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晃荡,两颗心浮浮沉沉。
她声声哀求,字字凄楚,要他救她们母子逃离北越皇宫。
杜琰双眼赤红盯着她,语气艰涩,字字沉重:“姚暮染,事到如今,我知你无辜又如何?你以为我还可以回头吗?我已经后悔无路了!迟了,迟了!!”
吼罢,他又要走。
这下子,姚暮染噗通一声跪在了他的脚下,拉着他的衣摆声泪俱下:“杜琰!!求你救救我,我真的不能逼死我夫啊!呜呜呜——若不是两个孩子,我早已选择一死了啊!可我就算一死,乔奉之仍要拿我的孩子威胁我夫,我这才苟活于世啊!杜琰,此错本就是你所铸,求你及时回头及时挽救好吗?求你救救我和孩子们吧!再论从前,我夫也待你不薄啊!!包括我姚暮染,无论身份地位多么尊贵,我都始终记着你当年的救命之恩!我对乔奉之都尚且有过杀心,可不知为何,你这样对我,我却从未对你有过杀心!杜琰,求你救救我们吧!呜呜呜——”
她跪在他的脚下哭得稀里哗啦,他的眼泪也决堤而崩,纷落如雨。
她是女子,尚能哭出声来。可他是男子,流血不流泪,流泪不流泣,一切只能无声流淌在心里。
只怪造化弄人,一切终究迟了,后悔无药,回头无路啊!
周遭寂静,两人相对哀泪长流,姚暮染执着不放弃,哭求道:“杜琰,求你回头是岸吧!只要你将我们母子救出了北宫,便是将功折罪!将来我一定跟我夫求情,要他给你生路!好吗杜琰?”
杜琰听得哀笑几声:“姚暮染,你真傻,你可知,我们男人不是这样活的。我们要么活得光明,要么死得骨气,而不是在女人的石榴裙下躲风避雨。”
姚暮染紧紧拉着他的衣摆不放:“我不管!!杜琰,我赖也赖上你了!呜呜呜——是你有错在先的!你是怎么将我们母子掳来了北宫,你就怎么救我们出去!!我不管!呜呜呜——”
杜琰看着脚下的她,满眼愧痛,满眼疼惜,却也满眼无奈。最后,他伸手不容置疑地扶起了她,颓然无力道:“姚暮染,对不起。”
说罢,他松开她绝然离去。
“杜琰——!!”他的背影让她绝望断念,姚暮染冲着他的背影呼喊痛哭。
可他高大的身影还是一点一点消融在了朦胧月夜里,犹如希望一点一点消逝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呜呜呜——”姚暮染瘫坐在摇曳的小船上,身披昏暗夜色痛哭了良久,悲怨哀凄的哭声一声一声随风飘远,若飘进了六郎耳中,该是会碎了那一颗龙心吧。
哭着哭着,也不知哭了多久,借着月光,她忽然看到凌吹梦的尸体竟从不远处的湖面半浮了上来!姚暮染一下子吓着了,赶忙擦干眼泪逃上了岸。
等她疲惫无力地回到惜芳殿时,岂料,昏暗无光的寝殿里忽然响起了一道清冷的声音。
“你回来了?”
是乔奉之!
姚暮染心中一沉,好在殿中昏暗,她的心慌心虚不被窥见。她很快定了心神,拿起桌上的火折子,慢条斯理一根一根点亮了蜡烛。
殿中一寸一寸明亮起来,乔奉之沉着的俊脸也渐渐清晰起来,他就端坐于桌前,半晌安安静静置身于一片昏暗中,也不知在此等了多久了。
烛光摇曳,姚暮染看看他,从容自若道:“陛下说话不算数,我去九曲湖赴约时,竟找不到你,所以等到现在才回来。”
乔奉之听罢,缓缓起身来到她面前,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后,忽然就伸手用力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贴向自己。
他的声音平稳中却透着清冷:“你约我到九曲湖是要做什么?与我共度春宵吗?难道霍景城满足不了你吗?走?那我们俩现在就到床上去?”
姚暮染一听,一下子恼了,猛地挣开他,怒道:“你在胡说什么?!”
乔奉之慢慢放下手,冷笑几声:“我当然知道这是胡说,因为你约我去九曲湖,就是为了让凌吹梦勾引我,好让杜琰欣赏罢了。”
姚暮染一下子愣了。
“怎么?被我说中了?”乔奉之在他面前慢慢踱步,一边道:“你依旧聪明啊?既想挑拨杜琰夫妇的夫妻之情,又想挑拨我与杜琰的君臣之情。所以在凌吹梦身上下了什么功夫,让她有了勾引我的心思。然后你再设计九曲湖这一出,引得凌吹梦来勾引我。我何尝不知,你与杜琰就躲在一边看着好戏呢。在凌吹梦跟我说,你去伉俪殿叫走杜琰时,我就明白一切了。”
这一瞬,姚暮染大受打击!
她真的被这些男人打击到了!原来她的“聪明”,放在这些男人面前,就像跳梁小丑,只是他们有的不说破,有的不计较罢了!
难怪!难怪他在九曲湖边,再三对着凌吹梦说,北宫险恶,人心莫测,阴谋重重,要小心为妙!难怪他说,杜夫人若再如此下去,怕是离死不远了。
原来,当时他就已经知道这是一个局了!当时他就已经知道暗处有眼了!所以再三暗示凌吹梦,人心莫测有阴谋,小心为上!结果凌吹梦就是听不来他的意思,还再三求爱!
乔奉之一看坏事,所以他那番不坏君臣之情的话其实是说给暗处的杜琰听得!
想罢了,姚暮染忙定定心神敛敛情绪,使自己看上去镇定。虽然他已经识破了,但她自然不能承认啊?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姚暮染转身往床榻上一坐,客气疏离道:“陛下请回吧,我要休息了。”
她不承认还避而不谈,乔奉之也没有揪着不放,人却慢悠悠来到了她的面前,下一刻,竟蹲下去脱起了她的鞋袜。
姚暮染大惊失色:“你干什么?!”说着,便开始伸手推他,胡乱挣扎!可还是被他脱去了鞋袜,雪白纤小的右脚被他紧紧握在手中,纹丝不动,挣不出来。
“乔奉之!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快放开我!啊——!!”
正叫骂间,她忽然就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惨叫!
脚裸处竟忽然传来了钻心的疼!
他竟然将她的右脚扭得脱臼了?!
她的脚骨明显的鼓了起来,眼见是肿了!疼得她顷刻满头冷汗,眼泪花子直转!
“乔奉之!啊——!!”
话才一半,又化作了一声尖利的惨叫!
顷刻间,他又将她脱臼的脚回正了。
姚暮染被他折磨得痛苦不堪,眼泪珠子一下子泛滥,满心的憋屈都涌了上来。她悲愤道:“乔奉之!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杀了我算了!呜呜呜——”
乔奉之这才松开她的脚,慢悠悠地起身,居高临下看着涕泪横流的她,语气淡然道:“你不乖,这便是给你的惩罚。这下脚疼上几日,你该是就能乖上几日了。”
说罢,他转身漫步离去。
姚暮染看着他的背影大哭大喊:“乔奉之!我恨你!我恨你!呜呜呜——你们这些男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呜呜呜——”
她奔溃煎熬了一夜,第二日就成了瘸子。脚伤虽好,疼却在啊。她出行不便,不得已地闷在了殿中。
很快,吉祥与如意就在她面前谈说起了一件事。
“娘娘,昨儿夜里,那杜夫人出外寻夫,结果却在经过九曲湖时,竟不慎掉进了九曲湖给淹死了!”
“是啊,听说今早捞上来时,人都泡得没有人样了。唉,杜大人一定很痛苦。”
“说来也奇,咱们北宫的九曲湖就是邪!当年杜后在那九曲湖里可淹死冻死了不少妃子呢,可谓是满湖的冤魂了。大家都说,是湖中水鬼作祟呢,不然杜夫人好端端的怎么就给掉进去了呢?”
“就是,我还听说,昨夜还真有个女鬼在湖上哭了许久呢!那哭声一片伤心,真是吓人。”
姚暮染听着她们俩的议论,心道自己竟成了女鬼。不过凌吹梦的死,哪是什么水鬼作祟呢?而是自个儿作孽罢了。
就这样,凌吹梦的死,以不慎落水的说法,归为了意外。
姚暮染在殿中闷了几日后,脚上的疼渐渐消逝了些,她再次离开惜芳殿,往杜琰所在的伉俪殿而去。
岂料,杜琰却不再见她,就像是刻意躲着她一样。
想必他也知道,她的求见还能是为什么呢?无法就是求他救她,给他搁为难罢了,所以他干脆躲着不见了。
姚暮染固执不改,接下来日日都去伉俪殿找他,可结果都一样,她根本就见不到他的影儿。
她的心就这样在希望与绝望之间浮浮沉沉。眼看霍景城的大军再有几日就要逼近京城了,她心焦慌神,走投无路,狗急跳墙又来到了御书房找乔奉之,试图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御书房中,乔奉之见她再度主动来找他,他抱臂好整以暇地打量她,问道:“脚不疼了?”
她不语,绕过御案缓缓来到他身侧,微提裙摆慢慢跪在了地上。
他微愣,神色变得认真,问道:“怎么了?”
她抬手拉起他的衣袖,仰头露出了一张哀切的脸,她字字恳切道:“奉之,你放过我好吗?霍景城追杀你们的事,定有误会。他做不出那样的事的,而且他什么都不会瞒我,所以,连我都不知道的事,那一定是他没有做过的事。”
乔奉之转回头不再看她,语气幽冷道:“我不想谈这个,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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