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死一般的寂静,什么都没有剩下的寂静。
而这里,曾是那个被称为杀手圣地的地方,那个被冠以天罗之名的山庄,那个在滚滚历史洪流里闪耀了百年,绽放了百载的绝天之所。
本该灯火灿烂的地方如今却如同荒芜了一般,无人,无物,空荡,不安,仿佛是命运的动荡将其诅咒,亦或是曾经的亡者将其拖入了绝望的深渊,吞噬殆尽。
可幽暗的紫光却是充斥着这荒芜的一切,在山庄那个中心所在之地,宏伟的巨碑依旧如之前那般宏伟,散发着那令人心悸的光芒,一如从前,仿佛未变。
只是那些曾以巨碑为信仰,也曾受巨碑庇护的人都已回不来了,他们留在了断桥上,留在了深谷里,留在了天地之间,却再也无法回到这个如同家的地方。
而那个唯一活下来的人,那个名为风雨的绝世杀手,那个曾将这里的一切推到了不可想象高度的白发男子,也在将其推入深渊后留在了名为洛阳的那座城里,抛弃了这个对他来说有着极为复杂,既有感激,又有恨意的地方。
时间匆容,幽光犹在,似乎宁静,将成为这里唯一的格调。
直到那一刻,所有的死气都被联手的三人共同驱逐,背叛了山庄的人将重返生机,一道暗紫色的光芒也随之而来,狠狠的射入了巨碑里,与巨碑融为一体。
随着暗紫色光芒的射入,平静的巨碑发生了巨大的动荡,它剧烈的晃动了起来,晃动的很厉害,几乎让整个山庄都陷入一种让人心悸的巨响里,这般动静,如同当年那场突如其来,彰显着自然之力的山崩,很是可怕,不寒而栗。
搜!搜!搜!
在这样的动荡里,只见无数淡紫色光束飞舞而出,化为流芒,朝这一个个不知为何的地方飞去,消失了在了天际,似乎传递着什么信息。
而在丹紫色光束消失的那一刻,剧烈的动荡也是戛然而止,天静了,地安了,水清了,林止了,似乎一切都回归了之前,又似乎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可动荡的山庄,终究是归于了宁静,终究是陷于了荒芜,不复之前那般生气缠绕,不如之前那种挥金如土,只留下巨碑,孤寂而又魏然,犹如君王,镇压浊世。
很快,又是三日的时光,很平凡的三日,什么都没有发生的三日。
似乎这件事,就这般过去了,没有声息,直待岁月将其遗忘,化为灰烬。
然而在中州一处深山里,百位身着黑衣之人却在这一刻集结在了一起,他们来到了一间矗立于众林间的傍水楼阁外,安静着站着,什么也不做。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是我朋友里的哪位告诉你们这个地方?”
在这些人站了不知多久后,一位男子终于伸了个懒腰,瞥了一眼眼前之人,悠然的走出了阁楼,每一步都是那般的从容,尽显王者之态。
这位男子年纪已然步入中年,身高近乎七尺有余,眉宇轩昂,有着一头赤黑之发,手臂,大腿各处的肌肉也是分外的凝视,一眼便可视之。
不过让众人惊讶的是,这位男子身上缠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气体,有些虚幻,却让人感觉一种由心而生的恐惧,以至于男子的话语问下,许久都不见任何的回应。
“是我,虚无兄!”
在众人的寂静中,只见一道黑雾突然升腾而起,笼罩了惊讶的众人,传来一道对于男子的回应,语气里尽显恭敬之情。
待到黑雾散去,只见一个看上去很邪魅的男子出现在了众人之前,手握着一团似有似无的黑气,凝视着从阁楼里走出的黑发男子,上一代天罗杀神首席,虚无。
“是你啊,妖邪,数年未见了,你的变化可真大啊,越来越会隐藏自己的气息了。”
朝着出现在面前的妖邪微微一笑,虚无从容的开口道,语气里尽是不迫之意。
“虚无兄过奖了,不过兄台想必也知道了圣碑所传递的那个消息吧。”
被虚无夸奖,妖邪的心里也是洋溢着一种由心而生的喜悦,嘴角不禁上扬而已。
“那是自然,没想到我将四绝杀阵传给了那四个后辈却还是没有阻止那个人的崛起,不亏是当年能与我不相上下的狂剑与那个名震北境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啊,天赋鼎然,让人震惊,假以时日,定然超过我等,只可惜,他终究还是等不及啊。”
听完妖邪的这番话,虚无不由得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微语道,他的目光很是深邃,可深邃里也透漏着一种若隐若现的寒芒,犹如利刃。
一听到“狂剑”二字,身体当即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下,当年所发生的一切似乎又历历在目了起来,仿佛一卷画卷,印刻在了妖邪的眼前。
那个手持长剑的男子,很是可怕,若没有发生当年的那件事的话,恐怕如今他才是天罗首席吧,眼前的虚无也会被其压上一头,这是事实。
只可惜,那件事,那个人,终究还是改变了一切,造成了如今的天罗之局。
随着万千思绪从空荡里脱身起初,妖邪这才平复了自己颤抖的身体,当即问道:“既然兄台已然知晓这个消息,那小弟斗胆一问,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时间已然不多了?”
“先说说你知道的消息吧,妖邪,我已经很久没有走出这片林子了,数年的时光啊,足以让天下大变,让我认识的那一切化为灰烬。”
幽幽的远视着帝京所在的位置,虚无漠然道,他明白,如今已经不是自己的时代了,哪怕自己已经踏出了那一步,成为了当今世界的佼佼者。
“虚无兄,我了解的也不是很多,不过根据这些兄弟共同汇聚而来的消息来看,如今世道大改,帝京动荡,皇权岌岌可危,各境矛盾激烈,恐怕弥天的硝烟即将吹起,可怕的乱世即将到来,血与火,将覆盖整个即将倒塌的帝国。”
扫视了一眼眼前这数百位来自各地的天罗杀手,妖邪深呼了一口气,如实的描绘出了如今的天下局势。
紧接着,他又用自己那漆黑的眼眸凝视起了虚无,继续说道:“通过天罗碑所带来的指示与我的预估,身为北境第一城的洛阳应该就是那个逆贼的藏身之地,可如今,执掌这座城的人是南宫昊之子,南宫天,在他的执掌下,洛阳城高手云集,剑主级别的强者起码有着四位之数,如同一座铜墙铁壁,很难对付。”
“那南宫昊这家伙去哪了,弗雷特与宇文宏那个几个家伙呢,都像你我一样退休了?”
听妖邪说完了天下之局势,数年未闻外界之事的虚无也是大吃了一惊,开口问道。
“南宫昊,弗雷特,宇文宏三人皆死于数年前的帝京之变,弗雷特的弟弟弗灭天也于近日败在了南宫天之手,葬身于北境一处名为断口的地方。”
幽黑的眼中阴晴不定,妖邪解释道,这数年的实在是太大了,简直就是天翻地覆,哪怕是他自己,也在第一时间听到时如同遭到了晴天霹雳,难以接受。
“听你这么说,南宫昊的那个孩子也应该是个棘手的人物啊,再加上狂剑之子,这次的征伐可真是有大麻烦了,这样,妖邪,你先带着这些弟兄回山庄,用尽一切办法收集关于逆贼的所有资料,我会召集虚无,空寂,涟漪三人,数日后,进行征伐,明白了吗?”
咬了咬牙,听闻当年帝国三杰皆以陨落以及南宫昊之子南宫天强势崛起消息的虚无也不由得心神一震,在略加思考一番后,他才开口道。
不过这一次,虚无的这番话却并非只说给妖邪一个人听,而是说给这里的每个人。
“是,虚无大人!”
闻言,众人也是在这一时间开口回应道,毕竟再怎么说,对于这些人而言,虚无也是当之无愧的天罗碑首席,哪怕多年过去,威信依旧不减分毫。
“那就拜托虚无兄了,但愿这一次,也能化险为夷。”
郑重的对着虚无点了点头,妖邪率先转身而去,只留下了那有些沉重的话语。
紧接着,数百位天罗杀手紧紧地跟在了他的身后,一同去那数年未去,似乎早已消散,却又终身难忘的地方,天罗山庄。
这些人的到来,将使死寂的天罗山庄重焕生机,而这,也将是一场新的战争打响的信号,接下来所要到来的,便是那血雨腥风了。
“狂剑,就让我看看你的孩子到底有多么的优秀吧,那将是当年你我争锋的一种延续,我希望,堂堂正正的与那些新生代的人打一场,以弥补当年所留下的遗憾。”
目送妖邪等人离开,此刻的虚无带着万千心绪走向那傍水楼阁,留下了那说给自己的话语。
可不知为何,在他目光所及之处,原本恬静的这一切似乎都不再如数年来所看到的那样恬静了,无论是那幽静的湖,还是那被风吹拂的林,都不知不觉间多了一层动荡,显而易见的动荡,由心而生的动荡,可怕的动荡。
或许,是自己的心发生了变化吧,因为那即将发生之事,因为那即将到来的动荡,因为数年前曾留下的遗憾,数年来曾放弃的所有。
随着孤寂的人影消失在了阁楼的入口,外面喧嚣的一切似乎又归于了寂静,而映入虚无眼中的,依旧是那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唯有那把被灰尘所覆盖了的黑轮,依旧在角落里散发着若隐若现的光芒,淡然却又永恒。
走近被空置了数年的黑鲨,虚无的眼中泛起了两种不太一样的光芒与其对应的情绪,既有重拾战轮,一同征战激动,又有再次踏上杀手之路的无奈。
可无论如何,这一战终究是不可避免的,因为那是宿命,亦是天决,自己,没有选择的权力。
当瘦削的手重握住漆黑的轮身之时,虚无只感觉一股熟悉的力量传遍了自己的身体,在他身上那若隐若现的气体也在这一刻近乎实质化,散发着可怕的威势,仿佛吞没一切的狂浪。
“老伙计,最后这一路,一定要与我一同走完啊,无论这一战,是赢得一无所有,还是输得身陨道销,你我之名,必然再一次惊动岁月,而该让世人想起黑鲨与虚无这几个字了。”
随着黑轮之上的光芒越发的耀光,虚无身上的战意连带也到达了一种可怕的程度,那是经历无数血战,杀死了不少对手的人才具有的东西,印证着一段曾经的光辉。
“再见了,美好的岁月。”
将黑轮置于背间,虚无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这间亲手建造的木屋,在他踏出木门,走入林间的那一刹那,熊熊幽光开始燃起,吞没了这个美丽的地方,将其燃成了灰烬。
而这燃起的烈火所焚烧的,除了那个木屋外,还有他的岁月,他的过去,乃至他数年里的点点滴滴。
从这一刻起,那个曾让世人颤抖的人又回来了,他名为杀神虚无,死玄境初期的绝世强者,去奔赴那名震洛阳的一次事件,赌上自己的所有。
......
洛阳城城主府里,此刻的风雨正与南宫天,风陌,剑心四人一同坐于偌大的房间里,平着小酒,聊着天,商议着一些举足轻重之事。
突然间,他感到心神一阵颤抖,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弥漫在了心头,引得心中的那面古镜微微的鸣动着,似乎在发出什么不好的警示。
而这警示牵动的那个地方不是别处,正是自己驻足了数年,爱恨情仇交错其中的地方,天罗山庄,准确的说,应该是天罗之碑。
这样的感觉只说明了一件事情,上一代杀神即将回归,针对自己的暗杀行动即将启动,以种种可怕的方式,天罗地网,无处可逃。
“风雨,你怎么了?”
见得身旁的风雨似乎不太舒服,南宫天也在这时开口问道,目光里尽是关切之情。
“少主,我感受到了,天罗碑又将我锁定了,恐怕那些人要开始行动了。”
死死捂住胸口,风雨突然踹息了起来,他的话语也是有些急切,急切中更多的是一种不安。
“哪些人?”
被这一番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南宫天继续追问道,不过从风雨的神情变化里,他还是看出了一些端倪的,事情,似乎并不太妙。
“天罗上一代杀神,虚无,空寂,焚无,涟漪,妖邪与众多天罗杀手,我记得我之前告诉过你,少主,我的加入必然会导致一场腥风血雨的到来,而现在,它已然开始了酝酿。”
深深的呼了一口气,风雨平静的开口道,可平静的只是他的脸色,他的心,却是不安的,毕竟这即将到来的一战,他是连一点把握都没有啊。
“哦,想起来了,你是这么说过,既然那不可阻止,我们也该想要相应的对策,风陌,你怎么看?”
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南宫天也是想起了之前与风雨的那场对话,脸色顿时沉重不少,开口道。
“按风雨之前的说法,这五人里实力最弱的人至少有着生玄境初期的实力,最强的那个人更是实力强大死玄境初期,可以说,面前这样的整容,我们的胜算并不高,不过也并未没有一战之力,至于对策,我暂时也想不出来。”
凝视起了身旁的南宫天与风陌,风雨还是相对乐观的,虽说敌人实力极为强悍,可自己这群人哪个又是好惹的,真真碰起来,胜负依旧难料。
“不过据我的估计,到时候敌人必然冲击我们这些人所在的城主府,而我们可以借此反其道而行之,以城主府为诱饵,化作一座牢笼,将他们格杀于此。”
顿了顿,思索了一番的风陌突然开口道,直接提出了脑海里的那个想法。
“以城主府为诱饵,你的意思是我们预先将这周围的百姓撤离,用三大军的人来代替撤离的百姓,然后在敌人包围我们之际,反过来将他们包围?”
似乎听懂了风陌的意思,南宫天继续说了起来,在说完后,只见他凝视起了风陌,眼中尽是期盼之色。
“没错,我说的就是少主刚才所表达的这个意思,既然风雨说了,来这里的除了那五位杀神外,还有数百位杀手,那么发挥我们的优势,以军队之力,来消耗敌方强者的实力,来弥补我们实力在纸面上不足的事实。”
点了点头,风陌开口解释道,近一步解释了这个计划。
“可是少主,风陌兄,我们不知道那些人动手的契机啊,总不能一直让三大军在这里以逸待劳吧?”
这次开口的却是剑心,他在这一刻提出了自己的顾虑。
“他们会来的,就在这一周里,因为,我了解他们,他们时间也不多了。”
当剑心的话语落下之际,风雨便再次开了口,直接打消了剑心的这个疑虑。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这一战,必定一绝后患。”
见此,南宫天直接斩钉截铁的定下了这件事,他要在这,布下天罗地网,彻底根除天罗山庄最后的那点隐患,将这个残留在历史长河里的毒瘤,彻底除尽。
“焚无,涟漪,还不出来见见你们的老朋友!”
天元帝国以东,临近七海的一片较为偏僻的海滩上,黑发男子的到来打破了这里的寂静,与之一同的,是那凌冽如剑的话语。
“虚无,你果然回来这里找我们,等你很久了!”
在声音落下的那一刻,令静谧的空间产生涟漪的阵阵波动却是突然闪起在了虚无的面前,等波动消散之际,只见红发的男子搂着蓝发的女子,出现在了虚无的面前。
红发男子名为焚无,身着赤红色长衣,看起来只比虚无略微挨了一点。
不过令人惊心的,是从那长衣未掩盖之处可以看出来的那些赤红色纹痕,充斥着一种极其古老的气息,让人产生了一种跪扶而下的错觉之感。
蓝发女子自然便是涟漪了,她身穿一件蓝色旗袍,站于焚无身旁,整个人很是泰然。
不过单从外表来看,涟漪并不丑陋,却算不得美丽,可她却极尽妩媚,不仅呈现出令人心动的S形曲线,曼丽的小腹上更是看不出来丝毫的赘肉,简直就是印证了一句老话,该长肉的地方一丝不少,不该长的地方一分没有。
与寻常女子不同的是,涟漪的眼神里没有那般女子所有的娇弱,反而是肃杀的,凌冽的,有着一种让人无法直视的纵横之感,或者说,是一种杀意。
当天罗曾经的三位杀神一同站在这个海滩上时,尘寂的沙突然震动而起,凝聚在了双方的身旁,漫天而动,似乎是在进行交手一般。
可时光不过刹那,沙尘却已尽数落下,发出着声声微响,好似一场无声的小雨,悄然落下。
“死玄境初期,虚无,没想道不过数年光阴,你竟是走出了这一步。”
然而在沙尘落下的那一刻,焚无与涟漪却是同时后退数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齐声道,不过显而易见的是,两人的脸色并不好看。
“那又如何呢,我们这些人又无法入世,若非当年离开山庄前与你们几人留下约定,如今又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可不想再见到你们这两个恶心的人。”
手指汇聚成拳,虚无凝视着面前的两人,冷冷的开口道。
所谓的天罗五杀神,关系并非外人想象的那般好,在数十年前,便已是虚无,狂剑,空寂自成一派,涟漪,焚无,雷刑击掌为盟,形成四足鼎立之势,共争天罗首席之位。
不过随着后来狂剑背叛,空寂重伤,雷刑战死,这才有了妖邪的加入,这才使得天罗首席之位的尘埃落定以及后世五杀神的确立。
可在虚无的心里,他却渴望当年与狂剑,空寂争夺首席之位时的那种怅然,那种快感,而对于焚无三人的行为,从当年开始,数十年里就没有一日不被恶心到。
他这一生,虽杀人无数,最看不起的就是那种在所有都很光辉之时唯唯诺诺,却在诸神黄昏之际重拳出击的小人,也即是眼前这亲昵在一起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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