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浮光

    
    “很抱歉，布兰德维逊。但是你和坎诺对待世界的方法实在太危险了，我没有承担你们计划失败责任的能力。”
    恩特的斗气从布兰德维逊的伤口处一点点灌入他的身体里，以他自身斗气极其牢固的特性锁死了布兰德维逊体内的能量流动。
    布兰德维逊艰难的想要抬起手，却被恩特的斗气所制止了，他只好停下了徒劳的动作。
    “你怎么能肯定你们的道路不会失败呢？”
    “我也没法肯定。”恩特用自己双眼盯着布兰德维逊的双眼，似乎想要通过自己的眼睛让布兰德维逊明白一些东西。
    “但是我肯定没有资格强迫他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动牺牲，这就是我们理念中最大的分歧。”
    布兰德维逊嘴角轻微的抽动了一下。
    “但是你也看到过了，生命的自私是无处不在的，你不能将希望寄托于人性的觉醒。”
    “我只要保证我不是自私的人就够了。”
    说罢，恩特看着布兰德维逊暗淡的瞳孔，叹息一声。
    这是布兰德维逊对自己所坚守的道路做出的最后尝试和辩解，也是对恩特所走道路做出的最后警告。
    直到这时，布兰德维逊的心中仍然是迷茫和困惑的。
    但这也就是说，恩特对布兰德维逊最后的挽回已经失败了，他只能做出最后的举动。
    随着恩特催动布兰德维逊身体中的斗气来围剿他体中残留的能量，布兰德维逊的生命体征越来越微弱。
    先是残留的能量被恩特的斗气分割出去散逸在了空气中，然后便是圣域过于强壮的心脏因为失去了能量的驱动而停止了跳动。
    失去了心脏的支撑，布兰德维逊各处的身体机能也渐渐失去了活力。视觉，听觉，触觉都在一一离他而去，无边无际的黑暗如同潮水一样层层叠叠的涌了上来，一个浪头接一个浪头的抓住了他，将他按入了黑暗之中。
    在这之前，以布兰德维逊的实际体验和猜想来看，死亡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这件人生大事从没有像现在这般富有层次感和节奏感。
    而在这前所未有的堪称艺术的寂灭之旅中，布兰德维逊却察觉到了一个仍然生机勃勃的东西藏在了深海之中。
    布兰德维逊的意识在黑暗中奋力游动，想要接触到这个东西。
    这是他的心之秘藏。
    心，是一个复杂的垃圾堆，大到每日接触的熟人，小到对草芥漫不经心的一瞥，它都贪婪的装入其中，然后吝啬的从中挤出微不足道的一丁点交给它的主人，并且时不时的从这堆东西中翻出一点丢出来，摆在垃圾堆的上面，这就是所谓的“灵感”。
    心里所装的东西，所有人都能翻看，但是大多数人只能看到最表层的那些垃圾，偶尔才会在睡梦中翻捡出一些特别的垃圾。
    但是真正的宝藏，经过无数时间和磨难打磨的东西却藏在心里最深处的地方。
    布兰德维逊此时所感知到的，正是心之秘藏中真正的宝藏，“黑暗起源”。
    心灵之光并不会随着身体机能的消失而沉寂，这是众多传奇早已明了的事情，传奇法师，不死鸟之焰亚弗姆甚至凭借自己的心灵之光重生过。
    每一种心灵之光的名字并不是随意而起的，自使用者感知到自己的心灵之光后，心灵之光都会透过使用者的世界观，以使用者能明白的方式来呈现自己的名讳，这种名讳往往是心灵之光主要能力的一种体现。
    “黑暗起源”正如它的名字，是所有黑暗之物的最初汇聚之所，坠入黑暗，反而让布兰德维逊感到如鱼得水，重新获得了生命，对世界的领悟更加深刻。
    也接触到了一个极致伟大的意识。
    “黑暗是没有尽头的。”
    恩特突然听到了布兰德维逊的声音。
    他疑惑的看了看布兰德维逊的脸颊，他瞳孔暗淡，肌肉僵硬，完全没有发出声音的条件和迹象。
    “如同有快就有慢，有高就有低，作为对比之物，有光明自然就会有黑暗。”
    这次恩特听清了，布兰德维逊的声音不是在他耳边响起，而是在他心里。
    “如果你觉得身体的潜能是无尽的，那么精神的潜力应当也是无限的。”
    恩特感到不妙，急忙拔出了胳膊远离了布兰德维逊。
    没有了恩特胳膊的支撑，布兰德维逊的身体居然仍旧屹立不倒，漂浮在了空中。
    “你不是布兰德维逊。”
    “我当然不是这小子。”
    布兰德维逊的心口处亮起了一团漆黑的心灵之光，这团心灵之光跳动不停，对着恩特送去了一段又一段的信息。
    “我是尼赫利提（Nihility），茫茫多元宇宙，无限维度中最伟大的存在，没有之一。”
    恩特愣了愣，心里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宇宙中的神明无穷无尽，光明之神这些信仰神不过只能在自己的世界里称王称霸，而如时间之神，命运之神这些概念性的神明才称得上是无上的神明，眼前这个自称尼赫利提的家伙又是从哪个土坑里冒出来的？
    “从你的想象之外。”
    这个声音再次从恩特的心里响了起来。
    恩特心里一惊，这个意识似乎能看穿他的想法。
    “不用那么惊讶，人类的意识一直都在聒噪个不停，区别只是有没有通过你们的声带表达出来而已。”
    听到这位不知来历的神明如此说话，恩特连忙收敛心神。
    或许这位神明在茫茫多的宇宙和位面中真的不算什么，但是很明显，这位神明的实力起码远远超过他，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存在着。
    “无法理解？不，你们只是缺少一点对宇宙真理的认知。”
    布兰德维逊的身体缓缓抬起了一只手，跨过了布兰德维逊和恩特之间的距离，以无可阻挡的架势用食指和中指点在了恩特的额头上。
    瞬间，无穷量的信息灌入了恩特的脑海之中。
    这些信息以恩特的意识为基点，将整个宇宙徐徐呈现在了恩特的面前。
    物质，能量，这些只是宇宙中最基础的构成，人类平时所见的东西，大多为此。
    接下来是在人类可怜的器官认知之外的东西。
    量子，粒子，场，暗物质，这是真实存在又无法被普通人类的器官所感知的。
    再之后，则是抽象的东西。
    灵魂，意识，波函数，曲率，虚数。在这之中，还有数位模糊又无法形容的存在一闪而过。
    通过意识中的无穷信息，恩特知道了，那是概念神。
    终于，宇宙的扩张到达了极致。
    然后是坍缩。
    宇宙中的所有物质开始向着同一个地方前进，在这个过程中，温度逐渐升高，原子间的距离也被逐渐压缩，直到温度突破了宇宙中允许的最高值，这是基础的宇宙规则开始被破坏的标志。
    最终，宇宙坍缩成了一个小小的，无法观测的点，这个东西让恩特略微感到有些熟悉。
    “你当然熟悉，这是奇点，也是原初之物，黑洞。你在前几秒还远远的在你同伴手里看到过它一次。”
    一团画面强行插入了恩特的意识之中，那是李奥操控原初之物抵挡根源巨龙的进攻时的画面。
    恩特的意识为这宇宙间的真理发出了一阵颤栗。
    但是这还不是结束。
    恩特意识中的边界再次扩张了起来，更多的奇点出现在了他的意识之中，从虚无之中，无穷的奇点洒落在虚空之中，又有无穷多的奇点湮灭，回归了虚无。
    这竟然是无数单体宇宙，空间位面，世界维度的生灭之景。
    尼赫利提便高坐虚无之上。
    而恩特也明白了眼前神明名讳的含义并无夸大。
    正如尼赫利提的本意，它是虚无，湮灭，是彻底的不存在，一切形象存在与抽象存在的终点，是“无”这一概念的最终体现。
    “不必好奇我为何出现在了这里。”尼赫利提收回了手指。“我的无穷意识流在所有世界中发现了能够帮助我完成我使命的东西，我便出现了，仅此而已。”
    “是这个人的心灵之光，但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对于尼赫利提对他意识的肆意窥探，恩特只觉得一种无力感涌上了心头。
    “我可没有偷窥，用你们的话来说，是你们说话太大声了。”
    对于这位超越一切的存在，恩特索性放弃了以声音交流的形式，想问什么便在心里想着了。
    “明智的做法。放心，我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也没有发展信徒的想法，事实上，我现在就要走了。不过，能在这里看到我的头号信徒真是令我意外。”
    头号信徒？
    恩特看着被控制的布兰德维逊的身体。
    不过这次，尼赫利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啪嗒。”
    布兰德维逊的身体倒在了地上，尼赫利提已然远去。
    恩特皱了皱眉。
    虽然方才发生的事情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但是这不能影响他应当去做的事。
    他提起重剑，走到了布兰德维逊身旁，重剑挥落，斩下了布兰德维逊的头颅。
    按常理来说，布兰德维逊这下是死的彻底了，但是既然有超越本位面的神明出现，那么过往一切的经验和认知都将被打破。说不定，他们以后还有再见的一天。
    恩特无奈的转过头，看向了李奥的方向。
    . 不得不说，力量体系设的太高了，但是好在终于顶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