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交战

    
    “注意！装甲单位不要下车！不要下车！非战斗单位马上撤离现场！！”
    “注意这边，五点钟方向！”
    “不对，是十点钟方向！”
    “太快了，一眨眼就没了！”
    “这边！”
    “给老子打！火力封锁！”
    “步枪弹没用！给老子上机枪！！”
    “快报告指挥部！快联系指挥部！”
    “卧槽！”
    “我操你大爷！”
    “看清楚什么东西没有？！”
    “我日你先人！这么大块头还躲这么快！！”
    “注意躲避！注意躲避！”
    “老海！！！”
    “警戒！赶快警戒！”
    “老海的下半截没了！！！”
    “让它吞了！！！”
    “报告指挥部！报告指挥部！我们遭到袭击！敌人是怪物……猎豹车一下就撞翻了！！”
    “快看看，车里的同志还活着没？！”
    “先把伤员抬出来……”
    “指挥部！指挥部！！我们无法阻挡！敌人是罗刹，它一下掀翻一辆猎豹！”
    “这畜生是神经了吧！为了口吃的这么疯？！”
    “我操你大爷！把92式开过去跟它撞！！”
    “卧了个大槽！！16吨的家伙就这么翻了！！这不是王八壳子啊！！！”
    “指挥部！请求支援！罗刹撞翻了92式装甲车！！”
    “指挥部！我们的装备根本没法阻挡！快派重型装甲与火力单位阻击！！”
    “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
    拉利姆斯是一座保护站，却从来不仅仅是一座保护站，它的特殊是显而易见却谁也不能吐出字来的，每一位来到这里的战士都心知肚明。
    当凌厉的警报声回荡在巨大的保护站，无数的人去避难了，却也有不少人头一沉就往事发的源头冲去，别人的避难警报对于他们就是战斗警报。
    一辆ZBL-09步兵战车疾驰着，八轮紧紧抓住地面，像一头孤傲的独狼低身掠过草原，载员舱里坐着全副武装，身穿防弹背心迷彩服的战士，但其中有几个衣容并不太齐整脸上也并不太肃穆的，显得格格不入。
    的确很难肃穆，明明是来休假的他们先是被抓了公差满荒原的找怪兽，找就找吧，小半天工夫又说不用找了，人家怪兽自己跑他们家来了，于是
    收队回家想着能不能赶得上见证冰山教导员一家团聚其乐融融的氛围，谁知通讯器响起兜头一盘凉水浇下，马上就拉进来这个临时的阻击战斗编队，连套合身的作战服都来不及套身上就来了，真应了那句——“革命的板砖，哪需要往哪儿搬。”
    “这滴军营里就莫别的狙击手了么？大老远地来回兜圈子陪他们去打一只野生动物，真是白瞎了老子千步穿杨的钛合金鹰眼。”操一口川蜀口音
    的狙击手一边调式着怀里那杆88式狙击步枪一边嘟囔着，毕竟不是用惯了的家伙，找手感很重要。
    “就是就是，小锐说得对极了，咱指导员和小程姐山水重逢破镜重圆的百年好戏都错过了，跑到山里找什么罗刹，真当咱百战百胜的T细胞特战
    小组是奥特曼里打怪兽的了。要说能找着了见识一下也好，偏生毛都没看到一根，白兜了个大圈。”狙击手在试手感，同样手生调式着武器的观察员百无聊赖，于是又犯起了碎碎念的毛病，心想要是咱家罗教导员在这，一准又是一番冰山一样的批评教育，也好过现在。
    “你就是块板砖，抱怨个鸟啊。”把QJY88式通用机枪像小媳妇似的搂在胸口的北地大汉道，一身腱子肉直欲涨破迷彩装，这里最不自在的就是这位仁兄了，因为体型过于罕见，他的所有军装配置都是定制的，这件已经是加急下能找到的最大型号迷彩服依然不合身的紧。
    “话说老跋去哪儿了？”观察员问道。
    “我看到上了一辆直8，老跋和小锐是我们T细胞特战小组乃至整个玄鸟特战旅两大狙击王牌，可不得分开用吗。什么时候出现在一块？不然岂不
    是两匹儿马子抢一匹小母马，三匹都找不准姿势。”这大汉坐在那比身旁战士高出一个头，说话瓮声瓮气，倒似庙里的金刚走了出来，笑谈挥斥间像豪迈的绿林好汉更胜过严谨的军人，能在刺头如剃须的解放军里这样另类发展的军人往往来自不一般的部队，何况金刚猛士谈及那个颇为奇葩的部队名号是发自内心的荣耀。
    以华夏之大，军士百万，猛将如云，各军区各省级各机关特种部队多不胜数，擒贼捉怪扫奸除恶，在这太平盛世大放异彩，随着近年央视主拍的几部军旅大剧热播，华夏特种兵威势真正是深入民心，大凡特种部队的名号往往取一些象征勇武的猛兽，也是华夏老传统了，像什么神鹰特战队雪豹突击队，次一等的以兵器工具为名号，像东方神剑大队毒刺小组钻山锥小分队，可是以细胞为部队名号的委实是古今未有的剑走偏锋，这支小组出自东南战区一支本就神秘莫测的特殊部队，据说其开创者是建国初一名投入赤旗的武林异人，以玄鸟为名号，遵从古华夏古法，初创不过百余人，发展至今特战旅兵员五千，水陆空三栖，本质上就是特种袖珍版集团军，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共分左右双“翼”，前后双“爪”，“脑”，“胸”，“额”，“尾”八部，其中左翼玄翎部为陆海航团，右翼玄羽部为武装直升机团，前爪黑爪部为轻装甲侦察兵团，后爪蓝爪部为信息防化部队，“胸”部为包括海军陆战队在内的摩托化装甲机动部队，“尾”部管后勤，“额”部为独立信息通讯体系，“脑”部只有旅长政委指导员加上各团团长七人，被全军私底下笑称为“玄鸟七子”，而类似T细胞特战小组这类以免疫细胞为名的“脑”部直辖的特殊行动小组，就是全军的免疫系统，曾多次以一支孤军深入敌人心脏，挫敌无数，特种部队中的特种部队，去年南海一战，各小组在不伤及任何人质的情况下硬是把那盘踞万里石塘，拜混海王陈祖义*做祖宗的南海“好汉”们逼得改认他们做祖宗，击毙海盗一百二十七名，生擒一十三名，这伙有事没事在马来水域和南海边境进进出出的悍匪劳改的劳改，不劳改的先一步见陈祖义去了，人质与自身皆是零伤亡，后续部队到了直接来打扫战场的，小组成员军功累计，最低的都是少尉，在这太平盛世可谓不容易，当今华夏最年轻的尉级军官，不算那些国防大学的高材生军官，前十个有五个在他们玄鸟，再加上那位号称华夏最年轻校级，被部下戏称“脑干”，直接统领他们几个小组的冰山罗教导员，如此战绩如此荣耀，他们当然有资格骄傲。
    “你们是刚来这里没有看到，告诉你，这只什么怪兽的可真不简单，听说已经前后杀了好几十人，冲坏了好几辆越野车。上次那家伙出现，那叫一惊天动地啊，我参加了救援，那场面，跟奥特曼打怪兽的程度也差不多了。”看起来显然是藏族同志的陆战队员有些看不惯这几个新来的临时工飞扬跋扈，回忆着罗刹袭击凌江小队后的现场，半是不爽半是好心地提醒道。
    “那就试一试怪兽的脑袋经不经得住5.8mm重弹的一击，经不住它跪，经得住咱溜，多简单的事。”瘦猴一样的嘴碎观察员挺胸咧嘴道，居然颇为豪迈。
    “不准溜。”冷的像冰山一样的声音从通讯频道传来，还不怎么适应这里的瘦猴战士条件反射一抖，差点以为是罗教导员在说话。
    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们这次参加的是一次阻击任务，可不是从前的反恐特种作战，不是打一枪就溜的，临阵脱逃可是大计。
    “东南战区，玄鸟特战旅，T细胞特别行动小组，少尉李园露，二十岁的少尉，的确有资格傲，我不管你们在原来部队是什么老子天下第一的德行，参加了行动，就要服从指挥。我知道你们都是最有前途的精英战士，若不是情况紧急也不会临时让你们来参加你们不熟悉的阻击战，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一是摘掉通讯器以客人的身份和其他人一起避难，二是战斗，战斗就不要多嘴，战士不需要多带一张嘴。现在告诉我你们选一还是二。”
    “选一！”战士们齐声怒吼。
    “先别急着。前面与敌人发生遭遇的部队传来消息，怪兽罗刹已经杀伤三十多名战士，毁掉了我军十二个装甲单位，其中包括一辆侦察用92轮式步战车，行动速度能达到约85迈，普通步机枪子弹难以造成有效杀伤。”
    一车人不管是特种兵还是普通陆战士兵皆是一愣，这还真是怪兽，生物兵器？
    “现在，我们有一支兄弟部队正在阻击敌人，他们火力不够，装甲单位不强，但是他们半步不退，因为他们身后就是他们的职责，他们要守护的地方，一旦怪物突入保护站生活区，无数科研工作者和科考同志，还有国际友人的生命，将遭受威胁。现在明白了？我们的敌人不是纸糊的野兽，我们的责任也不是惬意的游猎，我再问你们选好了吗？”
    “选一！”战士们齐声怒吼，观察员李园露真的有些火，我不就嘴碎了几句吗？把我当什么人了。
    “那么同志们，你们准备好了吗？”
    “——时刻准备着。”
    “T细胞特别行动小组将会在这场战斗中编成两个狙击小组，从地面和空中两个角度对敌方怪物实施定点狙杀，你们玄鸟名气很大啊，那句话怎么说——”
    “——破坚持锐，有我无敌。”三名被征召的战士挺胸吼道。
    “很好。从现在起，到战斗之后，我就是你们的指挥官。如果你们阵亡了，记住，把你们送上战场的人，叫冷无忌。”
    ……
    指挥室里的男子即使在训话时视线也不曾离开电子大屏幕，即便去掉那身军装，他那张平平无奇的中年国字脸上，仿佛都写着军人两个字，见过他的人都忍不住暗自嘀咕他背上不会还纹着“精忠报国”四个大字吧。
    “指挥官，罗刹已经击毁七辆吉普车，三辆步兵战车，目前已侦测到的最大速度已经达到95迈，最大攻击约五十吨。”
    “一分钟后，乘坐直8的01狙击小组就能进入攻击范围，五分三十一秒后，02狙击小组就位。”
    “三架无人机ATX-1已经抵达战场，开始反馈数据。”
    电子屏幕上分割出数个小屏幕，从各个角度呈现出战场的动态画面。
    “从目前的情况看，罗刹身体的反应能力很强，但是大口径机枪子弹依旧能对其造成伤害，只要狙击小组都就位了，就能顺利围杀。”
    计算机前的信息员们飞速汇报着。
    “但前提是敌人要在那乖乖等着我们合围。”指挥官淡淡道，他很明白这当然不可能。
    大屏幕里不但播放着卫星和无人机传来的高清实时监控，像素高到可以看清罗刹蓬乱的毛发，无数工作人员在走动着，分析罗刹如今表现出来的速度和力量以及行为分析。
    “指挥官，你是想让普通陆战士兵用战车去硬抗罗刹，来拖住它的行动吗？”才进入指挥室脱下军大衣的知青大叔走到他身边轻声道。
    指挥官面无表情眼睛都不眨一下说道：“根据之前数次勘察得到的数据，结合目前为止罗刹的表现，虽然不知道保护站里是有什么在吸引它，但是它死不死抓不抓，都不重要，不准它进入保护站造成任何损伤，才最重要。不管它身后有没有什么人在操纵，保护站里的人和东西，还有秘密，都不能丢。”
    杨虎说道：“可是这样，那些阻击和狙杀罗刹的战士的生命，都会非常危险啊。”
    “我的职责，就是守护这里的一切，它既然闯进来，那就让它死。”
    “你不在乎自己部下的生死吗？”
    “如果我不在乎的话现在就启动B611型战术导弹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与其说是冰山脸不如说是死人脸的中年军官看着这位在这里地位其实还在他之上的中年天才学者，露出一个貌似是嘲讽的表情，似乎是在嘲讽这位无所不知的大天才终于说了句傻话，那意思再明白不过——
    军事上的事，听我的；别的事，才听你的。
    ……
    银灰色的直8机舱内，同样正在调试88式狙击步枪的T细胞特别行动小组中尉跋擒虎，心里翻来覆去地搜索着这个冷无忌是哪个部队冒出来的，他和小组其它战友不同，军二代出身，且父辈相当地不简单，论出身后台可比他的直属长官，玄鸟里绰号“脑干”的教导员罗猎还要根正苗红，只是他平时从不提起也藏得够好罢了，事实上若是他的父辈们肯发力，何止一个中尉，不过他对罗教导员却绝无半点不服，而是心服口服的大服铁服，本来嘛，就像他老爹说得，军人只认实力，哪个认你爹是谁谁。
    当兵以前，他就曾在某机密机关待过，对于各地的军委干部及有名气的中高阶军官，出于兴趣有过特别的研究，还私下出过一本《共和国将星缥缈录》的上不了台面的野史小书，他当兵不为了权势荣耀也不全是保家卫国的热情，更为了从小就做着的梦，可他想来想去也想不清各地军政委出过这号人物，按理说这牌面不该是无名之辈啊，唯一的解释是这位指挥官也是秘密机关出身，再联想到这座一直神神秘秘的保护站，这里头的水够深的啊，跋擒虎潜在的八卦之魂燃起来了。
    这时观察员周杰惊叫一声卧槽，将跋擒虎从思索中惊了出来，不等他开口询问就随着一口凉气混着唾沫咽了回去，因为他也看到了。
    燃烧的猎豹车甩出高达八九米的抛物线，破裂的油箱在半空滴着油撞到了一辆猛士车上，两吉普同时轰然爆炸。
    跋擒虎死死盯着这一幕的始作俑者。
    他终于见到了如雷贯耳的怪兽罗刹。
    怪兽二字对于见惯了电影荧屏各种视觉轰炸的现代人来说不是什么陌生字眼，跋擒虎虽是特种军人，却也爱看海对面那座万恶资本主义大国输送来的不少文化大片，更是见惯了特效的，可都不及亲眼所见带来的震撼与压迫。那肩高达到三米多的庞然大物单只是立在那里就足以震慑人心，何况它的行动是如此轻盈而矫健，猫的灵动犬的迅猛，若非被砸到半空翻滚得猎豹车上是他们的战友，跋擒虎几乎要为这原始凶戾的野性美鼓掌喝彩。魔鬼一样的黑色巨兽带来一种不真实的错觉，它一爪砸在军用吉普的残骸上，仿佛家犬调皮地砸翻玩具，只是那些会跑会跳的“玩具小人”和站在直升机上都能闻到罗刹口中喷出的浓烈腥臭，都在提醒他们这一幕的残酷。
    世间本不该存在如此体型的凶兽，它本该只现于神话题材的壁画雕像里，事实上所有第一眼面对罗刹的人类都会下意识地认为那是一尊巨大石狮雕像复活了，而不是一头有血有肉的生物，它庞大身躯上过于旺盛的毛发，不止让人看不清黑毛下的肌肉，更让人一眼实在分不清那是一头什么物，看起来就像是短面的巨狼头颅配上狮子的鬃毛装在一头长毛巨熊的躯干上再拖条类似獒犬的卷尾整体放大了数倍，它全身都是黑的，黑的宛如一体，浑然天成，以至于这除了体型外更另人称奇的怪异相貌都不会带来违和感，狂乱的黑毛中只有一张血盆大口和一对猩红的眼眸，赤面獠牙，就是它给所有面对者的第一印象，无愧罗刹之名。
    它张嘴就叼起一个“玩具小人”，扯下了脑袋！
    跋擒虎依旧死死盯着罗刹，目光透过88式狙击的望远镜。
    一拉枪栓，推弹入匣。
    目标罗刹，已锁定。
    01狙击小组已就位。
    ……
    注：陈祖义，明初海禁后崛起的第一代“海贼王”，给后世如王直等人开了个好头——海盗也能做大王，后来心态飘了觉得自己很行惹上了郑和，被秒杀。
    B611，全称B611型战术近程地对地导弹，国产新型地对地战术导弹，西方称之为“密林野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