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墟

    
    徐燃捡起脚边的血剂，原本干净通透的瓶壁已经沾上一层浅浅的灰渍。他借着柔和的光线轻轻擦去灰污渍，从嘴中吐出的气息围着瓶子转过一圈，带动的轻微呼气声在尘埃落定的地下市场里格外清晰。
    徐燃把血瓶揣进兜里，才开始环顾四周。刚刚打斗的余波造成的破坏其实不算严重。在徐燃释放血气的瞬间就被附近的人有所察觉，他们也都撑起血气光盾来守护遍布摊子的货物。
    不愧是一帮混迹地下市场的家伙，仅凭借一丝风吹草动就能做出极快的反应。如果周围的摊主是初入四境的新人，那可能会在瞬间爆发的余波里身受不小的伤势。
    徐燃看着周围已然空旷的地带，附近的摊主们手脚利索的撤到远处，他们紧紧的围住这里，视线里的包含的情感种类很多。
    “不好意思，各位。”徐燃露出健康的笑容，雪白的牙齿在残留的血气里闪动光泽。
    “我第一次来地下市场，对这里还太不熟悉。这名叫做黑鹫的混蛋探出我的底细，觉得我刚来不久很好欺负，于是打起我血剂的注意。
    我们在交易前就已经说好的，一瓶血剂只换一箱货，但这家伙借着想要瞧瞧其它血剂的理由竟然妄想吞下我的另一瓶血剂。
    对于想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据为己有的混蛋，我从不手软。”徐燃虚握着一下拳头，掌心溢出的血气在骤然在空中燃烧成绚烂的炽火。
    透过别人的目光来观察别人是件极其有趣的事情。徐燃把对面的视线都打量一遍，那些目光里有惊慌，有质疑，有愤怒，还有一部分敬佩和喜悦，以及少有的平淡。
    “无关人员，立即散开！”从远处传来的声音沉稳有力，穿过人群瞬间响彻整座地下市场。
    徐燃看着前方包围的人群像是褪去的潮水一般缓缓散开，一支身披铠甲的小队迎面走来。
    重甲靴子每一次接触地面都会带来一阵踏踏的脚步声，脚步声整齐而严肃，让原本寂寥的地下市场添上几分郑重。
    铠甲小队来到徐燃的身前，一名脸色不算好看的中年人走在小队的最前面。他留着黑短的胡须，眼神深邃，嘴里还叼着一根揉皱的烟。
    “地下市场严禁任何争斗，违者将受到严厉的惩罚。在接受惩罚前，先跟我们走一趟把争斗的详细情况说明清楚。”
    中年人摆了摆手，身后的铠甲卫兵走到徐燃的两侧，他们冰冷的眼神以及渐渐冒出血光的铁拳正在等待着徐燃的回应。
    “当然，我虽然是初次来到这里，但触犯了规则自然要跟你们回去说明下。”徐燃点点头，看起来着实平平无常。
    “另一个家伙呢？”中年人的余光左右扫视了下，视线最终锁定徐燃身后不远处的一坯残灰，他的眉头逐渐拧起。
    “不好意思，用力过猛，一下把他打成灰烬了。”徐燃无辜的笑了下，眼神清澈透明。
    “带走！”
    铠甲小队一共六人，将徐燃的外围从上下左右紧密的围住，再押送回去。
    中年人没有立即回去，他走到那堆灰烬前蹲下反复察看，又回头比量比量和战斗前开始时的距离，顿时心中还原出一些真相。
    “呵，还是瞬杀，有意思。”中年人淡笑着起身离开，临走前放下一句“一切照旧！”
    徐燃被押送到一间四处密不透风的屋子内，屋子内点燃的火光并不浓郁，他影影倬倬的能看清屋子还有几人。
    徐燃安稳的坐在椅子上，附近也没有人守着他，更没有束缚他身躯的任何部分 。
    “为什么争斗？”似乎是左边的人问道
    “那个叫做黑鹫的摊贩太贪心，他想吞下交易以外的东西。”
    “所以你就把杀了？”
    “没控制好力道，没想到他明明这么弱竟然还想欺负新来者，我也是有点意外。”徐燃歪着头还摊开了双手随意的说道。
    “黑鹫想吞下什么东西？”
    “血剂，品质不错的血剂。”徐燃掏出血剂径直朝着那几人扔了过去。
    中间坐着的人一把抓住血剂瓶子，他拿着血瓶在火光下翻来覆去的察看。
    徐燃也没管他们怎么看，他捏住袍子仔细看看，顺手掸落在刚才的战斗中落下灰屑。
    一丝奇异的血液香味在封闭的空间内游荡，那坐着的几人都不禁赞叹了血剂的品质。
    他们在察看瓶盖的时候，偶然发现瓶盖侧面印有的一轮黑色弯月的图案。
    “这是......”几人像是发现奇珍异宝一般，不断的有窸窸窣窣的谈话声飘到徐燃的耳畔。
    “有什么交待了吗？”
    听声音似乎是刚刚见过中年人，他嘴里的烟已经冒出微小的焰火，袅袅的烟雾在飘过火光的时候颇为醒目。
    “大人，你请看。”
    中年人接过递来的血剂，他盯住瓶盖上的黑月印记看了一会，再用手指仔细摩挲了几下。
    “验证过真伪了没有？”
    “验过了，是真实的，而且瓶子的生产时间应该就在不久前。”
    中年人对着徐燃扬起手中的血瓶，“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合理的解释？你都看到了吧，我跟你们黑月商会有过合作，这是报酬。”徐燃淡然回复道。
    “合作？什么合作？”中年人走到徐燃旁边的椅子前坐下，嘴里的烟已经烧掉了一半。
    “听说商会不久前在护送贵客的途中，曾经被莫名出现的盗匪伏击，导致损失惨重。而我已经领下一份商会发布的悬赏。”
    “只是这种程度可不会给你特制的血剂瓶子，要知道这种瓶子的材质极为稀有，不然凭什么能在五境后期的强劲攻击中还能完好的保存？”
    中年人屈指将烟头弹走，即将散尽的星火在空中划过似有似无的弧度。他盯住徐燃，那股沉重的气势像是蓄势待发的猛兽。
    “仅靠眼力就能看出我的实力，你也挺不错嘛？”徐燃微微晃动的眼神在示意中年人。
    中年人挥动左手，坐着的三人立刻离开，屋子顿时陷入一片静谧。
    “你叫什么名字，在商会内什么地位？”
    “聂刚，血气八境后期，至于什么地位，呵呵，在古域的地下市场我说话很有分量！”中年人用手指轻轻敲了下桌面。
    “听说黑月小姐近来很忙？”徐燃继续问道。
    “小姐身为家族未来的中流砥柱，每日自然繁忙，所以更需要我们来为她分忧。”聂刚听到徐燃这么问他，反而不再着急。
    “据说黑月会以前不插手地下市场的管理？”
    “荒漠日益动荡，尤其地下市场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更要加大监管力度。”聂刚拿起桌子上茶壶倒了两杯茶。
    “动荡？”徐燃微微挑眉。
    “荒漠里的势力常年割据混战，这并不奇怪。但荒漠外的某些组织近些年来蠢蠢欲动，不断的试探和暗访不属于他们的地方。
    那帮人骨子里的凶狠残暴难以压抑，和我们发生冲突不过是迟早的事情。”聂刚把杯子按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们？”徐燃察觉到聂刚说出“我们”这两个字时那种颇为微妙的表情。
    “保守得说，我们是指黑月商会，当然现在也包括你。”
    聂刚展露出少许的笑意，他对徐燃的试探了然于胸，他现在基本能确定徐燃在做一件特殊的事情，而且这件事和商会牵扯极深。
    “嗯，那就合作愉快吧。”徐燃拿起茶杯仰头一口喝完。
    “合作是要愉快，但现在还有一件的棘手的事情！”聂刚正视着徐燃，表情严肃。
    “杀死黑鹫的破事？”
    “破事？地下市场里这么多人都看见你亲手干掉了黑鹫，这可赖不掉！所以.....”聂刚等待着徐燃说出下文。
    “所以我把他们全都杀掉，这样就没人看见啦。”徐燃的嘴角勾起绝佳的弧度，他的笑声有些诡异，像是在庆贺自己的聪明才智。
    “很漂亮的回答，但凡你换了一种说辞，我都不会出手摆平这件事。知道为什么吗？”聂刚像是被徐燃的笑感染一般，露出张狂的笑容。
    “敢于挑战规则却又无力承担后果的弱者没有合作的资格！”
    两人又倒满茶水，杯子与杯子碰撞发出的清脆回音在昏暗的室内肆意荡漾。
    徐燃被聂刚派出的铠甲卫兵亲自送回，他那宽大的袍子质地朴素，但亲眼睛见过他那曾在血光中留下巨影的袍子便再难以忘却。
    无论是摆摊的摊贩还是来往的顾客，在见到徐燃不到小半天里的时间就能安然回来的姿态后，皆都露出惊愕的表情。
    而且最令人感到难以置信的是送回徐燃的铠甲还贴好告示，告知事实的真相。
    所谓的真相就是经调查，黑鹫这家伙为人阴险凶恶，经常骗取他人的财务，而且双手上还沾满无辜的鲜血。因为恶贯满盈所以死有余辜，似乎没什么能比这更能诠释正义的执行。
    而徐燃因为初次来到地下市场被骗后，恼羞成怒一时失手杀害黑鹫。念在他不知地下市场的规矩，而黑鹫又处于本就该死的情况下，徐燃以付出两瓶血剂为代价来偿还过失。
    但这种情况不允许再次发生，这是对地下市场的严重蔑视和挑衅。如有再犯，必将严惩。
    不少人看过告示后都十分怀疑徐燃跟监管势力之间的关系，但他们又不敢明目张胆的非议，只能暗地里唏嘘几句。
    “嘿，黑鹫这混蛋整天嚣张的不行，经常欺负新人，没想到这次碰到硬茬子。”
    “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我要是也有五境后期的实力，我直接干爆他！”
    “嘘，人家不光有实力，还有血剂呢！”
    “............”
    徐燃将周围的非议抛在脑后，径直走向跑来的王庆。
    “大哥，你真太强了！”王庆惊喜的喊道。他从来没见过竟然如此流批的人，顿时他对徐燃的仰慕之情如荒漠枯沙，连绵不绝。
    “还好吧。”徐燃淡然勾起嘴角，目光扫过之处，尽是一帮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