝京城一处幽静的府邸凉亭中，穿着一袭黑衣的年轻男子轻轻地抚摸着面前的石桌，语调温柔。他是一个很好看的男子，比一般的男子都要美，甚至比许多年轻姑娘都漂亮。
    晓月府内。
    只听屋檐顶上有一道踩踏声响起，庭院又恢复了刚才的幽静。
    黄老爷用一把匕首割掉了染上血渍的一角，身上已经沾满了血污的少女急忙上前扶住了他，黄老爷笑道：“你们以为老夫老了出不了手了，你们以为这里不是黄府就狂妄自大了，以为帝京城里人数多就能占尽优势了。可惜，你们太愚蠢了。”
    少女又杀死一人后，问道：“老爷，现在该如何。”
    “我生平最不喜愚蠢之人，若是遇上了，自然是要让他付出一番代价的。”黄老爷将手中那匕首甩了出去。
    站在一旁的三皇子武永裴眼看着那匕首飞了过来，瞳孔骤缩，却无法避开。他心知自己今日怕是凶多吉少，忽然一道身影在此时掠到了他的面前，一把抓住了那匕首，杨诸义沉声道：“即便是黄府黄老爷您，也承担不起杀死一个皇子的罪过。”
    黄老爷又问那少女：“小曦，你认为老夫承担不起吗？”
    少女朗声道：“当年玄武阁杀了一个大皇子，都奈何不了他们，如今区区一个三皇子，杀了，无论是老爷还是黄府都能承担的起。”
    “说得好！”黄老爷轻轻一笑，随后朝屋外走去。
    杨诸义重重地击了一下掌：“黄老爷，您这里终归还是帝京城里，可别真把帝京城想的太简单了！”随即几十名玄甲侍卫从院外冲了进来，将黄老爷和那少女重重围住。
    “看来今夜，你们是打算死战不休了。”黄老爷冷哼一声，一身衣衫飞扬起来。
    少女低声道：“黄老爷，此地不宜再战下去了，负责引来帝京守卫就不好了，我们还是找个时机冲出去吧。”
    “哼。纵使引来了又如何？”黄老爷脸上怒色更盛，“他们想死，老夫便让他们死的痛快！”说罢，他身形一闪，朝着一群侍卫杀了过去。
    忽然，一道剑光闪起。
    整个大厅内在某个瞬间，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随后大厅的屋顶镂空，地上也多了一道剑痕，这地上的剑痕所散发出强大的剑意，竟压的那些侍卫连抬起刀都有些艰难。这个时候，众人抬头望向那镂空的屋顶之上，竟然站立着一人。
    “杀戮之魔——霄残。”黄老爷沉声道。
    只见那人从天而降，随后将重剑立在了地上，那柄长剑插在地上，发出嗡嗡震颤的声音，而这时候所有人才注意到这柄剑上竟然有着密密麻麻、如同蚯蚓爬行一般的纹路，仿佛这柄剑就是由无数条蠕虫组成，让人看着不禁遍体生寒。
    “这就是传说中的杀戮剑？”
    魁梧男子双眼微眯，冷声道：“许久未见了，黄老爷。”
    “是很久未见了，不过你怎敢出现在帝京城？”黄老爷问道。
    “至少不是为了那个废人而来的。”霄残将杀戮剑提起，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玄甲侍卫，“若想拦我，就要做好必死的准备！”他的话落，一股磅礴的气息顿时爆炸开来，四周的墙壁上全部出现了细密的裂缝，就像是蛛网一般，蔓延开来，与此同时，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开来，笼罩着整个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