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光者

45 过去

    
    单惊蛰紧张。
    他第一次配音都没今天这么紧张。
    前天晚上挂了电话之后,他以为他会收到陈岁姐姐的好友申请,结果左等右等,并没有,为此他还怀疑过是不是她姐也喝醉了,挂了电话转头就给忘了,但是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他们谈话你来我往吐字清晰有问必答,完全不像喝醉了的,他又不太敢把电话打回去,只能开始不抱希望的等着。
    终于,临近午休时,他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没有任何犹豫,他接了起来,对面确实是陈岁的姐姐,两人聊了几句,约了5点在一家餐馆见面。
    挂了电话之后,把好友添加了过来,单惊蛰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才开始紧张了。
    “我今天穿的可以吗?”单惊蛰问着张逸晨。
    “可以可以,你今天这句话已经问了三遍了,”张逸晨头都大了:“你这是要干嘛呀?要去约会吗?”
    “不是,不是约会。”
    “不是约会?那你打扮的那么好看干嘛?去相亲啊?”
    “不是,别乱猜。”
    “约了谁啊?三岁吗?”
    单惊蛰推开了他凑过来八卦的脑袋:“不是,别八卦了,我要工作了,我今天约了人,要早点走,我等回来再跟你说。”
    张逸晨直回了身体,撇撇嘴嘀咕着:“不是三岁是谁?你这两天因为她的事神神叨叨神神叨叨的,就差把‘我心疼她’四个大字刻在脑门上晃了。”
    “你说什么?”单惊蛰正低头看着页本,没听清他说什么。
    “没什么,我在想晚上吃什么?哎,你既然不是约的三岁,那带我一起去呗,我就蹭蹭饭,不会打扰你的。”
    “不行,别八卦,赶紧干活,别耽误我下班。”
    “你变了!你不再是我的小单单了。”
    “别贫了,今天真有事,改天再请你蹭饭,现在先干活。”
    “哦。”张逸晨收了玩闹的心思,认真地配合他开始工作了起来。
    最后收了尾,单惊蛰一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东西都来不及收拾,拍了拍张逸晨的肩膀:“兄弟,我时间差不多了,就辛苦你帮我收尾了,谢谢了兄弟。”
    然后没等人反应就抓起手机冲出了录音棚,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张逸晨气急败坏地声音才从门缝里传了出来:“单惊蛰!我真是谢谢你了!”
    单惊蛰踩着点到了约定的餐厅门口,先给叶芷发了信息询问一下座位,叶芷也很快给他回复了。
    —叶子:你已经到了呀?
    —叶子:我这边堵上了,大概还要5分钟左右,你先进去找个位置坐下吧,外面也挺冷的。
    —单惊蛰:没事,慢慢来,我就在门口等你吧,反正你也快到了,就前后脚的时间了,没什么差别。
    —叶子:也行,我拐个弯就能到了,那麻烦你稍等一下了。
    —单惊蛰:没事,不麻烦的。
    回完了话,单惊蛰缓了口气才意识到冷,拢了拢自己的大衣,搓了搓手,跺了跺脚,他怕迟到都忘记把手套和围巾一起戴出来了,失策啊!
    好在没等多久,叶芷就到了,几步到了他跟前解释:“抱歉,来晚了,我也没想到这个时间这么堵。”
    单惊蛰看着面前这个面容精致的女孩子和她开口说出的话,愣了一下:“你好,你是岁岁的姐姐?”
    “我是,”叶芷脱下了手套伸出手:“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叶芷,是岁岁的表姐。”
    单惊蛰赶紧伸出手握住她半掌,有些紧张地开口:“姐姐好,我叫单惊蛰。”
    听着这称呼,叶芷笑了笑:“我知道,别站着了,我们先进去吧,怪冷的。”
    单惊蛰点了点头,做了一个先请的手势,叶芷也不客套,礼貌地点头先她一步抬脚进了餐馆。
    等俩人坐下点了两三道菜,单惊蛰才慢慢放松了下来,给自己和叶芷的杯子加了热茶:“姐姐,你怎么会认得我的?”
    “我在网上看过你的照片,了解过。”
    “这样啊。”
    叶芷看着他这副拘束的模样,有些好笑:“那天在网上发生的事,你都清楚吗?”
    单惊蛰点头:“那天晚上挂了电话之后,我上微博了解了大致情况,看到了那些谣言的截图。”
    “我知道你最想知道些什么?那我们就不废话了,直奔主题吧。”
    叶芷喝了口热茶,暖了暖身,开口说道:“除了小三事件的谣言,其他涉及父母的人身攻击是我从小听到大的。”她停顿了一下:“准确来说,是岁岁,从小听到大的。”
    单惊蛰瞪大了双眼,有些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岁岁是三岁来我们家的,有一天,我妈妈把岁岁抱了回来,跟我说,岁岁以后就住在我们家了,说妹妹还小,要我照顾她,我那时候上小学已经记事了,却不明白为什么家里会多一个人,舅舅舅妈去了哪里?为什么陈岁要住在我们家?我妈妈没有跟我解释,我记得那一段时间里,我爸爸和妈妈经常早出晚归,妈妈的眼睛也一天到晚都是红彤彤的,白天我要上学,岁岁就交给了我奶奶看顾,奶奶年纪又大了,经不住岁岁折腾,所以我一放学回家就要接过奶奶的担子照看岁岁,一看就是看到晚上八九点,岁岁那段时间特别能闹,白天我不知道,晚上那个精力很充沛,嚎的震天动地的,我哄她睡过去都是九点多的事了,哄她睡着之后我才能干我自己的事,一两天倒也还好,时间一长我也是有脾气的,我当时也才7岁,我也是个小孩,我每天那么晚睡又那么早起,我也很累的,终于在某一天晚上我爆发了。”
    “我永远能记得那一天,岁岁一如既往地哭闹,我因为在课堂上打瞌睡被老师叫起来罚站,在全班同学面前丢了脸,回了家后,我把气撒在了岁岁身上,那晚不管她怎么哭,怎么喊,我都没有去哄她,甚至是,我嫌她哭的烦,我用被子盖住了她的脑袋,她本来就哭的累,有些缺氧,闷在被子里哭声越来越小,我不知道是哭累了停了,还是闷住了喘不上气了,我都没想过掀开看一下,我甚至邪恶地想着,觉得她要是这么哭过去了,也挺好的。”
    叶芷喘了口气,停住了话头,把杯子里的茶水一口气灌了下去也止不住发红的眼眶。
    单惊蛰就坐在她对面,握着杯子的手下意识握紧,指尖都用力到发白,声音有些沙哑开口问道:“然后呢?”
    叶芷缓了过来,继续道“也是幸好那晚我爸妈回来的早,听到动静赶紧进了我房间,帮岁岁把被子拿了下来,我很清楚的记得,被子被拿掉的那一刻,岁岁涨红的小脸和一瞬间适应不了新鲜空气剧烈的咳嗽,那时候我妈被气哭了,抱着岁岁不由分说就给了我一巴掌,我也哭了,真的疼啊,我妈忙着哄岁岁,我爸忙着哄我,至于哄的话我记不太清,也不想记得,我当时就觉得我的妈妈不再是我的妈妈了,我的妈妈成了别人的妈妈了,我把我爸赶了出去,自己锁在房间里哭了很久,哭累了就睡了过去,迷迷糊糊地时候,我妈妈来给我上药,然后我就醒了,我们两个僵持着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最后是我妈先给我道了歉,她说她不应该打我,但是我最先做错了,我没有看顾好妹妹,我和她吵了起来,我说,她需要人看顾,我也需要,我也还是个小孩子,为什么要我去看顾她,你明明是我的妈妈,我也哭了,你为什么不来哄,要去哄她?她自己也有妈妈,为什么要来抢我的?”
    “我妈妈看着我,眼泪就下来了,等我冷静了下来,她才跟我说,舅舅舅妈没了,我问她没了是什么意思?她说就像爷爷一样,去世了,所以爸爸没了爸爸,奶奶没了爷爷,岁岁也没了爸妈,你也没了舅舅舅妈。我懵懂地消化着这些信息,就听到我妈接着说:因为舅舅舅妈只留下了岁岁,所以我们家得照顾好她,舅舅是妈妈的哥哥,小的时候是哥哥照顾着作为妹妹的妈妈,那我就要像舅舅小时候一样,作为姐姐,照顾身为妹妹的陈岁。”
    “那天晚上我妈跟我聊了很多她小时候和舅舅的事,具体的内容我也不太记得了,反正,从那天起我把岁岁当成了亲生妹妹一样看顾着,她吵她闹我也由着她,谁让她是我妹妹呢,直到她7岁的时候,她上二年级因为在学校跟人打架被叫了家长。”
    “打架?”单惊蛰瞪大了双眼,他实在没法把这两个字往陈岁身上套。
    “嗯,打架。”叶芷很肯定的点头,然后笑了出来:“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打架这个词居然会出现在她身上?”
    单惊蛰很诚实的点着头。
    “确实是真的,7岁前的岁岁很皮的。”叶芷毫不客气地开始揭短:“她跟班里的男同学打架,原因是那个同学说岁岁晦气,命硬,克死爸妈。岁岁记事开始,我们没有刻意地去隐瞒她,只是委婉地跟她说:爸爸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等时间一到他们会来接她一起走的。我妈到了学校听说了这件事,了解了事情的起因,很霸气地说:我们岁岁没有错,错在有些人乱说话教坏小孩。小孩子嘛,哪懂这些弯弯绕绕,怎么可能会懂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更不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所以只能是大人说了什么让小孩学了去,往往童言无忌,才最是伤人。”
    “等解决了打架的问题回到家,岁岁把自己关进了房间,谁喊都不出来,谁叫都没有用,等她自己想通了出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从那开始她就变了,变得懂事又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全盘接受,自己的成绩,和我一起去学的跳舞,和我弟一起去凑数的钢琴,什么都做到了最好,也不提意见,也不管自己身体能不能受的住,时间一长我们就都习惯了什么都替她规划一份,都忘了事先询问她要不要,直到她高二和我去练舞,发烧晕倒了之后,她才敢和我们说,她之所以变得这么懂事,是因为怕我们不要她,毕竟我们家没有责任和义务要赡养她,我妈妈单独和她说了很多,那天之后她才渐渐和我们说开了话,有什么想法和想做的事都敢和我们说了,考人大,来帝都,是她自己决定的第一件大事,我们当然是双手赞成了,为了让她安心,也为了我们放心,我哥才决定来帝都发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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