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义林还想起了当年诚挚的话语:“当年证据确凿,为师是无奈之举,为师不止是你的师傅,还是逍遥门的门主,不能枉顾道规律法,为师也专程拜访了天巫婆婆,让她暗中以太极化遯之法护住你的元神,让你得以修为尸解仙身,这对你来说不是另一种机遇,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为师的良苦用心,却要被九幽冥王这些妖人的蛊惑,做出如此弑师逆天之举。这次传道大会,为师有意请你回来,就是为了将逍遥门副门主之位传授于你,想让你辅佐炎灵.....”
陷入崩溃之中的唐义林恍然厘清了思路,原来真正在帮助自己保护自己的是自己的授业恩师,而自己却恨了他整整三十余年。
唐义林丑陋的面容早已泪流满面,他啜泣自责道:“师傅,炎易知错了.....师傅你撑着,我带你去普什宗,求那些牛鼻子老道给你治病,就算我唐义林给他当牛做马,也请求他们治好你的病....”
已然看透生死的道阳真人淡然一笑道:“不必浪费时间,为师寿元将至,早已料到命中有此一劫,若是能换你幡然醒悟,为师死而无憾。”
他突然停顿了一下,许是一口气力上来,紧接着说话变得异常急促,仿佛在与生命赛跑:“你至始至终....都是师傅心中那颗....芥子,望....师傅..之死可以了结你....心中.....仇怨。”
道阳真人终于在临死之际,将自己的心愿了结,安然阖目,他在自己最器重的徒儿唐义林怀里永远沉睡下去。
“师尊.....”
哭嚎声响彻整个逍遥门,一缕魂魄随风飘扬,飞向远方。
须臾之后。
调整心态的唐义林小心翼翼地将道阳真人的尸身放到一旁,面色肃然的他向着九幽冥王慢慢走来,浑身上下散发着杀伐怒气。
九幽冥王邪魅一笑,往后退了一步,她身后二十名头戴面具的鬼徒向着左右跑散开去,将唐义林一人围在中间。
其中有六名不知身份的鬼徒齐齐双手互拍,从地缝中破土钻出六面暗红冥幡,至阴至邪的鬼气随着冥幡扬起,弥漫着唐义林周身。
唐义林紫瞳一缩,冷冷地说:“芥子六合鬼阵,看来冥王你要卸磨杀驴了。”
九幽冥王美目阴冷,语气森然道:“是啊,人若是没了价值,还不如去冥界为鬼,在本王手中这些人太多了,唐义林,本王可以捧你做邪灵之首,也可以让你魂飞魄散,你以为自己有了不死之身,就有条件选择与你一家三口隐居起来了吗?今日你承诺的事情没有办成,就算办成了,结局还是一样。”
六名头戴面具的鬼徒高举暗红冥幡,默念冥咒,鬼气瞬间形成六棱柱体,将唐义林困在其中,暗紫色的无形鬼气如蜘蛛网般抽丝吐茧顷刻间将唐义林四肢束缚着,唐义林因是尸解仙之身,最怕的便是这鬼阵,也是他的命门,只要困在其中,所有功法道行都削去一半。
“芥子六合鬼阵,将设六名鬼徒的生辰八字以血书之匿于冥幡,此阵最是仙魔妖鬼的克星,唯独
破阵之法便是猜出这设阵六人的生辰八字,否则须臾间阵中人只能魂飞魄散,神形俱灭。”舒一覃认出这鬼阵,不禁神色大变,匪夷所思道。
葛胤闻言担忧不已,本想冲上前去相助唐义林时,被舒一覃横臂相拦道:“傻孩子,你是凡人之身,若是贸然入阵,你也会魂飞魄散的。”他突然换了一个口吻,寒暄道:“孩子,你娘还好吗?”
这突如其来的关切之语让葛胤动容一怔,葛胤颔首道:“我娘很好,多谢外公关心。”
迟来的一声“外公”,让舒一覃惊喜万分,眉眼的笑意渐浓,慨然道:“好孩子,这一声外公真好听....”
唐义林用尽全力,大声一吼,全身绽放着金色光华,溢漫四射的数道金色光流猛烈撞击着围在唐义林周身飘散的暗紫色鬼气,谁知那暗紫色鬼气在六名鬼徒反复掀舞冥幡之后,越发强大。
六名鬼徒齐齐咬破指肚沁出血珠向面前凌空涂抹,鲜血汇成冥符字样,将各站不同方位的冥符字样瞬间联结在一起,汇成三阴三阳六爻的六棱柱,加固了困在唐义林的鬼气光罩。
唐义林所施展的金色光束宛如泥牛入海,毫无作用,但他无意间却发现其中一名鬼徒手背上纹有骷髅头图案,他怔然一惊,道:“唐柯.....连你都想置为父于死地吗?”
那名头戴面具的鬼徒浑身一颤,并未言语,九幽冥王冷眼旁观,冷笑道:“唐柯,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别怪本王没有给你机会,把握好机会后,毒鹰邪王这个称号由你接任,本王必当重用。”说罢睨了一眼葛胤,只见葛胤出于对唐苋的私心而竭尽全力相助唐义林,可任他如何用指尖之力撕扯着鬼气光罩,也是徒劳无功。
九幽冥王讥讽道:“葛胤你只是肉体凡胎,焉能破得了此阵,别白费工夫了。”说罢举止傲娇地打了一哈欠,道:“戏唱完了,也得去瞧瞧御天收拾那些牛鼻子收得如何。”
话音一落,一抹魅影一闪而逝。
缓缓摘下面具的鬼徒露出了一张脸如冠玉的英俊面庞,他唇角噙笑道:“九幽冥王说得对,唐义林,我们之间的仇怨是该清算,事到如今我也不与你扮什么父慈子孝,你杀我亲父唐义海,可有想到今日?”
唐义林被自己养大的侄儿唐柯当众指责,心中自不是滋味,千头万绪涌上心头,苦笑道:“呵呵呵.....纵观我唐义林一生,无不是被人利用,造下不少孽债,如今沦落到了父不慈儿不孝、兄不友弟不恭、师不义徒不仁的地步。”
他敛起悲沧之色,目露狠戾,决然道:“但是你亲父唐义海记恨我,勾结外人谋害亲兄,杀他我无愧于心.....只恨我没有将你这孩儿斩草除根。”
被此言激怒的唐柯掩去一丝愧色,英俊面容开始抽搐扭曲,双眸亮起两淬绿光,随着他的一声低吼:“唐义林,我要将你挫骨扬灰....”
他手中幻出一把炎天火锏,暗紫色的灵力如烈焰一般令他整个身子沸腾起来,灵识早已被欧阳御阗的灵魂满满侵占。
炎天火锏挥
舞间烈火冥焱翻卷着火舌向着唐义林吞噬而去,唐义林凛然不惧,哪怕因鬼阵影响,失去一半灵力的他依然选择倾其所有地向命运去抗争。
聪明的唐义林明知自己的天巫番术对鬼阵毫无还击之力,他最终选择用逍遥门的功法予以还击。
“乾坤阴阳,周而复始,万劫阴灵,道心可逆。”
真诀一出,他手中阴阳环向着空中一抛,阴阳环是方才道阳真人临时前偷偷塞到他怀里,许是道阳真人意料到唐义林会遭遇不测。
阴阳换旋转腾空,金光大绽,飞旋地砖间竟然将鬼气光罩的顶端撕开了一个圆形口子。
唐义林余光瞥向葛胤,苦无法子的葛胤立刻浑身一震,他心领神会,知道这是唐义林在向自己求救,他高高跃起,如冲天飞箭,抵达高空时,又掉转方向,身躯倒立着,色蕴之力聚于掌心,舒臂挥掌向着鬼气光罩凿去。
“扈力钦,不是说好了一起报仇吗?你愣着作甚,还不封阵燃起幽冥之火。”唐柯见形势不妙,火速求援,怒喝道。
扮成鬼徒的扈力钦刷得眸光亮起一抹仇怨,当即将冥幡向上一展,直接封住了光罩顶部缺口,随即他左右掌心呼哧一拍,冥符光印噌得飞出。
当冥符光印与炎天火锏的烈火冥焱相撞时,发出了惊天般地雷鸣声,一圈圈绿淬淬的火焰缠绕着唐义林,一步步地压缩他的生存空间。
一条由数十颗骷髅串联成的冥链在扈力钦手中驱使下,率先将唐义林周身紧紧束缚着。
“力钦,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要与唐柯狼狈为奸,背叛于我。”唐义林紫瞳饱含失望之色,试着挣脱身上的冥链,却无计可施,悲愤交加的他问道。
戴着面具的扈力钦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能瞥见他的眼神闪过一丝犹豫,随即被怫然之色取代,怒道:“待我不薄?我只不过是你复仇的工具罢了,你指使唐柯设局让慕容秋水在我面前自刎,在普什宗将高沛风毒杀令我被师门唾弃,最可恨的是将我授业恩师三空道人残忍杀害,一步步地逼我走向如你当年一般被正道抛弃的道路,其行可恨,其心可诛。”
唐义林闻言瞬间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从昨日与之相见时,他从骨子里透出的那一份恨意藏也藏不住。
“你师父的死,义父也深表同情,没事,从今以后你还有义父这个家人...”
“活在仇恨里的人是不是不配有家人?”
昨夜两人的一问一答充斥着猜忌、冷漠、质疑、无奈....已将情同父子的两人深深隔出一条无法迈过的鸿沟。
唐义林眸含一丝戏谑与自嘲,惨然一笑道:“不管你信或不信,慕容秋水是我一手策划,但三空道人与高沛风之死与我唐义林毫无半点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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