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兄看到遥遥走来的赵阙,扬起前蹄,别提多开心了。
赵阙忙奔过去,摸着它的鬃毛,笑道:“可苦了你的马兄,瞧瞧,附近的草都被你吃光了,觉得怎么样?”
马兄似是有苦难言,双眼含着哀怨,也不蹄鸣,也不乱动,任凭赵阙摸着鬃毛,似是独自生闷气。
赵阙失笑,解开拴在树上的缰绳,牵着这匹良马,到草料较多的地方。
别说。
舟卢城四周,当的是山清水秀,风水极佳之地。
虽是料峭春寒,嫩草已然露出了头。
赵阙松开缰绳,让马兄去寻好草,他跟在其旁,把带来的干粮,一一放在其身上。
这才过了几日。
外面的天地,已是春季陡现。
入目所见的青山,皆发着绿意,想必,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树木,缓缓从冬眠的状态中苏醒,再过一段时日,满目青山绿叶红花,不远矣。
时间不等人。
自南扬州赶路到现在,赵阙的经历,颇为离奇。
待马兄吃饱,它想到从舟卢城流出的溪水,饮水,赵阙连忙上前,牵住它的缰绳,把它拉往别处。
城内出来的水,而今,当然不能喝。
一旦水里有瘟疫,马兄再感染了,到了别处,遇见人多的地方,可就酿成大祸了。
不过,从地图上来看,接下来的行程,有两条道路可选。
一条是选接连城池相连的路,却会绕远路。
一条为穿过崇山峻岭,路极难走,但会比一个选择,快上一般的时候。
第二条路的尽头,则是距离梅塘州最近的一处城池,唤做松林城。
松林城处于三地相连之夹角,商贸繁荣。
过了松林城,往西北,便进了梅塘州的地界。
赵阙自可去寻沈神医的所在。
强硬拽着马兄,过了十几里地,看到一条从山上流下的泉水,方才让马兄大喝特喝,喝到马兄,走路都有些摇晃了,才作罢。
赵阙到上游,灌满携带的几个水囊,自己再喝饱,简单吃了些干粮。
骑上马兄,朝着正午的阳光,洒落的金灿灿的山川,疾奔而去。
至于舟卢城,他自不必再去担心。
基调已然定下了。
以县令王缘的为人处世,当会能够料定剩下的事。
实际上,有了疗效颇好的草药,加上他告诉王缘的策略,舟卢城绝对能转危为安,老弱病残,难免会顶不住瘟疫的猛烈,草药都不一定管用,然而,遇上任何事,都会有舍小顾大的选项,王缘必定,想都不想,从大局着眼,救治更多的人。
倒是,舒余此人,一举一动,既能照着王缘的命令,又有自己些许的独断专横,颇得赵阙的青睐。
若是放在西塞,尽管成不了名将,多加历练,成为名声不错的悍将,还是能够的。
再说回王缘,也不知他在官场上有何背景,以他的能力,经此一事,拯救全城百姓,平步青云是一定的,要是官场有人,一步跨越两三个台阶,亦是极有可能。
想起,王缘提起,他的房中还藏着病死的夫人,赵阙不禁心里戚戚然。
情深意笃至此,王缘的夫人,假若泉下有知,亦会感到欣慰了,不枉今朝做了次夫妻。
又念起,自身的情感,赵阙寻了个方向,环望四周,忽有一种,手握神兵利器,心茫然的感触。
身处异地,独在异乡为异客,那种刻画在骨子里的孤独之感,令赵阙接连叹气,所熟识的人,远隔山川大江,心里牵挂之人,又不知身处在天下的何处,支撑着他走到而今的青梅竹马齐笙,依旧不知到底是死是活。
从西塞回到中原,忙忙碌碌,仿佛做了无数的事,最想做的事,却是一件都没做成。
好似,自青石城为起点,他便陷入了一个棋局,身不由己,自觉亦是下棋人,赵阙怀疑,他也为真正下棋人,手中的棋子。
倒是,姑姑交给锦衣娘,令其送往安稳之地,远离天下的纷乱,他放下了丁点的心。
又想起李木槿,牵着缰绳的赵阙,穿梭在老林当中,骤然觉得,不该让她走的,若是留在自己身边,一路遇上的种种事,必定轻松无数。
但,归根结底想一想,李木槿大了,合该她独自出走江湖,去经历红尘的波涛。
选择第二条路。
赵阙依照着谨慎收藏的地图,沿着标注的路线,辛苦赶路。
在一座有着山碑,碑上刻写着义丽山的山脚。
忽遇一头猛虎,从山上窜出。
猛虎悄无声息,狂猛奔疾,正对着拿着挖药的锄头,埋头寻草药的山夫。
马兄,见到猛虎,惊的嘶吼。
那山夫,吓了一哆嗦,却是不看猛虎的方向,回头望赵阙。
“你是何人?!”
赵阙话不多说,握住大音希声,迅速朝他掷出。
“哎呀,俺不认识你,为什么害俺?!”
山夫惊呼。
大音希声到了山夫的近前,那猛虎恰时扑来。
刀柄没入猛虎的脑子,活生生把它甩了出去。
如此巨力,赵阙满意的活动了下手腕。
《景星麟凤》被他又参悟透了几层,仗着滞留在体内的景树城的气运,毫无顾忌的先杀猛虎,救下采药的山夫再说。
赵阙思虑,他现在对景星麟凤理解的程度,或许早已该不会有反噬了。
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旦,不用景树城的风水气运,施展景星麟凤,反噬一来,他现在的身体,简直是沉重的打击。
手,虚握。
穿透猛虎脑袋的大音希声,倒飞回他的手中。
山夫吓的三魂六魄,似是齐齐离了身体。
待终于缓过神。
赵阙已经牵着马,到了他的身边。
此刻的赵阙,哪还有半点翩翩君子的模样,有大音希声在手,胡子但凡长,便刮,一路不是山林,就是廖无人烟的路途,干净的水,亦是不缺,时刻清洗着脸庞、身体,但是,赶路的沧桑,却令赵阙显得年纪大了几岁,仿佛到了三十多岁。
“哎呀!多谢大侠救命,俺大哥和俺说,山上有大虫,俺还不信,非得来山上采挖草药!!!”
山夫穿的单薄,额头上大汗淋漓,着实把他吓坏了。
赵阙亦是穿的薄,现在天气,已然转暖。
“小事一桩,初春,大虫饿了一冬,必定出穴找寻食物,你们这些常常上山之人,还要多加小心。”
“多谢多谢,俺记住了!大侠有所不知,这义丽山,产出丰富,此前数年,俺们几兄弟,隔几天就来搜寻草药,顺便打打山物,当做家人开荤的东西,从没有遇见过大虫,大哥跟俺说,俺还嗤笑大哥,信了他人的鬼话,委实未料到,当真有大虫,大哥诚不欺俺。”
“好了,好生小心,这头大虫我杀了,不知还有没有第二头,没有其他事,我便继续赶路了。”
“哦?敢问大侠去往何处?”
“松林城。”
“哦,松林城啊,俺听过,传闻松林城附近有一大片松林,五十几年前,一位郡丞到任,干脆把原来的城名改了,就唤做松林城,大侠,那松林城可是一处繁华之地,城里的婆娘,比画上的神仙还要美,前些年,到俺村一个赶路人,把松林城的美娇娘,说上天了,当初,俺还不信,俺见多识广的大哥,去了趟松林城卖了些山货,才说,所言非虚,城里的女人,就是比俺小山村的媳妇,长的好看。”
赵阙颔首。
“你可知,此地离松林城还有多远的脚程?”
一听山夫的大哥去过松林城,赵阙忙问道。
“嗯,不远了,你往那走,将近十几里地,会看到一条流势湍急的大江,过了江,往北走,走上五六天,就到松林城了。”
“好,多谢!”
赵阙牵着缰绳,马兄的四蹄落在泥土上,擦肩而过山夫,往山夫所指的方向而去。
山夫看了眼山林昏暗的义丽山,想起那头死了的大虫,顿时不敢采挖草药了,赶紧到大虫的死尸边,踹了几脚,见没动静,拉着一个大虫腿,使劲拽着往家里赶。
“哎呀!!真神仙啊!真神仙啊!”
山夫惊呼道。
他是想起,赵阙甩出大音希声把猛虎杀了,大音希声再倒飞回手里,刹那消失不见的手段。
以山夫的见识,这不是真神仙,什么才是真神仙?!
霎时跪地,
朝赵阙离去的方向,猛磕头。
至于死的不能再死的猛虎,直挺挺的在山夫的身后,山夫的影子覆盖其上,堂堂山林的王,竟然会落了个这般凄惨下场,脑袋都破了,倒显得极为凄凉。
赵阙当然不知山夫的后知后觉。
早前,松林城并不是首选。
只是在舟卢城耽搁了多日,他实在慢不下去,八相龙蟒反噬,时时刻刻埋在赵阙的心里,所以,便选了条,较为难走的路。
莫说此了。
就连从南扬州去往梅塘州,庆昌州都不是首选的大州。
庆昌州虽不比梅塘州山多,但是谁都知晓,庆昌州,路,委实不安,且,城邑不多,相隔又远,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赵阙有功夫傍身,艺高人胆大,自是不怕。
除了几伙靠山吃饭的蟊贼,光是猛虎,牵着马兄,过了山夫所说的这条湍流大江的赵阙,都杀了十几头了。
何况,正经自南扬州到梅塘州做生意的商人,单单是赵阙路上经历的这些,都得人死货无,怎能谈,再到梅塘州?
正儿八经的路线,是绕极远的路,沿途到那些大州的大城落脚,坐着买卖去往梅塘州,像赵阙这般的,或许,只能是江湖人,以及,兵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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