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说来话长

    
    月色皎洁，星光闪烁。
    今晚的夜色异常澄净，空中一丝云彩都没有。
    沈七站在江天明对面，有些紧张地盯着对方虚按刀柄的右手。
    江天明微微一笑，左腿猛然一撤，原本虚按刀柄的右手猛然握住武士刀“仁心”。
    沈七下意识身体一撤，拉开了与江天明的距离。
    江天明嘴角微撇，慢慢收回了右手，然后直起了身子。
    “怎，怎么了？”沈七不禁问道。
    江天明笑着摇了摇头，道：“沈兄，你过于紧张了。面对拔刀术，最忌讳紧张恐惧。”
    沈七不禁尴尬一笑，挠了挠头，道：“我没办法不紧张啊！江兄你的拔刀术又快又急，我怕躲晚了就被你砍中了！”
    江天明张了张嘴，道：“沈兄……你最近似乎变化很大。以前的你虽然有些耿直，但并不畏死。如今怎么……”
    沈七闻言不禁一怔，旋即惊出了一身冷汗。
    江天明不说自己还没注意。但是仔细一想，自己和刚离开映雪山庄时相比真的变了太多。
    刚遇到“逍遥五绝”之时，自己单纯耿直，甚至有些鲁莽，不懂人情世故。但就像江天明所说的，自己那个时候绝不怕死！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是从归云镇开始的吗？还是吞食掉月下莲子之后？亦或是……认识玖儿之后？
    仔细想想，当初“五绝”中的罗三世曾经说过，自己的前世盗取了双色并蒂雪莲的命理因而成为了“天弃”，自己天生缺一魄应该就与此有关。甚至自己反应比常人更慢、说话口吃等都与此有些关系。
    那时自己听从了罗三世的建议，吃下了双色并蒂雪莲。
    起初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殒仙洞下被黑妖鱼困堵的那段时日，自己内力的增长极为明显。
    刚出映雪山庄之时，自己能够动用的最强内力不过三十年左右。但是从殒仙洞出来之后，自己能够调动的内力已经突破了一百八十年！
    想来这应该就是双色并蒂雪莲的药效了。
    但是……那仅仅是药效，所谓的命理呢？命丝的牵引呢？
    恐怕那就是自己性格改变的开始吧！
    后来自己在灵药大会上又服用了与双色并蒂雪莲同源的月下莲子，这种变化应该就加剧了。
    加之后来先后经历了假药案和王员外之死案，不但自己和玖儿的感情愈来愈好，恐怕自己的心思意念也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
    一想到这里，沈七不禁有一丝感悟，可又觉得那一丝感悟过于朦胧不清，自己完全抓不住什么。
    江天明看沈七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便意识到自己似乎说多了。于是假装轻咳一声，打断了沈七。
    “沈兄，你身上发生过什么在下并不清楚。”江天明低声道：“在下只是想提醒沈兄，拔刀术作为一击必杀的招数，并不是那么容易闪躲的。况且我先前说过，我只是想让沈兄尝试去接一下我改良过的拔刀术。好让沈兄明白接下来该如何习练。”
    沈七这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抱歉，江兄。”
    “不必道歉。”江天明笑道：“沈兄准备一下，我准备出刀了。”
    沈七嘴角一撇，然后神色变得正经起来，道：“江兄，来吧！”
    江天明这次完全没有给沈七反应的时间，左脚迅速后撤，同时左手退鞘，右手猛然拔刀。
    “嗡——”
    银光乍泄，刀光如虹。
    沈七在江天明拔刀的一瞬间便猛然将手中的“缀星”拔出，竖直挡在了身前。
    沈七的想法很简单，拔刀术一般都是从左往右斩出。而面对拔刀术的自己，刀势便是从右往左斩来。因此只要自己提前将刀竖在身前，那么对方无论如何都是砍不中自己的！
    “叮——”
    双刀相接，沈七右手一震，“缀星”险些脱手，幸亏他及时握紧。
    “我……真的接住了？”
    沈七不禁心中一喜，刚想说什么，旋即一阵破风声袭来。沈七眼角只看到一个黑黝黝的物体朝着自己脑袋急速挥来！
    完了！现在根本反应不过来了！沈七不禁大惊。
    “咚——”
    一声闷响，江天明咧嘴一笑，他还是留手了。
    沈七有些惊讶地看着刚才敲中自己脑袋的物品，脸上一片愕然。
    “刀……刀鞘？”
    没错，刚才那击中沈七脑袋的黑黝黝的物体，正是武士刀“仁心”的刀鞘！
    略一沉思，沈七便明白了过来。
    “原来如此！”沈七不禁佩服道：“若是拔刀术没有斩中敌人，致命一击的招数就没了用处。因此只要让攻击不断，依旧可以杀伤敌人！所以第一招拔刀术只是虚招，所以我才能接住。但是真正的杀招却是左手的刀鞘！在高手手中，仅凭刀鞘也足以杀人！果然是出其不意的一招，妙极，妙极！”
    江天明咧嘴一笑，将刀鞘收回，道：“不错。剑术乃是杀人术。无论怎样去美化它，终究无法抹杀它的本意。既然是为了杀人而存在，那自然就要想尽办法致敌方于死地！而出其不意则是其中最为简单也最为有效的一种方法。”
    沈七忙点了点头，笑道：“快教我拔刀术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江天明笑道：“拔刀术其实不难学，真正难的是掌握拔刀的时机。”
    “拔刀的时机？”沈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们开始练习吧！”江天明笑道。
    “啊？直接练习？你还没教我呢！”沈七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然而回应沈七的只有江天明淡淡的笑容。
    半个时辰后。
    “咻——”
    一道清晰的破空声从身后传来，沈七下意识想要躲避。
    左脚刚要提步，旋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沈七嘴角不禁一撇，左脚猛然踩实地面，右手迅速从腰间划出。
    “嗡——”
    一道低沉的刀吟声响起，紧接着便是“当”一成脆响。
    沈七身形不变，左前方的草地上却插着一枚断为两截的飞镖。
    不远处的草地上已经布满了大大小小十几枚断裂的飞镖！
    “很好！”
    江天明从沈七身前的一颗大树后走出，神色略显复杂道：“仅仅过去了半个时辰，沈兄你的拔刀术已经有七八分火候了。依我看，沈兄你在剑道上的天资恐怕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沈七嘴角微微一撇，看了眼身上的伤痕，苦笑道：“还不是被江兄你逼的！若不是我早知你不会害我，恐怕我都要报官了。”
    江天明脸上也多了一丝笑意，道：“非常时期就要用非常之法。寻常剑客想要练好拔刀术，少则月余，多则三年。期间还要不断找人比试方可。可沈兄你只有一个晚上，循规蹈矩的练习已经不适用了。”
    “那也犯不着一直用飞镖‘暗算’我吧？”沈七不禁苦笑道：“而且还不许我躲闪，你说你这训练方法有多过分！”
    “可是效果很好，不是么？”江天明微微一笑，道：“好了，不要抱怨了。接下来我会同时射出两枚梅花镖。”
    “两枚？”沈七不禁怪叫一声，“江兄，你还有多少飞镖啊？”
    江天明咧嘴一笑，道：“不多，我也就带了七八十枚吧。”
    “七八十……”沈七看着手中的短刀“缀星”，神色间颇为无奈。
    又是半个时辰后，沈七怔怔看着地上的飞镖残骸，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刚才的半个时辰里，江天明尝试着从各个刁钻的角度偷袭沈七，甚至偶尔连续射出四五枚飞镖！但是知道带来的飞镖全部射完，也没有再给沈七增加一丝伤害！
    江天明颇为欣慰地拍了拍手，笑道：“沈兄，看来你听声辨位的本事已然大成了！”
    沈七挠了挠头，道：“本想好好练习拔刀术，结果误打误撞将耳功练成了。”
    江天明却摇了摇头道：“沈兄这就是想当然了！天下武功莫不是为了对敌而用，此为‘技击为用’。耳功也好，眼功也罢，都是武术的基本功。但只靠这些基本功却没办法克敌制胜。拔刀术也不仅仅是快速将刀拔出便了，而是通过不断磨炼，寻找那一刻瞬间斩敌的间隙。这其中既需要心境，也需要手口眼耳鼻五体一心。眼不到，斩不中。耳不明，亦斩不中！沈兄，你明白吗？”
    沈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江兄的意思是，拔刀术和所有的武功一样，都是要靠身体配合与临敌经验相结合……这样才能挥出一招制敌的一击？”
    江天明微微一笑，道：“很通俗易通的说法。想来沈兄通过刚才斩飞镖的过程，已经慢慢找到了拔刀术的感觉，这才能够斩无遗漏。对于瀛洲剑客而言，拔刀术的至高境界便是斩尽一切，凡物皆可斩于剑下。这其中的道理，非口耳能够传授，还需沈兄自行体会。”
    沈七默默点了点头，道：“虽然我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但是拔刀的那一瞬间我似乎有一点点明悟。”
    江天明张了张嘴，良久才叹息一声，道：“沈兄的剑道天资在下真是远远不如！我从六岁便拿刀，十岁就跟随父亲练习拔刀术，直到十四岁才有了沈兄你所说那种明悟的感觉。”
    沈七不禁一愣，旋即道：“莫非……我练错了？”
    江天明忙摆了摆手，道：“没错，没错！我们继续吧。”
    沈七“哦”了一声，心中暗暗琢磨：照江天明的说法，这瀛洲拔刀术并不是那么容易练成的。而我前后仅用一个时辰便算是小成，难不成……我真的像是江天明所说，是个剑道天才？
    沈七这样想着，握紧了手中的武士刀“缀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