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清水一半盐

    
    上次的煤炭会议让高湛意识到很多问题，他随后进行了一系列的调整。
    他任命程佳为集团公司总经理、小李为集团副总经理。同时任命王毅为煤炭运销公司总经理，提名李烨任国际贸易公司和煤业公司总经理，山西的业务按照原来的模式运营。
    程佳非常不理解他的安排，她不明白高湛为什么把李烨弄到公司里来，而李烨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和他好好合作，程佳一头雾水。
    高湛的解释很简单——他有他的道理。
    高湛的身体日渐消瘦下来，程佳很用心的调理，也不见效果。她问韩医生，韩医生告诉她：
    “这是手术后正常的反应，随着高湛年龄的增加，他的代谢会越来越慢。”
    程佳觉得很烦躁。
    高湛似乎每天都很忙，晚上回来累的也不多说话，有时候程佳找他，他不是借口去找孩子就是打电话，最多的是睡觉。
    程佳看他那么疲倦，心里虽然不安，也一直隐忍着。
    高湛隔三差五就拿回一些文件让她签，她只在提前折好的页面签好字，高湛就拿走了，她也不知道都是关于什么的。眼光扫过的有股份、有资产……
    高湛说，她是总经理，很多业务都需要过她的手。
    程佳很不安，高湛做什么都会和他解释，可最近她完全不知道高湛要干什么。
    公司经常开会，高湛很少说话，只是旁听。
    这天，召开全公司经营会议。
    小李主持会议，他介绍了会议议程之后，会议进行到各部门汇报阶段。高湛特意安排集装站站长也单独汇报。
    “那个IC卡那是个什么玩意？三天两头就坏，报修的时候，公司技术部问的没完没了，我们又不是搞那个的，谁知道哪坏了？就知道他妈的用不了了……”
    一个站长高声大气的说。
    程佳想问他一些具体的问题，但她声音太小，根本插不上话，会议就像那个人的脱口秀。
    高湛默不作声，他看着桌面，其实时刻留意众人的反应。
    王毅在认真的听，有时附和的点头。
    小李在记录，思考着。
    “你说那么多干什么？我听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就说，你需要公司给你提供什么协助就可以了！开会又不是开批斗会，只反映问题有用吗？要拿出办法！”
    李烨洪亮的声音立马盖住了对方。
    那个站长一愣，摸摸脑袋。
    “就是看想什么办法能保证畅通运营，这大车排着队，设备坏了……”
    李烨打断他：“工程技术部，你们有什么办法？”
    工程技术部长看向程佳，程佳示意他可以说。
    “两个办法：一个是增加人手，配合设备维保单位尽快维修；另一个是多备几套设备，坏了就换，坏的拿回来慢慢修……”
    李烨看看程佳，再不说话了。
    程佳说：“大家还有没有办法？或者觉得这两个办法哪个好？”
    王毅动了动，看看高湛，没有说话。
    高湛仍旧不说话。
    最后大家都赞成多配设备以备不时之需，程佳分配行政部门会同工程部，尽快制定替换标准和相关维修细则……
    会议结束后，程佳气愤的回到办公室。
    高湛走了进来，程佳看见他消瘦的面颊一阵心酸，压抑很久的情绪立刻漫溢出来。
    “高湛，你到底要干什么？你什么也不和我说，折腾了这么多，是因为什么？这个会完全可以小范围开，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弄在一起又是为什么？你和李烨合作也就合作了，为什么弄到公司来，你们之间又是怎么回事？还有我从来不想当什么总经理，你要说你累，你跟我说，你不声不响的就安排，到底要干什么？”
    程佳忽然就流出眼泪：“我每天想问你，你不是烦躁就是不耐烦，多久了你都不跟我好好说话？你每天在干什么？我问都不敢问，就怕你生气！看你那么累，我也不知道怎么帮你分担？我们到底怎么了？”
    高湛一脸哀伤的听程佳说完，走过来擦掉她的眼泪，深情的说：“程佳，我爱你！”
    程佳暴怒：“我和你说的不是这个事！”
    高湛没有松开她。
    “李烨家里三代从商，他是很有经营头脑的人，第一次你离婚的时候，我之所以动摇他是因为他没有精细化管理，我打了他措手不及。第二次，是因为他不适应煤炭行业的经营模式。但是人是会成熟的，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合伙人！
    至于其他，程佳，你不用太在意。按照我的安排就好了，你相信我！”
    高湛温柔的吻着程佳的额头，憋回眼底的泪水。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最近你为什么这么憔悴，你看你的头发都稀疏了好多！”
    程佳流着眼泪看高湛：“你不要瞒着我，你知道我会担心的！”
    高湛笑着：“我能瞒你什么？不要胡思乱想，我就是累了！最近兼并重组事情也多！”
    “要不我们把公司卖了，我们做点别的！你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程佳说。
    “怎么能呢？我一生的心血最后都在这里了，我要把它们留给你和孩子！”
    “我要它干什么？什么比你重要？你要舍不得卖，交给他们打理就好了！”
    程佳抚摸高湛的脸庞，眼泪簌簌落下。
    “高湛，我好怕！你什么都不说，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高湛心痛的擦程佳的眼泪：“没有！你别乱想，每次的检查结果韩医生不是给你看了吗？人老了，容易累！你还年轻，体会不到老年人的身体！”
    程佳看着高湛，有些不知所措。
    “下午，我们不上班了，我们出去溜达吧！”
    高湛低声说道。
    程佳点点头。
    高湛揉了一下她的脑袋：“程佳，你都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别动不动就哭！像个孩子一样！你要学会坚强！”
    “你见我的时候我就哭，估计改不了了！”
    高湛宠溺的笑：“这些事情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以后我好好陪你！”
    他擦干程佳的眼泪，缓缓的说：“想去成陵看看了！好久没去了！”
    “那我们去成陵！”程佳一把抹掉眼泪。
    高湛笑了，他拿起纸巾，仔细的擦着程佳的鼻涕。
    “多少岁都是老样子！一哭就鼻子眼睛都红，还变成鼻涕泡！”
    然后他牵着程佳，一起走了出去。
    程佳开车，她转头看着副驾驶座上的高湛，温柔的笑了。
    “老公，和你在一起我去哪里都开心，以后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们再也不分开好不好？”
    高湛半天没说话，程佳心里的不安瞬时扩大。
    她睁着大眼睛看向高湛。
    高湛在对着她笑。
    “当然好了！”
    程佳笑了，车子向成陵出发。
    停车场的角落，李烨坐在车里，没有任何表情的看着一切。
    刚才开会，程佳一句话也没和他说过，就像他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但他对程佳，做不到无动于衷。
    程佳掌控不住会议的时候，他会忍不住想保护她，他做不到无视。
    高湛找他合作，他是排斥的。但是高湛的合作条件等于帮了他，高湛的煤矿已经实现量产了，李烨用那个煤矿入股和高湛合作，马上就能见到效益，等于盘活了那个煤矿。
    外蒙的煤矿更不用说，已经完成探矿了，唯一的条件是要他负责经营管理。这是他难得的机会。
    高湛告诉李烨：他得了重病，活不了多久了，找他合作是无奈之举。李烨是相信的，高湛完全可以不用这么做，唯一的原因就是他确实力不从心了。
    李烨明知道自己不该来的，却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他继续看着程佳如何的爱高湛，继续看着她眼中丝毫没有自己的样子。
    高湛告诉他，程佳什么也不知道！那她知道了会怎样？
    程佳告诉他，让他重新开始生活，他也尝试和沈佳璐好好相处。
    但是沈佳璐太有心机，处处想掣肘自己，他们总是吵架。
    李烨接受不了沈佳璐的作风，越和她相处，他就越想程佳。程佳做事磊落，人也善良。
    他努力的遗忘，越努力越想念。看见儿子，他会想到他和程佳的孩子，他无数次的想过，如果没有那意外，是不是他的人生会很不同……
    程佳和高湛到了成陵，高湛直接去大账献了酥油灯，然后虔诚的祭拜。
    “为什么突然想来这里了？”
    “成吉思汗说这里是：梅花鹿儿栖身之所，戴胜鸟儿育雏之乡，衰落王朝振兴之地，白发老翁享乐之邦，我想来再看看，白发老人享乐之邦是什么样子？”
    “成吉思汗也没在这里享乐，这里是灵魂长眠的地方！”
    高湛极目远眺，四周是青青的草原，略有起伏，却给人极美的视觉冲击，微风吹过，带来掺杂泥土味的草香。
    “程佳，我喜欢这个地方，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就在附近给我找个地方，我要在这里守着你们。”
    程佳大惊：“高湛，你说什么？”
    高湛微笑的回头：“我说，等我们老了，我们总有一天要死，那时候我们俩就在这长眠吧！这里这么大，总能找到一个地方！”
    程佳脸涨得通红，睁着眼睛，惊恐的说：“你到底瞒了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