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芜瞧着她,其实内心是有些复杂的。
陈姨娘待她如何?其实只能说是一般,但姜芜现在是十六岁的身体,二十几岁的灵魂,她之前又不是孤儿,也不是没有享受过父母长辈的关爱,不管是姜青山还是陈姨娘,都是虚情假意居多。
原来陈姨娘铺垫了那么多,甚至不惜在她一个小辈的面前把姿态放到如此卑微,只不过是为了给姜雪兰争取一个入学的机会。
虞家书院这个地方,说是整个大邺的读书人最向往的书院,恐怕也不夸张了,但这样的一个地方却不是专供贵族的,虞家书院对那些穷却心怀志向的读书人很有优待,几乎可以免学费入学。
但是有一点,虞家书院的先生们都是佼佼者,在科举方面的教导几乎可以让学生受益一生,相比之下,姑娘家虽然不能参加科举,可一样要学读书写字,做些陶冶情操的事。
因此,几百年流传下来,虞家书院便成了整个大邺最有名的书院,基本从虞家书院出去的人,不管是各个方面来看,都是全京城羡慕的对象。
陈姨娘话说的卑微,姜芜却没打算将这个情认下来,因为本来方才虞瀚文便说了,入学是大家一块入学,本来就包括了姜雪兰,姜雪兰会不会入学,其实跟她没有什么关系。
所以她直接照实说了:“姨娘来的晚了些,恐怕还不知道,早在你进来之前,虞大人便已经说好了,这入学的名单里,本来就包括了雪兰的。”
陈姨娘顿住,脸上显现出一点尴尬来,过了一会儿她又道:“原来是这样……那还是得谢谢大小姐,咱们这也是沾了你的光了。”
说实话,姜芜对陈姨娘,心里是有一丝同情的,在这个时代,她身为妾室,虽然嫁入了侯府,但老爷是个极冷的人,大多数时候他都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他好像没有身为人类的七情六欲,所以哪怕现在府里只有陈姨娘一个人,她也依旧不是女主人。
而她为了自己唯一的女儿姜雪兰,也能对自己这个一开始甚至有些瞧不起的嫡女卑躬屈膝。
姜芜淡淡道:“谈不上谁沾谁的光了,现在既然大家都是一家人,这日子还得继续往下过不是?”
陈姨娘讪讪道:“是,是。”
……
如今冬日已过,新春即将来临,虽天气还是一日既往的冷,雪花有时候会扑簌簌从房顶上掉下来,姜芜站在院前,雪粒掉在地上飞快地融化了。
可她想的是——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要一大早的在这里等着姜潞和姜雪兰。
今天是她们启程去虞家书院的日子,虞家书院在阴山,离这里有些距离,早前说了要一大早乘马车去山上,可惜只有姜芜一个人真正做到了“一大早”
她现在已经在寒风中等了许久了,姜雪兰和姜潞还没有出来。
一旁的白果忍不住抱怨道:“大小姐,这二小姐和三小姐未免也太慢了些,早知道我们也晚点再出门了,何必在这寒风中受冻呢。”
墨画则点了点头:“虽说这姑娘家爱打扮,但是也没有这样的呀。”
正说着话呢,那两人终于是过来了。
只见寒风中迎面走来穿着一蓝一粉衣裳的两个姑娘,那穿粉色的是姜潞,她今天很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她今日一身粉色夹袄,配芙蓉纹短比甲,一条浅白色穿花裙,这一身的确是潇洒飘逸,但也是真的冷。
那边的姜雪兰就比她实在一些,老老实实传了长袄长绒比甲,只在头上多戴了几个簪子。
放眼瞧去,最不起眼的反而是姜芜了——因为她穿了一件黑色的披风,将里面穿着的全这了个严严实实,这披风材质在姑娘家的衣裳中并不常见,倒很像是狼皮一类的,摸着却没有半点粗糙。
这披风其实也是傅珩送的,傅珩在她这里的披风有四五条了,但是都大了些,姜芜心想着按傅珩的性格,这些披风她都穿过了,傅珩肯定不会再要,但是这些披风又大又长,她自己要穿有时候尾巴会拖在地上。
姜芜这个小天才一合计,干脆给傅珩修书一封,委婉的问了能不能先把披风还给他,请他先把这个改小了,再给她送回来。
这回无论是白果还是墨画都不同意她的做法,说她是未婚女子,和外男这样互赠衣物,实在是有些孟浪了。
但是姜芜并不同意这个说法,因为这哪里是互赠衣物呢?这完全就是傅珩送她嘛。
姜雪兰一过来便被姜芜的披风吸引了眼球,她颇有些羡慕地说:“姐姐,这披风是在何处买的?材质竟如此特别,还是父亲送的?”
姜芜当然不可能说是傅珩送的,她只是道:“不值钱的罢了,是我以前买的,并不好看,只是保暖而已。”
果然,姜雪兰一听见这个眼中的兴趣就少了大半,但这披风瞧着虽然乍一看不起眼,材质却应该是不错的呀,怎么会是她以前买的东西呢?她以前穷的饭都吃不起,哪来这么好的披风?
但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姜雪兰倒也不至于蠢到直接说出来,上次朱钗的事她便小小的吃了个教训,姜雪兰虽然说是侯府之女,但其实大部分时候都在庄子上长大,没见过什么世面,看见了好的东西便好奇想要。
说她有坏心眼不至于,就是种种心思太浅白了些。
姜芜也正是知晓她这一点,才直接把话说死了,她若是将这披风的来历说的不清不楚,恐怕姜雪兰还得猜上一阵子了。
姜潞也是神色闪烁,只听她笑道:“雪兰果然是小孩子心性,大姐姐说什么话都信了,瞧瞧这材质,怕不是狼皮也是比这更好的皮毛了,这准是哪个公子送给大姐姐的,咱们大姐姐容貌才情都是一等一的好,咱们哪能接这样的礼物呢。”
这话说的可就有些深意了。
三人正准备上马车,闻言,姜雪兰的目光果然又落在了披风上,她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姜芜便已经出言道:“这话我爱听,我就是长得好又有才华,全京城的男子都巴巴地到我跟前送东西,所以我们可以出发了吗?不然我估计先冻死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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