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浮光

    
    此时，恩特击败了布兰德维逊，腓特烈大公成功完成了对光明之神坎诺的压制，一切看起来都在向着有利的局面发展。
    坎诺看到了李奥所化的根源巨龙闯入鲁格尔身体中的画面，心中不由得一动。
    “奥斯特，我有一个小小的提议。”
    “你想都别想，坎诺。”
    腓特烈大公纵横征战三十余载，对坎诺的想法洞若观火，坎诺所想，无非是舍弃一点封印的时长，将鲁格尔和李奥一同抓进威尔勒尔的封印中去。
    且不说增加了变数后重新封印成功的机率有多大，缩短封印时间后会对“全知全能”计划的准备造成多大影响，单单是李奥的安危便让腓特烈大公无法同意这个计划。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渐渐脱离坎诺的掌控了。他自以为能像威尔勒尔一样，谈笑自若间便能有舍有弃，通过牺牲掌控大局，可是眼下不过出现了几个小小的意外，就已经让他手忙脚乱了起来。
    坎诺心里的想法，透过灵魂密语的能力隐约的传到了腓特烈大公的心里。
    “你永远也成不了威尔勒尔，你和威尔勒尔相比，欠缺了许多优良的品质，比如，责任与担当。”
    威尔勒尔的事迹虽然大多已成为了传说，在多次变更中，真实性早已不可考了，但是腓特烈家族之中，恰好还保留了一部分四百年前的详细史料。
    “神王之所以叫神王，就是因为他敢于承担责任，将世界的命运以一己之力背负。现在仍然空在那里的神王称号，就是你内心畏惧的真实写照。”
    腓特烈大公所言不虚，“神王”这一称号，和“巫师”，“智者”这两个称号有着相同的性质，在得到了他人认可的基础上，自己再接过这一称号，从而获得独一无二的加成。
    而坎诺毫无疑问，已经满足了第一个条件，但是对于自己接过这一称号，成为万众敬仰和信赖的“神王”这一步，他始终心怀畏惧。
    他真的能够肩负起众人的期望吗？
    腓特烈大公的技能本身就有攻击灵魂特性，再加上这记拷问堪称直击灵魂，竟是让坎诺在犹豫间既想着防守，又想着进攻，以至于出现了一个严重的失误。
    神力和心灵之光相互干扰，纠缠不休，一时间攻也不成，守也不能。
    腓特烈大公立刻抓住了机会，对坎诺的灵魂发动了一次猛攻。
    在神国之中，坎诺虽然能够随心所欲的修复身体而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但是灵魂，那是高于神国层次的东西，只和个人有关。
    坎诺受此猛击，整个身体都变得透明了起来，失去了在神国中的锚点，缓缓的向天空中飘了过去。
    腓特烈大公恒量再三，自忖坎诺受到自己这灌注了心灵之光的一击，肯定是没功夫捣乱了，利弊权衡之下，腓特烈大公决定先放坎诺一马。
    在前往主战场的路上，腓特烈大公不禁想到，若是伊莉莎在这里，肯定会先把坎诺挫骨扬灰了再说，并且大骂自己优柔寡断。
    腓特烈大公苦笑一声，低头扎进了鲁格尔的身体内部。
    身为灵魂密语的拥有者，腓特烈大公轻而易举的找到了李奥和鲁格尔在意识海中的战场。
    “你的思维残迹在我面前还不够格，威尔勒尔。”
    一只一人高大的丑陋巨龙低伏着头颅，对金光绚烂的威尔勒尔表达着自己的厌恶和不满。
    威尔勒尔微微挑眉道：“哦？那你敢放我出去个二十年吗？”
    鲁格尔的气势顿时萎靡了下来。
    如威尔勒尔这样的人，思想觉悟极高，哪怕分身万千，这些分身道路的终点也不会有丝毫改变，如果放任这道思维残迹修补个几十年，恐怕又是另一个真正的威尔勒尔。
    那才是真正的怪物，一个从满地荒芜的世界规则中，开辟出真理之路的怪物，鲁格尔一点也不想碰到他。
    “但是你现在也没有能力奈何我。”
    鲁格尔看了一眼在意识海中沉浮挣扎的李奥，讥笑一声：“难道你还指望这个小子能做出点什么惊天动地的伟业吗？”
    “这可说不准。”
    威尔勒尔看起来信心满满。
    鲁格尔闻言，心中虽然仍旧不信，却也不那么笃定了。威尔勒尔站在了普通生命从未达到的高度上，甚至已经开始超脱意识与灵魂之外，触摸到抽象规则的境界了，若说他从无数规则之中发现了什么端倪也并无不可能。
    而李奥可不知道外面发生的许多事情，他的意识只是在鲁格尔意识中的无数恶念中来回翻滚。
    在无尽恶意的侵入之下，李奥才明白了“全知全能”计划为什么会被威尔勒尔舍弃不用。
    光明神系共有二十六位神明，对应着大大小小二十六种规则及其部分分支，衍生规则和基础规则加总起来大约有千条规则，这对于生命体来说已经是无法想象的规则境界了，仍和传奇碰上了“全知全能”的使用者，只有惨败一途。
    但是鲁格尔意识海中的基础恶念何止千百种，不但从中衍生出来的规则成千上万，各类规则间还能组合重构，如此一来，全部的规则数量实在是无可计数。
    更让李奥惊讶的是，光明神系的主神们对应的二十六种基础规则，在鲁格尔的意识海中全部都能找到对应的反构规则。、
    对此，李奥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莫非，每一种正面规则的背后，都会对应一种负面规则的产生，而每一种负面规则，都会催生出一只巨龙？
    若真是如此，威尔勒尔终止“全知全能”计划的原因也不难猜测的。每有一位神明登临神位，鲁格尔的力量就会强大一分；而鲁格尔的力量变强，也就意味着全知全能中需要的神明会更多。
    如此一来，“全知全能”计划便陷入了死循环，所以威尔勒尔才果断停止了这个看似美好的计划。
    但是知晓这些对当前的局面不但没有丝毫帮助，反而加重了李奥的心理负担。
    “不要害怕，只要在诸多恶意中保持自我，你便不会被打倒。”
    威尔勒尔的声音在李奥的耳边轻声响起。
    李奥浑身一暖，在一阵天旋地转中，勉强找到了威尔勒尔的方位。
    威尔勒尔在恶意风暴的冲击下不摇不晃，任凭风暴如何猛烈，他就是一点金光不灭。
    “好好感受吧，小鬼，在更广阔的世界中好好反思自己。”
    说罢，李奥身上的一丝暖流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失去了威尔勒尔无形中的一丝庇护，鲁格尔意识海中的恶念更加肆无忌惮了。
    这些恶意并不是简单直接对李奥的意识发起攻击，它们狡猾又恶毒，在李奥的意识海里翻翻找找，将许许多多的记忆从李奥的意识中翻了出来，并且加以丑化。
    “嘭！”的一声脆响在脑海里炸开，这是伊莉莎的酒瓶砸在了一个不长眼混混头上的声音。
    那是伊莉莎带着小李奥走出公爵堡的第一个夜晚，伊莉莎随心所欲的暴力手段在年幼的李奥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影像，让他对暴力的便捷有了最直观的感受。
    李奥脑海中的伊莉莎手中握着半碎的酒瓶，并没有选择就此结束。她用这半截酒瓶作为兵器，在酒馆里开始大杀特杀，杀的血花成雾，杀的所有人都瑟瑟发抖的臣服在了她的脚边。
    伊莉莎绝美的脸旁沾满了鲜血，赤红的嘴唇轻张，两溜血珠便从嘴角呲呲的流下。
    “多看多学，这就是冒险者的生活。”
    不对！
    李奥的大脑微微一痛，便想将这副画面驱逐出他的脑海。
    伊莉莎的话语钻出了回忆，继续在李奥的耳边响起。
    “善良和仁慈，只是统治者实力不够强大时才会使用的假仁假义，只要杀的够多，所有人都会顺从你。”
    不对！
    李奥闭上眼睛拼命摇头，想要将伊莉莎的声音驱逐出脑海。
    然而这样原始简陋的防护根本无法抵挡鲁格尔的恶意之海，酒馆再一次在李奥的意识海中呈现了出来。
    伊莉莎优雅从容的用滴血的手指引导着李奥的视线看向了地板。
    “看看，你不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倒在地上的食客，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李奥再一抬头，酒馆居然不知何时也换了场景，放眼望去，李奥竟然身处一处巨大辽阔的战场之中，正是当年他力主平定的天空教会的战争。
    “谁想打仗，那就杀谁，有一个就杀一个，有一百个就杀一百个，只要把打仗的人和主张打仗的人全都杀光，世界不就和平了吗？”
    “啊！”
    李奥的背后传来一片惨叫。
    他茫然的转过身去，只见数百人被拦腰齐齐斩断，然而看他们的服饰却不是士兵的模样，反而是一副信徒的打扮。
    这是战争失败后天空教会再度号召的信徒，不出三年，这些信徒又将成为天空教会麾下忠诚的士兵。
    但，这是谁干的？李奥可不记得冒险团做过这种事。
    “当然是你了。”
    伊莉莎从李奥背后亲昵的搂住了他的脑袋，按着他的头看向了自己的双手。
    李奥的双手中，一溜鲜血正从布加提上缓缓滴落。
    “这棒极了，对不对？但是我们还是杀的不够多，他们还未臣服于我们的暴力。”
    伊莉莎温柔的摸了摸李奥的脸颊，扶着他的脑袋看向了前方。
    一个衣着华丽的老人胸口上正正的插着一柄宝剑。
    “这个天空教会的教皇老头儿怎么样？噢，我想还是不够，不然天空教会怎么还敢参与到远东城战役中？”
    “我想，我已经不用再说了，我亲爱的李奥。”伊莉莎轻笑一声。“你的敌人是谁，你和我应该都清楚了，对吧？”
    伴随着一阵长笑，伊莉莎缓缓消失在了李奥的眼前。
    于是李奥血红的眼中，只剩下了光明神系的一干神明，而站在所有神明身前的，却是威尔勒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