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阳的水难比司刑想象中的严重,白天夜里都是瓢泼大雨,几乎没有停歇。护城河的水位一涨再涨,城中的房屋早已让大水冲垮了大半。
城中能逃的早就逃走了,剩下的老人妇孺居多,都一并安置在他们的驻扎地旁。
白日里陆长风要领着将士去修缮堤坝和搭建房屋,根本无暇顾及营地里的灾民。在连日的水难侵袭下,不少人都害了病,幸好蛮月与司刑来得及时,还能帮着照看些。
昨日他们遇见的那小将名叫白术,陆长风还特意留了他和几个士兵下来帮忙。在司刑看完安定后,白术便领着他们前去灾民的安置地。
路上,蛮月瞧他实在眼熟,可左右想不起来,于是问他:“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他看上去好像不怎么爱笑,总是板着张脸,回答问题也是一板一眼:“回郡主,从前陆将军带您来军营,有过一面之缘。”
蛮月哦了一声,她一向不太爱和严肃的人说话,总觉得有些不太自在。念着昌离也在军营,本想问问他的近况如何,扭头看见白术那张冷脸,缩了缩脖子忽然又不是很想知道了。
反观司刑一脸的凝重,他一晚没睡,可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联系不到外界。不论是南虚,还是九重天。
先前发觉不对,他还担心是自己的伤势导致感知出了问题,所以并未告诉蛮月实情。
“小师叔。”司刑传音给她。
蛮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转头一脸狐疑地看着他,好端端给她传音做什么。
司刑顿了顿,“在这儿,我的传音阵失灵了。”
“你说笑的吧?”蛮月不以为意,暗地里也在用自己的传音法器呼唤南虚。
下一刻,二人面面相觑,蛮月眉头拧起,呐呐道:“不会吧。我的好像也失灵了......”
连蛮月都联系不到南虚,司刑心头涌上一股无力感,长叹了一口气:“看来,他们是真的要拼个你死我活,这一战是避无可避了。”
蛮月充满审视地上下打量他,“你小子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
司刑:“阵术大成者,可窥天命。对方阵营中,也有一个阵术师,我能通过他的阵法窥见一些东西。原先想着,将此处异状上报九重天,由他们来处理。现在看来,小师叔,我们与勾玉恐怕真得分个高下了。”
勾玉,真是阴魂不散啊。
司刑大抵能猜到他的意图,蛮月作为南虚之灵的转世,与南虚息息相关,勾玉此番,是为了她的性命而来。
之前盛京的妖族现世,如今的尚阳水难,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司刑垂在身侧的手一寸寸紧握,“两日内我定会寻到破阵之法,小师叔放心。”
蛮月看向他,眼底全是信任,“我自然相信你,你也不用太忧心,打不过难道我们还跑不过吗。”
自上次与勾玉交手之后,她心里也有数,单打独斗的话根本就没有胜算。说来也是她修行日短,要是再年长一些,或许还有一战之力。
短暂的交谈过后,两人各怀心思陷入了沉默。
白术适时打断了这只有雨声的寂静,“郡主,到了。”
崭新的屋舍坐落在断壁残垣旁,拥挤的草棚下也有不少人在躲雨,人们看向他们,面上忧愁没有因为他们的到来而有丝毫的减少。
蛮月看见屋舍顶上都笼罩着一层黑气,有多有少,久久不曾散去,
白术马上走到他身前为他领路:“请先生随我来。”
司刑走了几步,回首,映入眼帘的是蛮月的衣角,早已沾满了污泥,全然没有来时的蔚蓝了。他闭了闭眼,沉声道:“两日内我一定会想到破解之法的。小师叔,放心。”
蛮月看向他,眼底都是信任,“我自然相信你,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打不过难道还跑不过吗。”
他的伤还未好全,目前只有蛮月尚有一战之力。但她先前与勾玉交过手,确实不敌,还是她修行日短,若是年岁再长一些,大抵还能争个一二。
短暂的交流过后,二人各怀心思,一度陷入沉默。
白术适时打断了这只有雨声的寂静,“郡主,到了。”
崭新的屋舍坐落在断壁残垣旁,拥挤的草棚下也有不少人在躲雨,人们看向他们,面上忧愁没有因为他们的到来而有丝毫的减少。
蛮月抬眸,瞧见屋舍顶上黑压压一片,都是未曾散去的死气,恍惚间还觉得此处是阎罗殿。
“怎么......会这样?”
司刑眉头紧锁,同样一脸担忧:“死了多少人?”
白术:“此处因病而亡大约有上百人,因水而死的不计其数。”
“尸身为何不焚?”
这么多死气,只有枉死者尸身未毁才能形成。
他是如何得知的?白术有一瞬间的讶然,但未问出口,恭敬回道:“先生见谅,并非是我们不焚。这事儿实在难办,一旦支起火堆来,就会降下大雨,半点火星都燃不起来。”
司刑叹了口气,说道:“先去看看病人吧。”
白术马上为他领路:“请先生随我来。”
司刑走了几步,回首,映入眼帘的是蛮月的衣角,早已沾满了污泥,全然没有来时的蔚蓝。他闭了闭眼,有些无力道:“或许,焚尸只能靠小师叔了。”
蛮月轻点下巴。她明白他的意思,南虚之火,可焚万物,不尽不休。
他们来时恰好是分发口粮的当口。每日午时,都有留守营地的妇人做好饭送过来。虽然只是些白面馒头,但在这种环境下,能够果腹,已经是很好了。
司刑随着白术去了,留她在外头。她不懂医理,跟着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在外头瞧瞧有什么可帮忙的。
可惜外头也没人敢使唤她,周遭人进进出出忙碌,偶尔才会悄悄瞟她一眼,施舍一个眼神。
她撑着伞,站在几个士兵中间,对面是一群狼吞虎咽的人们。锦衣华服与粗布麻衣,是天然的对立面,而她,是最刺眼的存在。
潮水造就的断壁残垣、饿殍遍野、亲人离散......是她未曾见过的人间。
握着伞柄的手越发用力,在这种境况下,她竟然不知要做些什么,不知能做些什么。
草棚下的孩童穿着短了一截的麻衣,手上捧着白面馒头盯着她看,见她望过去,便火速将视线转开。
蛮月走进棚子,将伞收好,倚靠在细长的柱子旁。然后靠近他,蹲下身子,问道:“你怎么不吃啊?”
男孩低下头去,沉默不语。
“你怎么了?”换做以前,她定不会有这么多的耐性去哄一个孩子,好像她在人间越久,见得越多,心也变软了许多。
男孩看了她一眼,忽然站起身来,撒腿就跑。
“你跑什么啊?”蛮月起身欲追,却被一旁的老妪拦住了。
那老妪说:“贵人不用追了,这孩子跟只皮猴似的,一溜烟就没影了,追不上的。他娘害了病,不知道在哪儿躲着呢,他每天就来领了吃的就跑,大约是找他娘去了。”
蛮月不解:“这里有大夫,为什么不来医治?”
老妪摆摆手,“没用啊,去哪都一样,最后都是死。这是天灾,那河里的龙王要升天,要拉我们去陪葬啊!”
“河里的龙王,老婆婆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发大水前几天大伙儿都看见了,护城河里头有龙,好几条呢。”
河里有龙,这龙是否又与勾玉有关系,是否就是水难的根源呢。蛮月缓缓站起身来,冥冥中,她察觉到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再近一步,就要公之于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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