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越缺什么越渴望什么
薛继沣的思路薛城无法理解,若是他遭遇了不公,自然也是要恨的,或许要出人头地,拼命往上爬,可东京城的百姓于他有什么关系,何必要拉他们下水?自己吃过的苦,薛城是绝计不想让自己身边人再同样受苦的。
“你当然不懂,你不是我,你怎么会懂?”薛继沣挣脱开他,跌跌撞撞的护住密室的门,“你多好啊,母亲是贵妃,还是父皇最喜欢的人,还死得早,留下的都是美好的回忆,他满心满眼都是你,要培养你,舍不得你,别人呢,在他眼里又是什么东西?”
“凭什么我辛辛苦苦凭本事挣来的东西,别人轻而易举就能得到?我封爵是老子的确有本事!你就是个成天闯祸叫人擦屁股的蠢货罢了!你凭什么也能封爵?还娶大梁公主?凭什么大梁也要帮你?那个眼瞎的老东西千辛万苦地帮你抗下叛国死罪,暗地里送你去幽州,真是用心良苦,这样好的用心,他什么时候能用在我身上?”
“你说够了么,”侮辱了父皇,薛城也冷下脸,“你生气了?”薛继沣看着他脸色,忽然来了兴致,“你知道吗,是我杀了他,我亲手杀了他!”
“他死的时候两眼睁圆,两手乱抓,却一声救命都喊不出来,因为我捂住了他的口鼻,”薛继沣靠在门上,脸上的表情像是在回忆当时的愉悦,“我当时就答应他了,我说我一定会将他留下来的江山社稷,统统都毁掉。”
“所以,鲛人来不来犯,关我屁事?”
“你只关心能不能复活你的表妹薛君念是吧,”知晓了真相经过,薛城完全冷静下来,用最恶毒的话反击,“那你复活她之后,带她去哪呢?鲛人横行,你连我都打不过,遇上他们一拳头就死了,薛君念就又会落入敌手,不过这一次,鲛人不仅会凌辱她,还会把她的肚肠都扯出来下酒,我听说鲛人最喜食人心肝,拿人头骨做酒盅,君念那样好的样貌和身材,一定会被他们看上当菜肴的吧。”
“不过你先别急着生气,”薛城阻止了薛继沣愤怒的表情,“我还没说完呢,这是最理想的情况,如果你复活不成功呢?你的秘方哪里来的?一个江湖骗子、哦不,是一个江湖道人吧。”
“可我问过言嵘,他们的道教从不教人逆天行事的道理,你怕不是遇上一个搞邪灵的道士了吧,我跟你说啊,你这样下去复活的恐怕不是君念,而是她的怨魂了,你想想她生前有多恨你,写来的家书哪一次提到了你?她就算是醒了,第一件事也是拿刀子捅死你吧?”
她再也不会原谅他,这是薛继沣最害怕的事情,所以薛城牢牢抓住了最让他痛的点精准反击。
“不,不是的……薛继沣有些无力地辩解,”我当时去求了父皇的,可他不答应……“”是,都是父皇的错 ,“薛城冷笑,”你可是求了情的,此事成了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可真是清清白白好儿郎啊。“
“你还试图要娶那大梁公主,做大梁的上门驸马,你说说她会不会恨你移情别恋?你这样的负心人啊,太不配活在这世上了,你就该去死。“
薛城靠近他一步,再次开口,”你就不该搞什么复活,就该一起死才对,既表明你对她的忠心和歉疚,又避免了其他仇人来找你寻仇,怎么样?为了找齐那些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适龄女子,花了不少功夫吧?给你干活的人也被你灭口了,又是一笔花销吧,可你有没有想过,有人会逃出去呢?“
瞥见薛继沣惨败的脸颊,薛城又补上一刀,“五哥,你以为我为什么真敢孤身闯京都啊,没有后手,我真靠一腔热血当说客么。”他在来之前早就铺天盖地宣传了薛继沣的过错罪过,什么通敌北魏拱手幽州、密谋弑君无诏即位,自然也包括沉迷偏方伤害性命的事情。此刻,恐怕整个大虞都知晓了传闻中帝王的真实嘴脸。
“还要继续错下去么。”
“你不懂,那不是没用的偏方,”薛继沣依然不信,“我曾经亲眼见过那个道士复活了念念,她就那么真实地站在我面前,我都能触到她的手!她就坐在荷花池边上冲着我笑,怎么可能是假的,等我成功了你就会改观了。”
“那个道士,真是个异人么,”薛城见他失魂落魄又倔强的模样,内心的愤恨也消了些许,有些不忍心戳穿他的期望,“鲛人善蛊惑人心,你确定看到的不是幻象?”
“绝对不是!再有一炷香的时间就足够了!你不信就等着看,”薛继沣半坐于地,总之是挡住了密室的门,薛城非要进去就杀了他,踏着他的尸首进去。
“再有一炷香的时间,”薛城念叨了一句,“你的臣民再有一夜的时间就要遭到鲛人的屠戮,你就一点也不在乎?”
“与我何干,当初那些人伤害我的时候,没有人站出来为我说话,我掌了权,那些人又来巴结我,都是些见风使舵贪生怕死的家伙罢了,死了便死了。”
“可那些百姓没有得罪过你,为什么也要死?你在东京城里借着揪出鲛人的名义抓了多少女子,就为了复活你深爱的人,可她们又何尝没有深爱她们自己的人呢?”
“那是她们活该,怨不了别人。”
“她们没法反抗你,所以就活该?”薛城居高临下盯着他,昔日不可一世、费心筹谋的薛继沣,此刻就像一条癞皮狗,死命护住身后对他而言最为重要的东西,坚持着可笑的坚持。
不知为何,薛城除了愤恨,心里更有些怜悯,“那当初你无法反抗父皇,不也是活该么。”
话音刚落,果然见到薛继沣猛地抬头,薛城继续道,“难道不是么,你不仅活该,还自私双标,你觉得自己没有受到公平的对待,所以觉得全天下的人都欠了你的,可全天下的人,压根儿就跟你没关系,你死了还是活着,对他们一点影响也没有。”
“无所谓了,”薛继沣冷笑,薛城能够这么短时间就找到他的所在,想必禁军也倒戈了,他已经没什么胜算了,相比于之前无数个惊慌担忧的日夜,此刻倒让他觉得有些许真实,“当皇帝不好玩,我已经腻了,你要是想做,”
他把怀中的虎符扔将出来,丝毫不爱惜地随手一丢,“那就拿去。玉玺在正阳殿,仿了笔迹记得盖章。”他才不管鲛人能不能打进来,大虞又要牺牲多少人,他不在乎,他只要君念回来,只要她能回来他即刻就离开这里,天下之大,哪里都行,这辈子他都再也不要离开她了。
似乎,一个人缺了什么,就总是非常渴望什么。他从小就在冷冰冰的环境里长大,没有人真心的爱他关心他,身为皇子,照顾他的嬷嬷居然也敢随意打骂他,甚至连被褥都要自己抗出去晒。
更别提那个据说是他父亲的高大男人,他就像笼罩在头顶的一片乌云,看不见真容却一直给人以压迫感。当然,父皇高高在上,能看见他的时候不多,父皇也很少主动召见他,好像连想起他的次数都很少,除非皇宫家宴、群宴,或者是祭祀等重大活动需要尚务局按人头准备,否则没有人想起他。
父皇眼里只能看得到那位嫡出的尊贵太子,还有那个所谓挚爱所出的薛城。这两个人,他一个都不服。
上学的时候他从来用功,薛城还只会流鼻涕弹纸团惹先生恼火的时候,他非常用功地温书,先生对他的才能和天赋评价也很高,对诗、策略都能和太子一较高下。
文韬武略,他就没有甘心落于人后的,可即便他在第一次围猎的时候精心准备地拿了第一,得到的不是父皇的夸赞和刮目相看,而是严厉的斥责,斥责他居然没有照顾好年幼的薛城,导致他摔下了马。
可那明明是那个小子自己不懂事,非要去抢什么旗才自己摔的,和他有什么关系?更有甚者,明里暗里地嘲讽他一个庶出皇子,就不要有逾越的想法,居然还敢抢在太子前头。
同样的场景,薛城便可以堂而皇之地跟太子约赌一较高下,甚至还能来个加时赛继续比,父皇笑得眉眼弯弯,哪里有训斥薛城胡闹不守规矩的意思?薛城屡屡犯错,惹来一身坏名声的时候父皇可有真正惩罚过他什么?
对自己却是如此凉薄,即便再怎么努力都不会被看到,那不公平。他不甘心。所以当后期陆望找到他愿意相助的时候,虽然明知他不安好意,薛继沣还是一口就答应了,因为他太需要证明自己了,证明自己不比任何人差,证明他们全都看走了眼。
他汲汲名利,努力奋斗,他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他什么都不敢落下,生怕自己出错惹来父皇的嫌恶。可他最终得到了什么?
薛城包庇了那个大梁来的公主,意图谋逆,铁证如山,父皇就是眼瞎不信,结果薛城伙同薛承宗大放厥词,将他流放去了黄州那个穷乡僻壤。
若是寻常人,到了这一步废黜就相当于此生无望,可他不一样,他不信邪卷土重来,这次他不再相信任何人,包括父皇和陆望。他拿幽州戍边人的性命生生铺就了一条回京的路,拿着他们最为珍视的土地换了荣誉,这对他们是无法接受的,可他自己却不觉得有何不妥。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之前种种迹象都表明了,只有心狠手辣才能占的一席之地,善良是怯懦的代名词,在没有任何人相助的情况下,只有他足够狠,才能不漏端倪,才能做到他想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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