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从未有平静下来的时候,你以为这已经很波澜。”
“其实深处的暗流涌动和漩涡,到处都是,令你心惊胆战,自顾不暇。”
仁兴公立医院的精神康复办公室里,一个男人表情极为痛苦的躺在一张白色沙发里。
韩茶面无表情的坐在沙发旁边的椅子里,看着这个男人。
“啊!”这男人猛的惊醒,腾地坐了起来。
“看到了什么?”韩茶托着下巴问道。
这男人惊魂未定的样子,头上冒出很多汗,他说道:“我看到,我被很多拿镰刀的人追逐着。”
“我跑到一面墙下面,四周都是墙,我无路可逃。”
“其中一个人抓着我的头发,把我的头割了下来。”
韩茶递给病人一杯清水和一块白色的毛巾说道:“喝杯水,拿这个擦擦汗。”
男人一愣,随即动作缓慢的接过来说道:“谢,谢谢,韩医生。”
他把水杯放到嘴边,没有喝,只是发呆。
韩茶说道:“说说你的困境。”
这男人忽而沮丧,忽而喜悦的说着:“我,我希望被崇拜。可是,每当我做完一件事情以后。”
“那种成功的喜悦只有我自己知道,别人都不在意。”
“我渴望被肯定,用英雄来定义我!”
“直到那一天,嘿嘿,我做了一件伟大的事情。”
“从那以后人们见到我便说我是英雄。”
韩茶问道:“什么事情?”
男人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份折了又折的报纸,兴奋的说道:“我,这就是我,你看我救了一个人。”
“那是,那是我的朋友。他很感谢我,是的,很感谢我。”
这是一份兴进报,最大的新闻版面上印着一则新闻,大概是这男人救了什么人的事情。
韩茶端起杯子,没有去接那份报纸,只是点了点头:“这些我都知道。”
那男人悻悻的把报纸叠放整齐又重新放回了口袋。
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抹了抹嘴,继续兴奋的说道:“我是英雄了,同事开始对我崇拜不已。”
“经理给我升了职,那段时间,所有人都高看我一眼,真是美好啊!”
韩茶盯着那男人的眼睛,说道:“可是,直到有一天,你的朋友还是在你面前跳楼自杀了,对吗?”
男那男人瞪着眼睛,他极力争辩道:“不,他是不小心掉下去的。”
“或者,他就是故意的,有意掉在了我的面前!”
“他看到我走过来,他就笑着跳了下来。”
“他的整个后脑勺凹了进去,手脚都骨折了,他却还一直笑着,盯着我笑。”
“不管我走到哪个位置看他,他都在看着我笑。”
韩茶仍旧用冰冷的声音说道:“是你逼死了你的朋友。”
“不是!”那男人立刻反驳道。
“是!”韩茶继续说道。
“不是!”那男人有些激动,他站了起来,搓着手。
韩茶也站起来,一把将他推倒回沙发里,低喝道:“我说,是!”
那男人捂着头,哭诉着:“我,我,我没想逼死他。”
“我只是让他假装跳下去,我再过去救他。”
“我想做英雄,我不想害死他。”
“我和他商量好的,他答应陪我演这出戏,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韩茶重新坐回椅子里,继续冷道:“可是,你让他也染上了大烟。”
男人抬起头来,他仰视着韩茶:“这不是我的问题,他没有灵感。”
“怎么也演不好,我们排练了很多遍,我看到他很痛苦。”
“他竭尽所能要帮我,我也得帮帮他。”
“我就带他去了烟馆,这样他就能把戏演好啊,难道不对吗?”
韩茶看到他的眼圈深处的暗黑色,眼底里也充满了鲜血。
这男人一直嘟囔着,自己没有害死自己的朋友,直到走出精神康复办公室。
韩茶坐在办公桌旁,她拿起一份病历,在上面记录着这个男人的基本信息和病情。
他叫龙海,现年28岁,是恒远的经理。
他无父无母,从小在福利院长大,也没有什么朋友。
他的症状是妄想英雄主义,偏执,被迫害妄想。
韩茶把病历合上,闭上眼睛,休息着。
她的嘴脸微微上扬着,笑的格外灿烂。
第二日,精神康复办公室里,来了两个人。
路宪提着一袋水果,身边跟着邢桑走了进来:“呦!韩医生,一别多日,甚是想念啊!”
韩茶头也不抬的,看着病历,说道:“前天刚见了。”
邢桑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路宪有些尴尬的说道:“别老堵我呗,看,给你带了水果。”
他笑嘻嘻的把水果晃来晃去,放在了韩茶的桌案上。
韩茶干脆的说道:“看见了,有事直说。”
路宪看着身边一直忍着笑意的邢桑,对韩茶说道:“哎呀!咱俩好歹青梅竹马了三十年,你就不能对我态度好点吗。”
他撅着嘴,不开心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韩茶起身走到一台从法国带回来的咖啡机,拿起咖啡豆倒进咖啡机里,开始转动着。
咖啡豆被碾碎的声音,让韩茶感到莫名的兴奋。
路宪看着韩茶,这一刻,他忽然感到很幸福。
好像妻子在给下班回家的丈夫,煮咖啡,他仿佛看到她在甜蜜的笑着,抬头看着他。
“你的笑,真好看,韩茶。”路宪不由自主的说了出来。
韩茶停下来,面无表情的说道:“我没笑。”
邢桑咳了咳,说道:“咳,那个,昨日在卧龙山上发现了一具尸骸。”
韩茶顿了顿,问道:“路探长,这位女士,你好像一直还没有给我介绍过。”
路宪一愣,随即站起来说道:“看我,这真是的,差点忘记介绍。”
“这位是邢桑,邢探长。”
韩茶微笑点点头,将煮好的咖啡递给邢桑说道:“我是韩茶,是这个仁兴医院的精神科医生。”
邢桑接过咖啡杯笑道:“您好,多谢。”
韩茶问道:“两位今日来此,是为了何事?”
路宪反问道:“为了何事?”
韩茶把第二杯咖啡递给路宪,说道:“发现了尸骸,不是你们秩序管理处的事情吗?”
“找我来干嘛?”
路宪从牛皮纸拿袋子里拿出一份材料,说道:“尸体只剩下白骨,法医初步鉴定死亡时间在三年以上。”
“死者的身份等其他信息,还需要法医检测,还要有一段时间。”
韩茶又问了一遍:“所以,你来找我是做什么呢?”
路宪端着咖啡杯,笑道:“我只是想来问问你,关于清丰书堂学生被杀案,你是怎么想的?”
韩茶问道:“清丰书堂的案子和这具尸骸有关系吗?”
路宪没有回答她,而是品尝着咖啡。
韩茶接着又说道:“案卷给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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