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的人生

    
    “小安，晓敏姐他们让我问你要不要一起定车票，寒假要到了车票紧张，一起定还有优惠。”周全问着苏易安。
    “我先问问孙哥，寒假要是有生意就不回去了。”
    “不用问，过年都放假，只是比我们晚一些。”
    “那我就晚点回去，假期好好的上班，下个学期的生活费也有着落。”
    “你看着办吧，到时候车票紧，记得提前预订。”
    “好。”
    寒假，苏易安跟几个室友提前互道过年好，他没手机，只能提前说一声。之后来到一号公馆，李五金觉得长时间的让苏易安在办公室呆着也不是事就问他要不要去周全曾经住过又搬离的房间，苏易安一百个愿意，既能节省住宿费，还不用在学校与工作单位来回跑。大学放假对于一号公馆来说影响不大，一号公馆的客户定位是中高消费人群，年底反而生意爆棚，这让苏易安有点不解。他问小孙：“孙哥，快过年了怎么咱们的生意反而这么好？”
    “过年是小孩的节日，很多大人在外忙碌奔波一年，就是为了过年给家人一点惊喜，可这惊喜不是那么容易的，虽然都是咱们的客人，可你多看看就知道了，买单的都是陪着笑脸的，要是你开门时看见大家都开开心心的那买单的可以过个安心年，反过来就是过一个糟心年。”
    苏易安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在一旁慢慢体会小孙的话，知道活着不容易，有些人的人前风光背后也是很多的无奈和心酸。
    “孙哥，咱们的生意过年时都有吗？”
    “大年三十谁会来，有条件没条件的都在家陪家人看春晚，难得一年小聚一会。”
    “那咱们放假多久？”
    “怎么了？等不及回家了？”
    “那到不是，好不容易可以好好的上班几天，被过年给打断了，来来回回的路费够两三个月的生活费。”
    “你真想留下上班啊？”
    “能挣钱谁不想啊孙哥。”
    “你比我牛，我出来工作一年就想着过年回去怎么花钱，带些最好的烟和酒回去显摆显摆，要是李总借我一辆车回去，那简直帅爆了搞不好媳妇都有着落，可惜不敢跟老大提，哈哈……”
    “车就别想了，不过好烟好酒孙哥肯定不少买。”
    “必须的，得回去让亲戚朋友尝尝。对了，你要是真不想回去就留下来守店，可以跟李总说说，每年安排人守店也是让李总头疼，个个都想回去团聚，一天二百，放假20天，跟你一个学期打零工差不多。”
    “这么好的事没人干？”
    “咱们一号公馆的工资福利平时就够花了，除非不得已，不然谁想守店啊。”
    “我现在去找李总说说。”
    “不看看几点，现在李总怎么可能在办公室，明天吧，没人跟你抢。”小孙看着苏易安急切的样子有点好气的说道。
    第二天，苏易安早早的在办公室等着李五金。
    “你真的不想回家了？”
    “咱们那交通不方便，过年的时候坐车都加价，来来回回没八百不行，不如留在这守店，不用开销不说还有钱挣两全其美。”
    “是小孙跟你说的？”
    “嗯，我向孙哥打听的。”
    “这小子，我本来打算今年让他守店呢，先把你给套住了。”
    “那不是，我感激都来不及呢。”
    ““行，一天给你二百六十六块六，图个吉利。””
    “谢谢李总。有件事不知道能不能说？”
    “不用那么拘谨，直接说。”
    “孙哥说他最大的愿望是跟李总借辆车回家过年显摆一下，好找个媳妇。”
    李五金听的一怔，皱着眉头想了想说：“让他开三菱帕杰罗回去，四川凉山的路也就只有那辆车能跑，告诉他油自己加。”
    苏易安也就随口一提，没想到李五金答应了，也高高兴兴的出去跟小孙打了个电话。
    “什么？你说李老大让我开他的三菱帕杰罗回家过年？”
    “是的，你要问几遍啊我的哥？”
    “等等，自己加油？”
    “难不成还给李总给你报销来回油费？”
    “不是，我的意思是就怎么简单？”
    “就是这样。”
    “哈哈哈……好，你等着，我马上过来请你吃饭。”
    “吃饭就算了，我一个人在楼下快餐店解决。”
    “那不行，店里的年前聚会是后天，本来打算咱们小组的安排在明天，今晚咱们哥两先聚了，等着。”
    小孙的房子租住在白龙寺附近的民房里，下楼骑着他花30块淘的单车风风火火的赶到一号公馆，叫上苏易安两个人去老兵火锅城开涮。
    “拿着，这是给你的。”
    苏易安看着眼前的一条极品云烟道：“孙哥，你知道我没烟瘾，很少抽烟，给我干嘛。”
    “揣着给朋友发。”
    “我在春城没朋友了，拿着无用，你还是带回去给老家的亲戚朋友抽吧。”
    “那你想要什么直说，你帮了我大忙，我怎么也得表示一下。”
    “真的要什么也可以？”
    “随便说。”
    “行，那我也不客气了，孙哥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一点家里的土豆，我想凉山的土豆跟我老家的差不多，春城的土豆不知道是品种原因还是厨师的问题，总吃不出味道。”
    “就这样？”小孙刷羊肉的筷子停在火锅上悬着怔怔的看着苏易安。
    “你没发现这里的土豆吃起来压根没味道？”
    “知道啊。”
    “那你还问！”
    “行，回来的时候给你拉上两百斤让你吃个够，也确实，没土豆感觉吃肉也没太好的味道。”
    “吃不了那么多，五十斤就够，其他的你给李总准备吧。”
    “老大的少不了，你的也一样。”
    苏易安不是不懂事的人，他出生的环境塑造了敏感略带自卑的性格善于观颜察色，同时也豁的出去，他本来就什么都没有，还有什么可失去的。自从一号公馆的五楼领班跳槽后小孙负责六楼的业务，同时帮五楼处理棘手的问题，小孙在李总的视野内份量足，所以苏易安也试探看看能不能了一下小孙的心愿，成与不成对他来说都没什么损失，只是李五金对他印象好坏而已。
    两天的日程被安排满档，六楼的小孙组织，聚会地点还是老兵火锅城，席间各兄弟互道祝福，苏易安的年龄在这里不算小也不算大，还有比他更小的兄弟，大家都知道他边上学边打工，平时照顾有加苏易安挨个敬酒，还好只是他们小孙带的安保组，要是其他组也在喝一圈他得趴下。
    一号公馆的年终聚会在他们的总部阿房宫举行，酒席上了档次，谁也不敢造次，规规矩矩的坐着，等一号公馆各部门负责人做了工作总结以及明年的工作计划，轮到李总发言，李总没有废话，感谢了一号公馆所有员工的付出，然后送上新年红包，苏易安打开看了一下有五百块，快有他上学时一个月的收入，高兴的把红包藏好。红包不在奖金范围，奖金按业绩算，苏易安只是打零工的，奖金也就象征性的四百，可他知足了，九百块钱加上寒假十来天的工资，他打算给爷爷奶奶汇上一千块钱，让他们过年用，其他的留着明年的生活费。
    等人走完，苏易安拨通了邻居表叔的电话，要了表叔的银行卡号后给表叔帮忙上乡里取出来给爷爷奶奶，表叔是村里的干事，做事认真，苏易安很放心，他高中时的生活费都是表叔帮忙汇的。表叔叮嘱了不要做违法犯罪的事，重复告诫珍惜学业，然后去苏易安的家里让他跟他的爷爷奶奶说，苏易安说了过年不回去的打算，说了现在的工作是在学校守学生宿舍工资收入高，让爷爷奶奶放心。从爷爷奶奶的口中知道今年爸爸他们回去过年，也松了口气。
    汇完款，他查看了一下余额有六千多，其中四千是赵建平汇的。过年守店有五千三左右的收入，加起来够他明年一年的生活费，从小到大他第一次不用再为生活费发愁，他很感激周全，感谢李五金，平时守店的李五金给二百一天，他上给了二百六十六，说是吉利其实是帮苏易安，他心里也明白，只是双方差距太大，只有记在心里。
    一号公馆与商场在同一栋楼，一到三层是商场管理，三层到六层是一号公馆，苏易安每天巡查几次，偷盗的一般不会把主意打在一号公馆上，大件拿不走小件不值钱，主要是看其他隐患比如电路起火、随意破坏之类的。
    年三十，苏易安在店里用平时给客人加热用的微波炉与小电炉吃完自己做的杂锅菜，一个人向世博园走去。即便年三十，世博园还是游人如织，幸好不收门票钱，不然他肯定舍不得花那几十块钱去玩一趟，他一直等着树木学课程免费来这里曾门票，只是买菜的时候听说年三十免票，所以才转过来看看。
    走在世博园的各厅里，苏易安只能用刘姥姥进大观园来形容自己，在春城半年的时间，出过一趟“远门”就是跟刘大川他们去买电脑，关键是那条路是他走过的，这么长时间，他的生活就是学院、一号公馆两点一线，高中时至少赵建平带着去网吧熬过通宵，到大学后被高额都生活费给压得只有两点一线。他一个人享受难得的风景，国内风格各异展馆与国外的异国风情，看的直发出“啧啧啧……”的声音，尽管没人一同分享，可让他彻底的爱上了林学专业，原本只是想糊口的专业在他的眼里瞬间高大上。
    “嗨……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你。”
    一道靓丽的身影凭空出现在苏易安的眼前，吓了他一跳。
    “高远……你怎么在这里？”
    看着被吓了一跳的苏易安，高远开心的直笑。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不是，我记得你老家好像是山城的吧？”
    “是啊，可这并不影响我在这里啊！”
    “也是噢，很高兴在俄罗斯遇见你。”
    “什么俄罗斯遇见我？”
    “这里是俄罗斯馆啊！”
    “哈哈……好吧，咱们在俄罗斯见面了。”
    “你怎么没回去过年？”
    “你呢？”
    “我守店，工资是平时的五倍多，难得一年遇到这样的一单大生意，没抵挡住诱惑留下上班。”
    “平时的五倍多？”
    “是啊，其实是老板故意照顾我的，往年就给两百一天，老板每天多给了六十六。”
    “待遇不错嘛，发工资了记得请客。”
    “没问题，大白兔奶糖管饱。”
    “圆圆……”一个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聊天。
    苏易安看着不远处叫“圆圆”的男人，一身藏青色着装，不是西服，上衣没兜的夹克配西裤，一双简单干净泛旧的皮鞋、短发，帅气的中年大叔更显干练，一股书卷气更显不凡。旁边站着一个与高远有几分相似的妇女，气质温文尔雅，苏易安一看就知道是高远的父母。
    “这是我的爸爸妈妈，这是我同学苏易安。”高远给双方介绍。
    “叔叔阿姨过年好！”
    “过年好，小苏。”高远的母亲也向苏易安打招呼，高远的父亲微笑示意。
    “额，不打扰你们了，你们一家难得一聚，好好的陪陪叔叔阿姨，高远再见！”苏易安识趣的跟高远打招呼后离开。
    “一起逛呗。”
    “谢谢高远，我打算去新马泰一游，回见。”
    “今晚一起吃年夜饭。”
    “我很想去跟你混一顿大餐，可……”
    “实力不允许！”苏易安还没说完高远接口道。
    “这次不是，吃饭是我的强项，是身不由己，重任在肩，不能擅离职守，谢谢你的好意。”说着苏易安挥挥手向高远父母进来的方向走去，走进的时候再次说了声“叔叔阿姨再见。”然后径直走去。
    “记得别忘了你答应我的礼物哟…”
    “不会，管饱……”说完苏易安的背影消失在展厅门口。
    “看你吧人家小孩吓的！”高远母亲埋怨了一句。
    “谁让圆圆随意开口跟别人要礼物的。”
    “你当年就没给我送过礼物？”
    “那不一样。”
    “怎么不愿意？”
    “停停停……”咱们是来游玩的，不是来看你们俩秀恩爱的，高远看父母没完没了的架势及时叫停。
    “圆圆，是你们班的同学？”高远的母亲问。
    “不是，是一个级的，他是林学专业。”
    “很少见你主动跟男同学打招呼，说说看，妈给你把把关。”
    “算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再说你看看我爸，一年不见笑几次，除了帅真不知道老妈当年是怎么选的。”
    “帅就够了，够你老妈我看一辈子的。”
    “咦……你高兴就好。”高远有点嫌弃的说道。
    “你爸年轻的时候至少比刚才那小子帅十倍都有吧？”高远的爸爸有点不服气被自己的小棉袄嫌弃。
    “帅倒是不好说，不过爸你年轻的时候有这身高？能扣篮？能跑几公里？唉……手无缚鸡之力，帅能咋滴？”
    “他就是你说的那个边打工边上学的同学？”
    “是啊，就是他。厉害吧，爸你年轻的时候一边打工一边供自己上学么？”
    “那倒没有。”
    “看我就说嘛，实力不允许嘛！”
    “什么实力不允许？”
    “爷爷的实力不允许爸爸打工。”
    “这还差不多……不对我怎么觉得你还是瞧不起你爸啊！”
    “怎么可能，爸爸最厉害。”
    “这还差不多！我说圆圆，你也成年人了，爸爸不会干预你的大学生活，可谨慎交友。”
    “知道，我跟老妈不一样，我可不是颜控，看心性。”
    “这就好……也不对，我怎么觉得呢又挖苦你爸我呢？”
    “真没有，不是爸爸从小教我的三观嘛！”
    “这倒也是！”
    “圆圆你刚才叫他什么？”高远的母亲问道。
    “苏易安啊！”
    “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他的名字是谁取的？居然敢用易安居士之名取名！”
    “这有什么，中国有多少人叫李煜的？再说容易心安多好！”
    “也是，我生本无乡，心安是归处。希望名如其人吧，不过刚才来看有没有易安不知道，寄傲倒是有点。”
    “年轻人要是没傲气傲骨，那还叫什么年轻人。”
    “傲骨可以有，傲气要不得，会吃大亏的。”
    “爸妈，咱们一家难得一聚，聊那些干嘛，走走走……有空你们亲自问他去。”说着高远拉着爸妈赏景。
    一家人难得一起出来游玩，说着笑着走远了。苏易安也把世博园大体上走了一圈，然后心满意足的回店里。
    门卫大叔知道苏易安在店里过年，拜托苏易安帮忙看着，苏易安看着春节联欢晚会想着爷爷奶奶，“爷爷奶奶有弟弟的陪伴应该不会孤单吧。”他自言自语的说着，然后拨通了赵建平的电话，被赵建平大骂一通后开开心心的看起了春晚，十二点的时候世博园上空烟花绚烂，苏易安在一号公馆六楼楼顶喝着小酒抽着烟，除了有点想念爷爷奶奶从未如此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