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出手。
这可不止是凡俗人眼中高高在上的山上仙师了,就连修炼者都得毕恭毕敬喊上一声神仙,直到二人眨眼消失后,周围藏着的诸多视线才敢冒头,一个个心中大震却又云里雾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模样凄惨的麻衫青年抬起头,随意抹去满脸鲜血。
离这最近的普通汉子和女子已然是呆若木鸡。
仇惑甚至还朝他们笑了笑,只不过配上那浑身鲜血的模样显得颇为恐怖,他的声音依旧很平淡,认真道:“看来今年不适合出门,回帝都吧。”
二人如梦初醒,慌不迭的点头。
郡城外界一处小村的亭子处,丁唯坐在亭檐处,眺望远方,伊清则是看着他。
本源分身,几乎可以算作人的正反面。
说是分身,亦可算作半个本尊。
丁唯此刻像是在看着远方,却是在迅速浏览脑子里多出来的诸多记忆,片刻后大笑道:“天地是牢笼,你我皆困鸟,有意思,有意思啊!”
自封记忆二十四年,受尽人世苦感的哑巴丁朝着眼前的本尊竖起大拇指:“扯断所有分身联系,此等破局之法,亏你想得出来。”
伊清平淡道:“何解?”
哑巴丁哈哈大笑,说道:“解什么?我觉得那小子说的不错啊,凭什么你就一定是本尊,就不能你是我的本源分身吗?”
伊清眼睛眯起危险弧度。
哑巴丁立马举起双手,作求饶状:“别,你别这样,我害怕!”
顿了顿,哑巴丁收敛神色,以极其认真的模样沉声说道:“要不让我杀了你,试试真假?”
伊清笑了,作出请的手势。
哑巴丁居然真的开始考虑此事,他眼中凶芒闪烁,神色挣扎,沉默些许,陡然放肆笑道:“开个玩笑,别当真。”
痴傻少爷盘腿而坐,微微偏头,说道:“你知道吗?我现在在想一件事情。”
伊清淡淡道:“说。”
哑巴丁笑眯眯道:“我在想刚才恢复的一幕记忆,那是六岁的我,被亲戚族人骗分完财产,大雪时分,孤零零的缩在族里偏僻园林一角,饥寒交迫,差点身死的画面。”
伊清默不作声。
丁唯笑道:“哪有什么丁唯,哪有什么伊清,哪有什么万千分身,只不过是一个饱受折磨,寒苦郁郁的丁家痴傻小鬼,即将在饿死冻死前的一场大梦罢了。”
一只数十丈的巨大手掌从天而落,将整个亭子拍碎成粉末。
早已躲避而开的丁唯看着那个半空中浑身衣袍猎猎作响,气息节节攀升,面色极端阴沉的灰衣青年,摇头说道:“这就受不了了?真弱啊。”
伊清勃然大怒:“我求你去死!”
丁唯眨了眨眼睛,肆无忌惮,咧嘴笑道:“好的,没有问题,你仔细看好了,我先死为敬!”
哑巴丁手掌成刀,抹向自己喉咙,竟然是半分不留余地。
真切要死!
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心存死志!
处于暴怒的伊清霍然面色大变,身形一闪,一拳轰出,打的哑巴丁倒飞而出,翻滚至田野之内。
本能的做出这个选择的伊清怔怔看着自己颤抖不止的手掌。
浑身泥土,脏乱不堪的哑巴丁爬起身,泪流满面,他上前猛地朝着伊清脸上挥出一拳,后者踉跄倒地。
“白痴!”
“蠢货!”
“你才是脑子有病的那个!”
哭哭笑笑的哑巴丁像个疯子,对着地上的灰衣青年拳打脚踢,后者只是抱头紧紧蜷缩。
打累了的哑巴丁瘫坐在地方涕泗滂沱,绝望道:“伊清!你怎么可以怎么蠢啊!你是本尊啊!你才是本尊啊!你他娘的,是本尊啊!”
披头散发的青年坐起身子,颤抖不止。
是啊,他是本尊啊。
本源分身,岂会害他。
丁唯之所以轮番作态,就是为了破局,自从那夜过后,伊清本心动摇,心境有了缝隙,想要补修这道缝隙,唯有自救。
伊清唯有自信,自己就是本尊,才有可能真正破局。
丁唯都已经三番五次的提醒了。
可伊清心底深处,就算他再不愿承认,可还是在害怕,害怕自己可能真的只是一粒心神,害怕丁唯说的是真的,他丁唯也许才是本尊呢?
有此念想,如何破局?
他不敢让丁唯身死,是因为不想让自己死!
本尊一死,分身全灭!
他丁唯要真是本尊,他伊清才是那个本源分身,岂不是天下再无伊清?
丁唯在赌。
伊清倘若心念坚定,绝不出手,此局就有了破解之望,他丁唯,一个本源分身,用自己性命,换来本尊更上一层。
可他赌输了。
伊清心境的那一条细微裂缝,此刻已经是万丈沟壑。
心灰意冷的丁唯摇摇晃晃的沿着小路,漫无目的的朝前走去,本源分身之所以自封记忆,浑浑噩噩度日,就是作为一记神仙手,用来应付各种不可测的危机。
可依旧失败了。
枯坐在地上的伊清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就这样在荒野中呆了三天,年轻人身上却再无丝毫朝气,暮气沉沉。
一夜白头。
心态苍老如垂死之人的伊清站起身,抖落身上尘土,解开系在腰间的酒壶,仰头灌下大口烈酒,失去了一切方向目的,在红尘百世中沉沦。
无止无休。
而造成此事的罪魁祸首,正带着一个初入世道的少年,站在辽阔无垠,巍峨壮观的山脉面前。
几乎与山岳齐高的巨大石柱,据说以前就是一整座山峰,那位惊才绝艳的第三代门主,苦修体魄,用了整整甲子岁月,一拳一脚,为了修行而修行,寸寸打碎踢烂了千丈山峰。
待他体魄大成时,剩余的山体,被他雕刻成了这一根通天石柱,铭刻问天门三字。
也是从那一代起,问天门跻身古国一流势力。
这种威名远播的宗门势力,向来不缺好的天才和优秀种子。
所以站在一处山头的向融看了看眼前的青年,再看了看从远处山脚,一路挤到山顶,蔓延几十里的拥挤人潮,喉咙滚动,小心翼翼的问道:“望哥儿,我们……得怎么加入?”
年轻掌柜右手抚着额头,将清爽短发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微笑道:“打上去!”
少年又咽了口唾沫。
年轻掌柜倒退一步,笑呵呵道:“就你一个。”
努力维持着表情的少年终于垮下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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