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翁阿翁,你看树上、树上……”(注:阿翁=父亲的意思,与后文的‘阿耶’同义,阿母=母亲,三国魏晋南北朝时期但不局限于该时期的亲属称呼,知网上有论文佐证,再粗略查了下,‘娘’的称呼是唐时起,‘妈’则是自宋开始)
髫年女孩,童稚趣味,最喜色喜动,踩着青草地,一叶一树都令她万分着迷,当然最喜的是枝头上的雀儿,婉啭地啼叫着,小翅扑棱几下,那缩着的身子便是毛茸茸的绒团,也随之颤动几下,珊珊可爱,最得她的心,见了阿翁过来,是一心愿意与阿翁分享这份喜悦。
“哦,这不是寻常雀儿吗?”
阿翁见惯了,倒觉得确实是寻常的雀儿而已。
“是……是吗?”
女童满心以为是什么难得生物,只道阿翁极少见过,没成想阿翁已是习以为常,这喜悦也就被冲淡了许多。
“我家铃绮喜欢?”
大人见女童突然沮丧了些,心知是自己又说错话了,大手一揽,把她举得高高的放在小臂上,让她可以开心点。
“嗯”
小小的吕铃绮灵动的眸子写满了欢喜,点了下头,小手搂住阿翁的脖,只想与她家阿翁好好亲昵亲昵。
“那等下阿翁,阿翁这就把那雀儿抓来!”
吕布一笑,见自家女儿喜欢得紧,便想以这样的方式取悦她。
“阿翁不要……”
可自家女儿听了额头可就皱了起来,小手焦急地挥了挥,惜物之心明明白白,倒让大人道是知错,不该在娃娃面前‘喊打喊杀’的。
“那铃绮喜欢看雀儿在枝头住?”
大人身一侧,头便往女童的可爱小脸贴了过去,直把女童逗得畅怀地笑。
“嗯,那样最最好看了”
半大的稚子还带着点儿‘奶声奶气’,抱在手上,好似有股子心安,自然而然地让人放松懈怠,是也总能得人喜爱。
“我们家铃绮也最最好看了”
大人的粗糙大手就在女儿带点婴儿肥的小脸上捏了捏,动作不大,或者‘谨小慎微’,让女孩羞涩得笑着低了头。
“夫君也未免太过宠溺铃绮了……”
严氏执着食盒,走进离着不远的凉亭里,依次拿出几样精美糕点,又把装着温了酒的酒盅与杯子各自放好,这才有暇去看这父女二人。
“哈哈”
吕布一手托着吕铃绮,大摇大摆地如同在炫耀一般步入凉亭,严氏捂嘴偷笑,随后伸手接过如同树懒一般抱在吕布身上的吕铃绮,放在与自己相邻的软垫上,又为夫君亲手斟上一杯温酒。
“夫君且尝尝这桂花糕,这金秋时候最应节了”
严氏捏起一块,左手护住递向夫君,吕布兴致正好,张口便含住,进口松柔,舌尖向上轻抿随即散开,花香与清甜一道绽放于唇齿之间,温酒送入,确实好味。
“阿母阿母,铃绮也要,铃绮也要嘛~~”
跟前摆了甜食,吕铃绮很是欢喜,又见了阿母一心只在阿翁身上,却没理她,往跪坐着的严氏扑抱过去,这便撒起了娇。
“你啊,再吃小牙可就不保喽”
严氏点了点吕铃绮的粉鼻,故作替她烦恼道。
“要嘛~要嘛~”
吕铃绮努着嘴,只是耍赖作弊地摇着严氏的手,‘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倒是逼真得很。
“铃绮,这儿!”
然而吕布最是受不住吕铃绮这副模样,同是捏起一只糕点便往吕铃绮小嘴里塞,小孩子心性一下子便喜笑颜开了,这古灵精怪样子则令严氏哭笑不得,但总归还是由着她了。
“夫君近来怎会这般闲暇,莫不是那些‘贼子’退了?”
这段时间,吕布公务不太繁忙的样子,时常有空回家陪伴妻女,既得严氏钟意,又叫女儿开心,也许不常有这样的满足和谐,现在却变得有些患得患失了。
“夫人……”
“非也,鲜卑未退,只是义父用我为主簿,职务并不关要,所以得空赋闲,也能好生休息一会”(咳咳,此义父为丁原)
吕布略显窘意,这‘明降’之事,也不好直白地说,男人这方面可总是过分固执的。
“想必义父是要栽培夫君,好得一个‘文武双全’的美誉”
严氏见吕布那尴尬之情溢于言表,心念一转,到底是体贴入微,顾忌着男人的脸面。
“只是为夫长年身在军旅,这一颠倒,实是不甚习惯”
吕布借坡下驴,也不便在家人面前提起诸样不满。
“夫君莫急,义父为官多年,深知人尽其才之理,此遭任夫君为主簿,定有安排”
严氏为吕布斟满了酒,再宽慰道。
“若是如此还好……”
吕布嘀咕一声,失了多说的心,举起酒杯,为求泄气似的仰头倒入,效果却不明显,酒盏悬在跟前,用力拄在石桌上,如闲时老者们的对弈,棋子落棋盘,敲得响亮,但吕布可不带那份悠然的心,反而是像极了在置气一般。
“拜见家主,少君,女公子”(少君、细君=后世的夫人称谓,女公子=小姐,源于商周,原指诸侯小姐,后随时间发展,词意扩大,延伸为寻常人家小姐称呼,粗略查的,不国不打包票说保证绝对正确)
此时有一奴仆脚步匆匆而来,及近时则又放慢了,显得不慌不忙,到了亭前,先是惯常的作礼,再说要事。
“禀家主,高将军与魏将军有要事求见”
奴仆躬身禀告道。
“吾与此二位将军交好,可去将二位将军请来,便在此处相商也不妨事”
吕布没有什么避讳心思,也显得随意,令奴仆将那求见的两位将军引入这后院里。
“诺”
那奴仆闻言应诺,保持做礼姿势,缓缓退出三人视野,直至主家不见,后才加快脚步去将来客请入。
“夫君,妾身且先告退”
“铃绮,该要走了”
严氏待奴仆走后才起身向吕布告退,同时牵起了小铃绮的手,以免打搅了正事。
“嗯,去吧”
夫妻多年,吕布也知严氏的性子如此,便点头同意了。
“可是阿母,铃绮还想吃桂花酥……”
小铃绮水汪汪的眼睛对着桌上小食盘里仅存的最后一块桂花糕,依依不舍地频频回顾惦记。
“铃绮,过来”
吕布有些‘心疼’,挥手叫小铃绮回来,小铃绮展颜一笑,离了阿母的牵手,被她的阿翁用一块桂花糕便‘诱骗’过去了,直教严氏侧首藏着笑摇着头。
“阿翁最好了!”
得了点心的小铃绮在阿翁脸上甜甜地亲了一口,这才‘无牵无挂’地跑回严氏身边,认错一样主动去牵回严氏的手,让严氏又是一阵无奈。
待母女二人都进了屋,奴仆也就把两位来客请了进来……
“高顺魏续,来,坐”
吕布以手相请,高顺魏续二人也不客套,熟络地坐下,自有女婢过来服侍倒酒。
“可是生了什么事?”
吕布问道。
“丁刺史欲受大将军何进之诏入京,不日启程……”
魏续毕竟与吕布有亲,言语也不避讳,直言道。
吕布没有当即表态,身旁的侍婢为二人添酒,一人添茶,酒液自壶盅里泻下,撞入酒器里,泠泠之音,如泉如瀑在小池中的转荡,三人的心或也是在转荡,声歇,举盏起……
“饮胜”
“饮胜饮胜”
三人一同饮尽了杯中的酒与茶,之后是一阵相对平静的沉默。
“入京便入京,去见见雒阳,是何等繁华也好!”
吕布暖酒入肚,毫无胆怯之意,更似入了‘天高任鸟飞’的况境,抑或心向往之。
于是这一走,便是数年,天下未比先前安定,更不如说是纷乱尽起,黄巾扫过的神州大地,旧伤未愈,新伤再添起,王师大旗倒了又立,叛贼灭了又兴,连一国之君皆可谈废立,何况这寻常人世?
只是吕布不知道,他走的那天之后,吕铃绮心仪的雀儿没再来枝头住过,那凉亭也几近无人,本应是家庭和睦景象,而今尽是悲寂之感……
“阿母阿母,听闻阿耶当了骠骑将军?”
到了金钗年华的吕铃绮,已有了其母的美人韵,只是时常不再爱笑,不似幼时那样喜好玩乐了。
“嗯,你阿翁该要派人来接我们了”
严氏又何尝不是清减了许多,但在吕铃绮面前,还是强撑起一点笑意来,不然吕铃绮也难见一丝笑意。
“阿母想念阿翁吗?”
吕铃绮问。
“自然想念啊……我们家铃绮呢?”
严氏牵来吕铃绮,让她挨着自个儿坐。
“嗯,也想”
吕铃绮虚抱着严氏的手,头微搭在严氏的肩头,轻声说道。
“不知你阿翁可是变得高壮与否,近来做好的衣物,若是不合身,还得再改改”
严氏念叨着,更多还是惦念。
“应该会高壮些吧……”
吕铃绮也不确切,心中只是无端愿这样想。
“见了乃父,可要高兴点儿,这般闷闷不乐,乃父定然不悦”
严氏点了点吕铃绮的眉头,试图让她常日里微皱的眉头舒展开,却是未必是那么轻易便能做到的。
“嗯,知道了”
吕铃绮只是再次轻轻点了点头,不见太多快乐,似也无动于衷,仅在想着快能见到阿耶了,面上或才有了一些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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