喃喃自问着,晃晃悠悠颤抖着。
站稳身形,定定凝望着对面这片绿野般的森林世界。
林萧眉头紧蹙,有些模糊于此时身处地段。
他下意识地握了握手,手掌空空如也。
他神情微微一怔,低下头看着自己骨头分叉的手腕,总觉得手腕骨头断裂成两半的地方,应当有什么放置在其中,不至于空无一物。
可当他仔细回想琢磨,还是不知道这里本来有着什么。
就像梦境一场。
醒来时,有所存留模糊,却始终记忆不出完整的梦境故事。
想了片刻,脑袋隐隐生疼,他咧着嘴,抬起一只手捂着脑袋,蹲下身子。
脑袋里沉重如山,似是千钧之石施压于头颅。
回想的越多,它的沉重就越痛。
好像一个紧箍咒一般,竭力阻止着他向自己记忆的深处,探出自己的好奇触手。
所幸,重新苏醒的他,一切都是空白。
即便想要回忆什么,都由于面目全非的世界场景,而变得无从蛛丝马迹供其串联成珠。
林萧摇了摇头,甩掉脑袋里乱七八糟始终不能够找到记忆节点的东西。
重新站起身子。
一旦不去回想苏醒前的状况,脑海中陡然便一轻,松明如疏离宽远的星空。
他嘴角扬起好看的弧线,即便是此刻由于太多日子乃至说不定很多年没洗,长年累月在【勿镇山】诡异莫名天候下,折磨的不成形状的容颜,随着这个弧线的展开,依旧将黑黢黢森林内默默注视着他的那些动物们,吓了一跳。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似的惊慌失措。
林萧莫名其妙地看着森林黑沉处不断闪耀的各种点点红眸,和红眸中闪烁出的恐惧以及莫名的敬畏。
他觉得自己应该有一个适当的名字。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应该有个名字。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有名字。
并且名字是什么?做什么用?他都一无所知。
但这不妨碍他给自己取一个名字。
恰时风吹森林,簌簌之声,带着萧萧洒脱之意,回荡他的耳畔。
“林萧。”
他取出自己的名字的那一刻,脑海中蓦然闪过一个破碎的画面。
等他想要截住,仔细看清楚的时候,那个画面已经消失无踪。
就那么一闪,眨个眼睛的工夫。
林萧皱起眉头,不禁自语道:
“难道我以前就叫林萧?”
似乎觉得这是个非常奇妙的想法,他咧开嘴,迈开脚步,准备朝着森林内进行一番探究。
步子仅仅迈出一小步,他就觉得身子好像完全处于某种沉睡状态。
浑身疲软,像是疲惫到极点的人,由于某些事情未能完成,而勉强自己昏沉着继续完成一样。
那一个脚步,迈出去。
林萧不得不缩回脚步,因为他发现如果自己继续向前,那么不用走几步,就会累的倒地不起。
他走路,好像不是轻装上阵,而是背负着一座山一样。
沉重无比。
他扭头到身后,身后空无一物。
只有青青野草,莫名小花在风中曼舞。
那座沉重的山,无形无质,却真切的好像就搁在他的肩头。
一动,便是千钧之力,沉坠下压。
总不能就做一个石像吧。
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扔掉这个看不见的东西。
况且,他摸了摸肚子,肚子空谷回想,叮叮咚咚好不热闹。
吐出一口气,盘腿坐下身子。
几乎是无意识地就打出一个模糊的手印。
等打出手印后,林萧才惊讶地自语:
“哎唷?这是什么个情况?”
他没有继续深入的想,刚才那种疼痛入骨一般的头颅痛楚,已经让他见识到这个深想沉思所带来的可怖后果。
他先是看了看四周,虽然闪烁的红眸们还在敬畏好奇望着他。
可他莫名的就觉得这些家伙不会伤害自己,反而很畏惧自己。
心里略微安心了些。
自觉地闭上眼睛,准备结出手印,做个冥想。
这个想法刚刚从脑海中闪出,他微微一愣:
“干嘛要闭着眼睛?冥想是什么?”
似乎有很多他根本意识不到的东西,一直扎根在他的脑海里,随时都会在某个片段的时候,出来戳一下他的脑子。
像是捉迷藏时那些躲藏起来的人,每当寻找者快要找不到人的时候,就出来碰一下,或者在某个方向怪叫一下。
等寻找者兴冲冲跑过去的时候,却发觉那个人早就不知所踪了。
只好悻悻然地返回,继续摸着黑寻找。
林萧扭了扭脑袋,歪了歪手臂和身子,想了半天,只觉得某种冥冥,在膈应着自己。
想又不能想,不能通的想,想了也会痛,痛了还是想不出。
林萧索性放弃了继续做思想者的欲望。
他正准备闭上眼睛,忽然间掀开眼皮,瞪大了眼睛,像是将死的鱼泡眼一般。
偏偏黑白分明,透澈清亮。
他使劲儿得瞪着眼珠子,手里的手印倒是没有放松,继续不停的结印。
至于这些结印有什么作用,他一无所知。
只是循着本能觉得这个有些用处。
然而眼珠子瞪着,眼睛自然能够接触到光源。
光源从森林影影绰绰的树影罅隙间,挥洒在他身前的空地上,像是一朵努力成长的金色花蕊,不断成长,不断汲取着阳光的滋润。
林萧的目光最初还在那些隐藏在树木后面的红眸们,四处溜达。
渐渐地目光逡巡着回到自己身前,看着那朵忽而有些影子遮掩,忽而绽放光彩的金色花蕊。
不禁然间,结印于手的动作停下来,好奇地望着这个金色花蕊。
他觉得这个花蕊很好看,很温暖。
有种暖洋洋的疏懒蕴藏在其中。
可疏懒间却又能感受到一股别样的成长,那是不断汲取之后的成长。
他盘坐在地面上,身子微微朝前倾斜,痴痴凝望着这个金色的花蕊。
从苏醒过来后便存在的空灵心境,越加的空寂,渐入某种奇妙的意境中。
不知不觉间,他的眼眸已经合上。
嘴角洋溢着温暖宁静的笑意,似乎黑暗的视野里,那朵金色花蕊依旧绽放。
早就停止动作的手,在这个意境中,缓缓动作着。
动作毫无凝滞,一气呵成,如同天公借手,自然夺巧天公造化。
一道金色的痕印在他手掌翻转间蓦然出现,恍似金边莲花瓣,又若欣欣向阳转日莲。
恰时,一抹阳光擦着树林阴翳投射而来,那转日莲般的金色痕印反射出一道温和润目的暖光,朝着前方黑黢黢的潮湿森林打去。
林萧霍然张目。
眼光怔怔望着手指间划出的手印,某种奇妙的感应从森林深处隐射而来。
他似是毫无所觉肩头那种沉坠如山的重担。
脚步丝毫没有滞涩难行的吃力感,迈步轻盈,身影翩若惊鸿。
身与心,蓦然进入一种空玄的境界。
轻身腾飞,步步如蜻蜓点水般,在草叶上点缀。
森林内那些一直注视着他的动物们一时间更是慌乱无措,昏头昏脑的慌不择路。
好几只年幼的小鹿从森林中冲出,迎面奔向林萧。
林萧目光清明,将它们的举动一一看在眼里。
身形并未有丝毫凝滞,与刻意地停止。
仍旧缓缓朝着小鹿身上撞去。
小鹿惊恐的眸子,倒映着他的身影。
而后诧然怔神,有一道清风从身上拂过,像母亲温柔的抚摸。
小鹿摇了摇头,回首看到那个身影如飞,如燕,只留下一个背影。
回想方才,它甚至觉得自己撞上的不是一个人。
而是一阵清风。
清风自不会成形,林萧依旧是林萧。
只是心中空玄,万事万物都在心畔停留,又从未停留。
他蓦然想起一句话: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他的脚步蓦然顿止,那种空玄状态突然像是撞上了一个看不见的振荡器,一道无形的震荡波纹,影响到他的心境。
他并未毛躁着,重新进入那种状态。
而是就地盘腿坐下,仔细回味刚才那一段的光景。
那段光景毫无熟悉感,却又像是一直存在于身。
它未曾引起头颅的剧痛,也没有突然闪过的光影片段,叨扰自己的脑海。
就那么随意的出现,随意的进入,随意的仿佛它就是自己,自己就是它。
林萧闭目冥思,金色花蕊依旧在手中一隐一现。
他的脑海内一片清明。
借着刚才在金色花蕊间突然进入的转日莲般的空玄心境,尚未完全离去之际。
他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渐渐无处烦忧,无处扰人。
林中树木随风簌簌,小动物惊恐又好奇的目光也在视野中显露,甚至连森林深处隐射而来的某种吸引的东西,也渐渐模糊着要显露真切的模样。
“空玄如镜,镜中无物。物我两待,不分彼此。”
他嘴中无意识的喃喃自语。
像是佛经,亦像是哲言。
只是这一切,似乎都与他的过往毫无关联。
心海,舟曲停泊。
有船夫撑篙放声歌唱。
歌声嘹亮,契合自然。
沉浸心识,拂过心海,慢慢沉入海中。
一切都是未开之时。
他看见,最初的苞蕾缓缓绽放。
他看见,最初的蠕虫艰难蠕动。
他看见,最初的鱼儿摇摆鳍尾。
他浮出水面,闭目随意漫步。
心海蔚蓝,祥和宁静。
暖阳初升,播洒金洋。
蓦然一道钟声鸣音耳畔。
随着鸣音入耳,无数画面纷至沓来。
毫无充斥的滞涩感,他一一将其纳入。
一瞬间,他便明了所有的前尘后世。
感念到那个存在的谎言,给予的自己,另类的重生。
他缓缓睁开双目,抬起头,望见千般花开,万般法相。
以及,这万千之后的——
【悟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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